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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粔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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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两银子,就你这几片叶子卖1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呢?”李大娘蹭得一下站起来,“他是吃了立刻见效包好还是咋滴?一两银子唉,说得跟1个铜板一样简单。”
李大娘家中三口人,全靠十里乡的地,一两银子几十片叶子,换做苏眠雪也要肉疼好久。
“苏姑娘,人命关天,你也莫要纠结。我这药都已经磨好了,就等你付钱,便给他用下去。”
杜老头算盘打得叮当响,他药都磨好了,他们三人还能赖账不成。要说这杜老头,从前也是半个道士,装神弄鬼骗了不少人,如今不管用,摇身一变成了赤脚郎中,每日在桥洞底下为人把脉,也有些真功夫在身上。
苏眠雪伸手比了一个数字:“杜大夫也说了,人命关天耽搁不得。我们也不该在他面前争这几两碎银,而争吵不休,就这个数,人必须救!”
“多少?5两银……”
“五十文,钱我现在给你,人你现在救。”
“你说多少?我这几片叶子……药材可是千金难求,如今为了救这小子,也不让你们为难,只出价1两银子,一砍就是50文?”
杜老头唾沫星子四处飞溅,躺在床上的人轻轻咳了咳,李大牛紧接着说:
“我瞧这人在山里待了也有好几日,能撑到下山定是福大命大,刚刚那会连气都难吐,现在竟又有了微弱气息。您刚刚只把了脉,瞧这干净的样子也没用什么私货,这些药都是山里的物什,难摘,但也不值一两银子。先前火急火燎是怕他撑不过今晚,现在瞧来,纯属是我在白担心了。”
“娘,眠雪妹妹,你们等待片刻,我现在再去请位大夫来,这位公子身子硬朗,想来能在撑片刻。”
李大牛说完拔腿就走,杜老头心里一急,他药都磨完了,要是再请个过来,岂不是要浪费了不是。
罢了罢了。
“你站住,一百文!一百文给你们!”杜老头怕反悔,药汁倒了些在粥里,剩下的抹在男子溃烂的伤口上,“东西我已经用了,你们可不能赖账。”
夜已黑,星疏明。
各家各户早已吹灯歇息,杜老头接了钱,收好自己的箱子早早离去。
李大牛收拾剩下得,吹了灯让屋里人安心躺着,他出自好心将人从山上带下来,能不能醒都不干他的事,只靠自己运气如何。
他更在乎的,是苏眠雪要这小子做她的小工,意思就是这小子往后要住在苏眠雪家里了!
“眠雪妹妹,我也能来你这做小工。”思考良久,终于将心里的话吐露出来。
苏眠雪将垂在前边的碎发往耳后拢,他接着说:“我不用钱,只用你做份饭便好。”
月色融融,院子的灯已经熄灭,手里的灯笼忽明忽暗,夜风吹乱了苏眠雪的乌发,也吹乱了李大牛的心。
苏眠雪瞧不清他的面容,也瞧不清他漆黑的双眸中,是什么情绪。生气,失落,怅然,苏眠雪都看不清。
“回去吧,夜深了,李大娘还在等你呢。”
她将吹乱的发一把抓起往后一扫,提着灯笼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月色轻柔舒缓,李大牛借着月光看着自己粗糙的手,苏时章去了长安,苏家也不是淮州人,她定也是要去长安。
高大挺拔的汉子穿着当下文人墨客最喜爱的白衣,他的白衣沾了灰泥,并没有文人的儒雅风流,冠玉风姿。
……
苏记已经按班就部开张起来,有了先前的张公子,更多是慕名而来的书生。
有为一睹芳容者,也有来品尝这手艺当真有旁人口中穿得奇乎者。响亮的名头打了出去,又有李大牛在一旁协助,两人井条有序,配合完美,留下不少客源。
只是苏记属于在家开张,并非酒楼茶楼,从前是做小本买卖,生意一般,桌子够用便好。
现在却不同了,生意红火,不少老顾客嫌每次来都没有桌子落脚,吃个饭还要等待,又非是什么千金难求,什么王公贵族享用,他们普通百姓一次难求,便是在色香味俱全,也会因等待的时间而消磨。
她早上起得早,每次透了一点光就要起来配菜准备,今儿休息半日,打算去瞧瞧铺子,难得不用忙碌,自不用像平日一般应付早膳。
四颗鸡蛋打碎在碗里,加些麻油和水,搅拌均匀后放进蒸笼。
苏眠雪店里要忙,李大娘每日念叨两句,一早送来新鲜的菜,再顺带给男子换个药,自然而然的,苏眠雪便包下了他们一家的早膳。
无非是一碗粥,一个胡饼和两碟咸菜。
她忙,李家三口也忙,一日三顿就跟应付一般,自然不会在意饭菜是否简陋。
在锅中加了一小把花椒煮水,莫约一刻钟的时间,倒出花椒水在碗中放凉备用。花椒的作用是增添香味,味道轻而则佳。
粥罐里煮了白米粥,水里加了盐,将剥好的蚕豆丢下锅煮熟,沥水后倒进酱汁里浸泡着。酱汁是拿香蕈做得,里面加了白糖和盐,味浓而香,咸甜恰宜。
花椒水已凉,米面和蜂蜜倒在一块混合均匀,撒上芝麻,在加入椒水稀释便是完成。搓成细条,组之成束,扭成环形,放入油锅炸至熟透。滴干了油,放在鱼盘中,色泽黄亮,层叠陈列,香脆可口,便是粔籹。
锅里还有油,每次做炸货都要热出一身汗,厨房里的窗户被柜子挡住,苏眠雪也是发现不久,拿木棍捅破了窗纸,开着门用来通风透气。
李大娘今天送得菜里有茄子和茭白,从里面洗了一根茄子,切好后裹上鸡蛋和面粉液,丢进油锅里晃几圈,没丢三个捞一个人,时间恰得刚刚好,又酥又嫩,倒进小碟子里一块端了出去。
“雪丫头啊,你今日怎做了这么多菜,等会客人来了又没得时间吃饭了。”李大娘刚喂完药,从右边花圃中走出来。
苏记的院子大,从右边的花圃的青石板过去,便是休息用得后院,一共三间屋子。
后院的左上角是茅房和洗漱的地方,离了三四米的空地,正中间的是苏时章的,左边说是苏眠雪,最大的当属是右边那间,也就是男子所住得地方。
男子早先在杜老头用药的第二天醒过,后来体力不支,他们只管喂药没喂饭,又晕了过去,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每日用杜老头的药,原本苍白的面容有了气色,只是还不能下地,人来了也总是躺在床上。
难不成是因为苏眠雪在他床边说了句,医药费等人醒了,让他在苏记做小工赔还?
“今儿歇业半日,您每日为了照顾他都要起个大早,前几天店里忙吃得简陋,今儿有空闲的时间,自要好好对付,满足口腹之欲。”
苏眠雪将粔籹和炸茄子端上桌,蒸笼里的鸡蛋一直没时间看管,拿出来后直冒着热气,鸡蛋香味直扑鼻尖,冒了点细汗,拿帕子擦去后,拿小刀在蛋羹上划痕,切成小块,淋上酱油,撒了一把葱花,和白粥一块端了出去。
如今天已大亮,李大牛和李大伯干得是体力活,所以起得会晚些。
等到了苏家,菜已经摆好。
少女难得穿了身水绿色襦衫,配上白红相间的高腰长裙,交心髻上别了小花和碧玉珍珠发排,轻巧而灵动。
苏眠雪:“大伯,你们快来吃饭吧。”
她平日里要烧火做饭,向来不注重打扮,穿得衣服也是旧衫,脏了,破了也不心疼。
但女子都有爱美之心,今日难得打扮,被这么一看,竟有些害羞,直觉不妥。
李大牛道:“你今儿很好看。”
苏眠雪的柜子里虽然只有这么四五套颜色靓丽的衣服,但都是上好的料子,发饰有不少,今天戴得从款式到材料都是好货,和其他的一比,都要鲜亮雅致。
难得打扮,自然要往好看了穿。
她身上沾了油烟味,李大牛拿扇子给她扇着气。
苏眠雪喝了一口白粥,也不理他,夹起一块茄子,小口小口扒拉着,没一会半碗见底。
李大娘连着几日见两人之间的关系,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苏眠雪比她爹有本事,她今天休假定是要去南街那旁看铺子。苏记几张桌子接不了几桌客,她看后厢房的男子也该醒了,届时只怕近水楼台先得月,原本李大牛占足了先机,但苏眠雪不表态也没辙。
就怕事不定出了变故,到嘴的肉又要飞走,这哪能啊!
“雪丫头,大娘瞧你和大牛从小一块长大前,平日里感情好,将来必是合得来的。”李大娘话里不言而喻,“我瞧啊,不如先将婚事定下,等将来你爹回来,再好好操办也不迟!”
她算盘打得叮当响,苏眠雪掰了粔籹搅和在粥里,这次不等她先冷下脸,李大牛已经重重放下筷子,青着脸不悦说:
“我和眠雪是兄妹关系,照顾她是我自己乐意的,您天天把婚事挂在嘴上,只会给眠雪带来困扰,往后莫在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