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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野鸡汤 ...

  •   淮州离长安远,地处江南一带,周遭都是一望无际的山,入眼是漫山遍野的绿。

      李大牛翻着苏眠雪带来的东西,一个笼子,一把镰刀、谷子,和一袋馒头和水。
      “上山的路难走,带这么多东西不怕累着?”

      苏眠雪不知前路艰辛,将笼子拿起上下提了好几下,证明自己说:“不累的,轻着呢,你瞧。”

      下了牛车,李大牛将带来的物什都放进笼子里,两个笼子叠在一块背在肩上,走在前头开路。

      一同前来的不止他们二人,都是想上山碰碰运气的人。

      山路算不是多么崎岖,苏眠雪手里拄着一根木棍,借着它的力做支撑点来爬山。
      李大牛为了照顾她走了另一条道,和一起来得几人分道扬镳。

      青草混着土的腥味绕在鼻尖,苏眠雪擦掉鼻尖冒出的汗,没注意指头上的泥土,蹭了一鼻子的泥。

      下面的路等不及她多耽搁,李大牛已经翻身上了石坡,放下肩上的物什冲苏眠雪伸出一只手。

      小麦色的肌肤暴晒在阳光下,充满生机的臂膀沾着汗水,苏眠雪渐渐靠近他,淡淡的汗味夹杂着薄荷味。
      不难闻,甚至有些烈日下交杂而来的清爽。

      苏眠雪红了脸,伸出手拉住他宽厚的手掌,膝盖瞪着小坡上被踩出来的小坑,连瞪带蹿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李大牛稳稳地抱在怀里,提溜上来。
      “大牛哥,谢谢你啊。”

      苏眠雪理了下发间的发带,重新系了一遍确认头发不会散下,拿上自己的笼子走在前头。

      李大牛闷哼地跟在后面,见到野菜蹲下身拿起锄头闷声挖着,一半放在苏眠雪的篮子里,一半放在自己里面。
      到了地势平坦,长了不少青草的地方,李大牛招呼着她:“眠雪妹妹你来,我教你怎么捉野鸡。”

      笼子的机关买来时便已经弄好,所以并不用花太多时间,所需要做得,便是找一块长有肥沃青草的地方,拨开边上的草,用笼子压住,里面再放些稻谷饲料,用一块木头顶住。
      等野鸡跑进来,会把木块给撞开,笼子便是盖住野鸡。

      两个笼子放在靠着水源的大树底下,现在日头正烈,动物也爱逐水源躲在阴凉有粮食的地方,在这只用等小半个时辰,必会有所收获。

      “我的这块地明显要更好,你为何不放在我边上。”

      几波转折下来,苏眠雪也懂了一些窍门,李大牛慢慢给她解释,山上的野鸡大多住在阴凉避光,湿润有水的地方,喜欢吃小草长得果子。
      而笼子如果放得太密,它们可能会自个儿避开,放得远了,边上路留给它们,自己会忍不住诱惑慢慢跑进来。

      “你第一次来,等下我们躲在这棵树后面,等它们进笼子里后再出来。”李大牛干活卖力,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递给苏眠雪一个水囊,“先喝口水,都流汗了。”

      苏眠雪靠着大树,就着水和馒头一口一口往下噎。
      馒头是手工制作,嚼起来有丝丝的甜。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其中一根绳子动了一下,李大牛瞧了一眼,是苏眠雪的,对她憨憨一笑:“妹妹,你在多等等,等我那只进笼子了在去捡回来。”

      山里的动物都有灵性,听到点声音便会藏起来,再要去等,前面的时间又会前功尽弃,所以宁愿让笼子里的多待会时间,也要等全部都进去了再去捡拾。

      “咯咯咯咯咯——咕!”
      不稍片刻,又有一只鸡跑进了笼子。李大牛如一道闪电,率先窜了出去,猛地扑上去,在鸡丛中乱跳,惹得鸡毛满天飞,精确无误的掉在苏眠雪的头上。

      “咳咳。”

      一只鸡钻到她衣摆下,李大牛比她急:“眠雪妹妹,快把它抓住!快把它抓住!”

      苏眠雪是位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就是每逢过年回老家,爷爷奶奶在乡下养了鸡鸭也是养在棚子里,她顶天跟母亲一块丢几根菜叶几根萝卜,哪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要她抓鸡?她小时候摸过,但被咬了一口,这野鸡的嘴比家鸡还尖。

      心一横,眼一闭,满脑想着自家青黄不接的小铺。
      “啊啊啊——”
      “它啄我!”

      “别怕,我来了。”
      李大牛两手各抓着一只鸡,顾不上满头满身的鸡毛,将其中一只丢进笼子里盖住,蹲下将另一只小心翻过来,将鸡屁股露在外面,有一颗裂了的蛋在野鸡屁股里。

      蛋掏出来已经碎了,李大牛分成两半,拿鸡蛋壳盛着,在两个笼子各放一个,“给它们补补,到时候吃起来更好吃些。”他解释。

      苏眠雪摘去身上的鸡毛,走上前将笼子压塌的小草拢回去,又把李大牛乱糟糟的头发上的鸡毛捡走,有些嫌弃地走远了。
      一身的鸡毛味,难闻。

      来时笼子轻轻,回去时收获满满。
      苏眠雪收好两人镰刀、剩余的谷子和馒头,放在李大牛的篮子里,一只粗糙,沾了汗味和鸡毛味的大手提过篮子,他笑得真诚。

      “下山路不比上山路好走,我是男子,又是你的哥哥,怎能叫自己的妹妹领这么多东西。”

      李大牛有村里男子的憨厚老实,埋着脑袋只会一股劲的干。

      苏眠雪笑他,两个鸡笼拿木头上的绳子绑好挂在肩膀上,头发一捋一捋贴在额头上,拿步襟绑得头发经过一场“大战”后散了一半,瞧上去除了一张脸俊俏了点,其余得半点不剩。

      蹲在溪水旁吃着剩下得馒头,苏眠雪晓得他胃口大,凭当初那一锅粥就能看出,索性也不和他抢。

      她掰了半个馒头到一旁去,这儿的水清澈见底,大树挡住毒辣的太阳,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小口吃着,又拿水囊接好水给李大牛。

      笼子里的鸡咯咯叫个不停,苏眠雪神思恍惚,为了两只鸡一把野菜把她热得要中暑了不成。

      “有人吗……大爷……大奶……叔……姨……救救……”
      苏眠雪:真中暑了,还幻听了。

      “这边上有人,”李大牛站起身,将手里的半个馒头两口一并塞了,对她说,“我去看看,你坐在休息。”

      苏眠雪点点头,热了过后就有些冷,林子里到了晚上就会看不清路,眼下太阳将要落山。

      李大牛做事踏稳又快,回来时扛着一个男子,将他放在地上,道:“还有气,我就带回来了。”

      苏眠雪先是错愕,眼前这个男子脏得不成样,破烂不堪的蓝色锦袍被血染了大半,脑袋也破了血,看不清模样,被砸得不轻。
      李大牛说:“应该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他命大,摔在了草地里,没死。”

      苏眠雪抬头看了眼,他们头上的悬崖怎么看都有四五层楼高,没摔死,不是命大是什么。

      “走吧。”李大牛拿上鸡笼。
      苏眠雪顺而拿起篮子,里面只有镰刀野菜和水囊,并不会重。

      她抿唇不语,李大牛是沉默寡言的,她也静悄悄跟在后面,一路上到下坡时搭把手,再无旁的交集。

      李大牛的心意她并非不懂,只是现在于她而言,一个景乡镇平平无奇的,甚至只能依靠种田到码头卸货赚钱的……零工都算不上的人,在异世给不了她想要的,她也不愿将自己交付给别人,身在异世,她只相信自己。

      ……

      回到镇上,李大娘对这位多出来的泥血人表现出非常坚定的拒绝。

      “你瞧瞧他,一身血唉!”李大娘厉声说,“他来我们家了,是不是还要我们照顾,半死不活的样子是不是还要我们花钱买药,还要多煮一份饭吃,这些花得,都是银子啊!”

      李大牛进退两难,见自己母亲挡在门前用身子堵住门,显然一副你若把这人带回来,我也不给你进门的气势。

      他又是一个老实的,左思右想后决定将他安置在一个荒废的屋子里先。

      背上扛着一个人路不太好走,破屋在集市入口的大榕树后边,暂且解决了住处问题。

      破屋之所以叫破屋,因为它荒废很久,没人修缮,屋顶上的木头都掉了好几根,一到下雨天连避雨都难。
      李大牛想,暂时住着吧。

      苏眠雪拿好肉铺老板杀好的鸡,又买了些蔬菜辅料,原路返回时正见李大牛站在树下苦恼。
      “今晚到我家吃饭吗。”苏眠雪扬起手里的鸡。

      母鸡是他抓得,他吃也是应该。

      李大牛看是她来,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好意思。

      破屋黑漆漆的,如果把人丢在这,也不亚于让他在山上自生自灭,起码山上的草是软的,边上还有溪水。

      “里面是有人吗。”苏眠雪问。

      李大牛点头,说出了前因后果,李大娘在家中强势,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所以他在苦恼,既不想惹了娘不高兴,又不想将人丢在这。
      送去医馆又要银子,他们家就是种田卖菜的,哪来那么多钱平白无故送一个人去医馆看病。

      “送来我家吧,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既然还有口气,我们就必须把人救活。”苏眠雪眼睛又大又亮,坚定地说。

      “不成,你家中就你一人,怎么能送去你家,我回去和我爹商量下,一起劝说我娘,指定可以收留他的。”

      “等你商量好,人都已经凉透了,刚好我家还有药,你再搬一次,到我家喝汤去。”苏眠雪催促着,“刚好我需要一个小工,等治好了,让他免费替我干活。”

      李大牛闷闷不乐跟在她后头。
      等到了她家里,苏眠雪随手指了一间屋子,拿过一把草药:“消炎用得,你去煮了喂给他喝。”

      她转身进了厨房,李大牛无需她多操心,如今该操心的是这只案板上的母鸡。
      野鸡吃得是山上的浆果杂粮,所以无需焯水。

      焯水不仅会流失鸡肉的香味和营养,还会让鸡肉变得紧实不入味。
      将大葱打成一个结,空隙中塞上姜片,一起塞入鸡肚子里,放在小盆里再倒些水用来去腥,浸出杂物。
      静置的时间里用来准备其他配料。

      红枣、枸杞、菌子是必不可少的。
      热油下葱姜爆香,春日将要转入夏季,闷热且只有烟囱冒着白气的厨房,早已被热得大汗淋漓。

      她将提前沥水切好的鸡肉下油锅翻炒,待浓郁的香味从锅中出来,再把鸡肉转入砂锅,倒下山泉水一气呵成。

      浓郁的肉香味被突如其来的泉水冲了凉,砂锅煨在火炉上,盖好盖子用小火慢慢炖。香味沉寂在水中,只等沸腾后再次大放光彩。

      苏眠雪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屋外,拿帕子擦拭脸上的汗,院子里种了花草,躲在葡萄藤下躲躲太阳,在井中又打了壶水洗把脸,冲去脸上的汗渍。

      明日该找个师傅,将厨房砸出一个窗户出来才成,还有那火炉,到时候也搬到院子里。

      时间一分一毫的过去,苏眠雪掐着时间,回到厨房掀开盖子,在热气滚滚的锅中洒上红枣枸杞和菌子,咂咂嘴,真香。
      等会加勺盐,炖开了浮去泡沫,一锅金黄透白的老母鸡汤就大功告成。

      ……

      李大牛是个粗人,只是种田搬箱子的粗人,对于照顾人这件事,还真不知从何下手。

      手里端着熬好的草药,想了片刻后拿白布沾了草药汁涂在他唇上润润,这人伤得重,药汁还是烫的也灌不进去,便跑出去找了大夫。

      只是这个时间各家各户都正在用晚膳,边上的几家大夫都不大耐烦,主要还是银子给得不够。

      “眠雪妹妹,你来了。”李大牛有些苦恼。

      床上的男子已经被李大牛擦干净了脸,他相貌青俊,眉似弯月紧紧拧着。他的唇很薄,她记得唇薄的人都很绝情。倒给这张温润如玉的面貌添了几分薄情疏离。
      苏眠雪是这样觉得的。

      “呆子,我煮汤用了大半个时辰,你还真只煮了一碗草药水。”苏眠雪掀开被子,一冷,“还不去请大夫。”

      棉被捂着伤口,能不疼就怪了。
      李大牛将第四间诊大夫中给得药递给苏眠雪:“我去找了,但大夫们都不愿意来,他衣服已经换过,伤口也抹了药,剩下得要听天由命,等杜大夫忙完,看他愿不愿意来。”

      “去喝汤吧。”
      该做得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也非他们能左右。

      苏眠雪将他腹部的被子抽走,拉着李大牛的衣袖出去,坐在院中的小方桌上,撇去浮在上面的金黄油层,喝上一口奶白鲜味十足的汤。

      香!

      鲜味在味蕾中绽放,鸡肉软烂入味,菌子吸满了汤汁,又鲜又甜,还有淡淡的米酒香甜。

      “老板,今儿炖了什么,大老远就闻到了香味。上次你送我的生菜新鲜,蘸料也不一般,去其他店都没你这的味,今日我们兄弟几个打算在你这下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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