《为卿颂》予宓

24、心跳·海选

　　“你们可不知道，那社区医院里面都是一群大爷大妈，根本不讲理，排号加塞插队，还有进来高谈阔论耍泼皮的，我真的去半天就觉得烦。”

　　陆上星一进来就先抱怨了一番，转头看见喻颂今，气消了大半，对宁卿道：“诶呦，你怎么把他找来了，要是社区医院里能碰见几个像他这样的，我上班都有动力。”

　　喻颂今眼底含着笑，没说话。

　　江雪和她脚前脚后走进来，两人瞬间矛盾统一，开始骂学校。

　　宁卿听着，轻轻笑了，“好了好了，快开始吧，早干早收工。”

　　江雪和陆上星摆弄仪器，电脑屏幕随即亮起来，宁卿之前在实验课上也给别人做过心电图，可现下她莫名有点紧张。

　　喻颂今坐在宁卿对面，感受到自己的衣服被掀起一角，他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腕。

　　宁卿一哂，“做心电图都是这样的，你没做过？”

　　“做过，小时候...经常做。”

　　喻颂今有些迟钝地收回手，宁卿忽然想起他之前心脏做过手术的事情，会不会是曾经有什么经历让他害怕做心电图。

　　宁卿忽然后悔叫他过来。

　　喻颂今感觉到冰冷的铁片贴到自己身上，他不自然地皱了皱眉。

　　陆上星看向屏幕，眉心一皱，“啧，他有点早搏诶。”

　　江雪也看过去，“诶确实有点。”说着，她看向喻颂今，“你是跑上来的么？有没有剧烈运动，或者喝了咖啡什么的？”

　　喻颂今摇摇头，表面看上去是一切正常，可没人注意到在宁卿靠近时，他左耳耳钉下微微泛红的耳垂。

　　陆上星把听诊器接过来，对江雪道：“你先把这一段打出来，我再给他测一遍。”

　　宁卿心头一紧，她担心是喻颂今的心脏又出了什么问题。

　　陆上星给喻颂今测时，他全程神色自然，没什么反应，江雪跟着看向屏幕，“这次就正常了。”

　　陆上星对喻颂今宽慰道：“没什么事，你可能就是刚才太紧张了。”

　　宁卿跟着松了口气，喻颂今轻咳了几声，故意躲开了宁卿投过来的目光。

　　耳垂上的薄红像是火烧云一般已然随着余晖褪去，却留有余温。

　　报告打印出来，三人每人编了一段，写上去，算是完成任务，喻颂今跟江雪和陆上星告别，随后拉着宁卿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江雪忽而察觉到什么，“嘶，你说他俩是不是处上了？”

　　陆上星也拿不准，“说不好，可是...感觉不太像。”

　　郭蔚在雪莱书店等着，他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狭小的房间，老旧的设备，也就只有隔音不扰民这一点好处。

　　其实他也并不在意环境，他只在意人。

　　他坐在小圆桌前，看着正在带孩子的孙筱眉还有摆弄着贝斯的老太太贾云生，再看看站不了多长时间的自己。

　　风吹的窗户吱呀作响，他叹了口气。

　　喻颂今推门进来，带着一阵冷风，他笑道：“人齐了。”

　　宁卿坐到星星对面，看了眼手机，“差不多要投报名表了，你们得确定个乐队名。”

　　孙筱眉点头：“这是正事。”

　　话音刚落，门再次被推开，孙老板借着给他们送水的功夫，顺便上来看了一眼他姐。

　　自打郭蔚进来，孙老板就是第一个上前搭讪的，旁敲侧击地把人家条件都套明白了，届时他再环顾一圈屋里的人，不由得也跟着叹气。

　　孙筱眉横他一眼，“你叹什么气，没事就出去。”

　　“嘿，我出口气还不对了。”

　　孙老板偏是不走，半倚着门板，吊儿郎当地说：“你们这老弱病残凑齐了，干脆就叫这名算了。”

　　他尾音还没落，郭蔚就站了起来，刚要动手，孙筱眉先一步朝他后脑壳抡了过去，“孙卓！你皮紧了是不是？”

　　只见孙老板后脑勺立即红肿一片，宁卿倒吸一口气，孙筱眉那手看起来纤长白嫩，没想到劲儿竟然这么大。

　　“咳咳，我有一个想法。”

　　喻颂今拿过星星的图画本，用笔写下四个字，他的字很飘逸，没练过什么字帖，全然是随性而为，笔画看着圆润协调，整体却是锋芒毕露。

　　贾云生第一个凑过去，念道：“山川湖海。”

　　她神色一滞，把这四个字放在嘴里嚼上一嚼，品了品，笑道：“我觉得不错。”

　　四个字可以说是代表四个人，他们四个性情迥异，尚且还没有一起完整的排练过一首曲子，有的人还是第一天坐到这里，但既然大家聚到了一起，就是要求同存异。

　　没有人做音乐只想给自己或者身边的亲戚朋友听，就像孙筱眉，她不想每天下班回家，只看见角落里落灰的键盘，偶尔弹那么一次，听众就只有她那不会有任何反应的女儿。

　　他们都希望自己的音乐可以飞跃千家万户，可以抵达山川湖海。

　　“我连我们乐队的LOGO都想好了。”

　　喻颂今再次落笔，几个脑袋围过去。

　　一条短横线接着一个A字小山丘，再一条短线，像是简易的山川湖海。

　　只有宁卿知道，那是一段短促的心电图，她看向喻颂今，想从那眼神里找出一点心虚来。

　　可那里面分明只有坦荡。

　　他们在郭蔚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参加海选的曲目，正好他也熟悉，就是BEYONG的《海阔天空》，这歌传唱度太高，连孙老板这种从不听歌的人，都能五音不全地哼唱几句。

　　海选当天，晴空万里，山川湖海四个人一大早就打车到了现场，却发现入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可谓是人山人海。

　　宁卿在学校上课，抽空给喻颂今发了条信息，让喻颂今出了结果后打电话跟她说一声。

　　喻颂今低头看着手机，没注意到其他人，忽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是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女生，头发被染成亮蓝色，画着攻击性很强的浓妆，眼角眉梢都带着锋利，说起话来却是轻声细语。

　　“你的队员好像没跟上。”

　　喻颂今忙向后看，只见贾云生还在门口看着海报立牌发愣，他赶紧跑过去，“贾老诶，您干嘛呢，这么多人您一会儿再丢了。”

　　贾云生跟着他走，“怎么能丢呢，我又不是老年痴呆。”

　　喻颂今再回到原来的地方，那女生已经走到前面了，郭蔚走过来，瞟了瞟前面，“看见那女生了么？那是桃李年乐队的主唱陶雯，其他两位键盘手和吉他手也都是女生，她们在网络上已经是小有名气了，有不少粉丝呢。”

　　这次的海选没有什么硬性规定，不拘乐队的人数、风格、年龄、性别，即是只要是活着的、大于或等于两人的乐队就都可以来报名。

　　可以说是鱼龙混杂，不过也算是卧虎藏龙。

　　喻颂今了然，随后继续往前走。

　　他们从早上排到中午，把太阳从东边熬到了头顶，喻颂今往后一看，已经没什么人了，他把袖子一绾，叹道：“早知道晚点来了。”

　　贾云生微笑，“早上肯定会排队的，我之前去医院也是这样。”

　　郭蔚从不懂得尊老爱幼，对贾云生语气不善，“你怎么不早说。”

　　“早点来，观察观察环境，安心啦。”

　　好不容易排到他们，评委助理吕韬在桌前登记，他不太在意地一抬头，看见喻颂今倏地眼前一亮，随即又暗下去，没精打采地说：“剧组面试在隔壁。”

　　喻颂今一愣，“不是，我们就是来参加乐队海选的。”

　　吕韬面露惊异，抬头仔细打量着喻颂今，他一上午净碰见歪瓜裂枣的了，没想到长成这样的还能来玩乐队。

　　“在这签字。”吕韬用笔点了点桌上的纸，喻颂今带头挨个签了字。

　　贾云生握着笔时，旁边那桌忽而炸出一阵明亮的话音，她不由得被吸引过去。

　　“朋友们，我们现在就在《同频共战》的海选现场了。”

　　一个背着吉他的男人手持自拍杆，后退着朝他们靠近，嘴里念念有词，“我们马上就要进去了，今天就先下播了，等节目播出的时候记得支持我们——”

　　他战术停顿了一下，身边的三个队员就凑过来和他一起齐声道：“ECHO回响乐队！”

　　四个男人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前面，差点撞到贾云生，见状，孙筱眉刚要开口，那个吉他手便察觉到撞了人，连忙收了自拍杆，回身道歉道：“不好意思啊，老人家，撞到您了吧？”

　　贾云生很礼貌地笑道：“没事没事。”

　　只见那吉他手搓了搓手，面露难色，终于还是斟酌了一下措辞，“您有没有家里人的电话啊，我帮您跟家里联系一下？”

　　贾云生一怔，喻颂今先在后面笑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正色道：“我不是走丢的老年痴呆患者！我是来参加海选的！”

　　说完，她低头签好字，在众多惊讶的目光之下，大步走了进去。

　　喻颂今跟在贾云生后面，孙筱眉刚要抬腿，就见郭蔚忽然停在原地，她走过去问：“走啊，你干嘛呢？”

　　郭蔚双手撑着膝盖，有些沮丧，又死犟，摆手拒绝了孙筱眉要扶他的手，“等...等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吕韬看着这四个人奇怪的组合，又看了看纸上签的字。

　　山川湖海。

　　呵，果然是海选，什么样的臭鱼烂虾、虾兵蟹将都能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