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风》小枝绘星

36、第 36 章

　　“你这钥匙究竟好不好使啊？”
　　陈星在会议室门口折腾了半天，孟哲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爸说…锁有点生锈…要…多试几次。”陈星还在和手里的钥匙较劲，说话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刚才跑步没出多少汗，眼下开锁倒是费了不少力气，手指被钥匙硌得火辣辣得疼，陈星使劲甩了甩手。
　　“还是不行？”
　　“不行。”
　　“会不会是钥匙给错了？”
　　整栋教学楼也就这间会议室还用老式门锁了，陈星说：“应该不会，我再试试吧。”
　　“我来吧，”孟哲接过那把被陈星攥得热乎乎的钥匙，说：“不就是开锁吗，还能难到哪去。”
　　陈星挪了挪给孟哲让出地方。
　　钥匙和锁孔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任凭怎么使劲就是纹丝不动，见孟哲试了半天，陈星在一旁说：“怎么样？”
　　“啧，” 孟哲咬着牙说：“再等一下，我感觉快开了。”
　　陈星扫了一眼分毫不动的门锁：“你这是凭原力开锁吧。”
　　他话音未落，只听见“咔嚓”一声，孟哲捏着钥匙的手随之向一边转去，陈星愣了愣说：“开了？”
　　“呃……没有，”黑暗中，孟哲摊开手露出半截钥匙，说：“断了。”
　　“断了？”即使看不清，孟哲也能知道陈星瞪大了眼睛。
　　孟哲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对不起。”
　　“你……”陈星又好气又好笑，说：“你没事吧？”
　　“我也没想到钥匙会断，抱歉……”
　　“我说你，”陈星打断他的话：“你的手没事吧？”
　　“我？”孟哲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陈星松了口气，说：“那走吧。”
　　“走？”
　　“对啊，”陈星回过头：“钥匙都断了，咱们留下来干什么。”
　　“你不是要取文件？”
　　“等明天叫开锁公司来吧，会议室的锁也该换了。”陈星说完又往前走了两步，却意识到孟哲没跟上来。
　　“孟哲？”
　　孟哲还站在原地，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星又叫了一遍：“孟哲，怎么了？”
　　“窗户，”孟哲抬起手，陈星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孟哲手指的是用于通风的两扇小窗，设置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
　　“窗户怎么了？”陈星顿了顿：“你该不会想……”
　　“咱们可以踩着窗户进去啊。”
　　陈星做梦也想不到取个文件要这么拼命，他仰起头说：“太高了吧，就算踩着凳子都够呛。”
　　“你可以踩着我啊，”孟哲转过头说：“你踩着我的肩膀，然后进去取文件。”
　　陈星：“我觉得还是等开锁公司来比较靠谱。”
　　“是很重要的文件吧。”
　　陈星：“……倒也没有那么重要。”
　　孟哲：“来都来了。”
　　陈星犹豫了一下，说：“好。”

　　踩在一个人肩膀上翻窗户，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好在两个人都不算矮，陈星坐在孟哲肩膀上也能勉强够到，孟哲双手撑着墙站稳，问：“够到了吗？”
　　“够到了。” 陈星双手扒住床沿，慢慢屈腿踩在孟哲肩膀上，突然想起什么，问：“话说你穿的是校服吧。”
　　“什么？”
　　“我说，把你的校服踩脏了，没关系吗？”
　　现在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吗？孟哲觉得好笑，说：“踩脏了就送你了。”
　　“哦……”陈星推开窗户，两只脚都踩在孟哲肩膀上，说：“那也行，我之后赔你一件。”
　　这段对话似曾相识，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陈星顾不上那么多，双手一撑坐上窗沿，双脚随之离开孟哲的肩膀。
　　“没问题吗？”孟哲在底下托着他。
　　“没问题。”陈星探头朝会议室里看了看，找好落脚点后跳了下去。
　　听见会议室里平稳的落地声，孟哲松了一口气，随之传来窸窸窣窣的翻找声，陈星一个个座位依次找过去，最终在地上找到了装文件的纸袋。
　　“既然是重要文件就那好啊，居然乱丢在地上……”陈星拾起信封嘀咕道，随即提高声音：“找到了。”
　　“已经找到了？那就好。”孟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呃…现在的问题是……”
　　“问题？”
　　陈星抬头看了看进来时的窗户，说：“我该怎么出去啊。”
　　会议室里倒是有不少扶手椅，但考虑到它们的年龄可能比自己还大，陈星就对椅背的承重能力失去了信心，他踩着椅面伸手探了探，偏偏离窗沿还差几公分。
　　“怎么样，能够到吗？”孟哲的声音从会议室外传来。
　　“还差……一点。”陈星卸下力气滑回原位，说：“算了，你下楼帮我喊一下保安吧。”
　　“锁都被卡住了，保安来了也没什么办法吧。”
　　“那也比咱俩在这儿干耗着强。”陈星从椅子上跳下来，听见孟哲说：“早知道我就进去了。”
　　“我可就这一件校服，被你踩脏了就没得穿了。”陈星避重就轻地说：“快去吧。”
　　孟哲的声音有点犹豫：“那你稍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好。”陈星仰头对着那扇开着窗说。
　　“别害怕啊。”
　　“谁会害怕啊！？”
　　话虽这么说，当孟哲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时，任谁的心里都会有点发怵。陈旧的会议室散发出淡淡的霉味，陈星吸了吸鼻子，随着四周归于寂静，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话说保安回去了吗？黑暗中无事可做，陈星索性琢磨起这个问题，自己上楼时没碰见别人，说不定他们先去实验楼巡逻了，还边图书楼、宿舍楼……还没等陈星计算清楚，墙壁那边就响起不小的动静。
　　陈星警觉地竖起耳朵：“谁？”
　　“我。”孟哲不知道在干什么，只听见外面“哐啷”一声巨响，孟哲随即从窗口探进头来：“等着急了吗？”
　　陈星愣了一下，说：“你速度也太快了吧，找到保安了吗？”
　　“我没去找保安，”孟哲小心翼翼地从窗口翻进来，说：“你一个人待着，我有点担心。”
　　陈星撇撇嘴：“都说了我不害怕了。”
　　“我没说你害怕啊，”孟哲扒着窗沿作缓冲，跳下来之后说：“我不敢一个人下楼，行了吧。”
　　陈星没接他的话，转而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孟哲拍拍手上的灰，说：“我去教室搬了张桌子，踩着上来的。”
　　即使桌子比凳子高出一截，想要成功翻进来还是有些勉强，感觉到手臂上火辣辣的痛感，八成是蹭破皮了。孟哲无谓地咧了咧嘴，好在眼下学校停电，还不至于被陈星立刻发现。
　　“那咱俩怎么出去？” 黑暗中陈星盯着孟哲问。
　　“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喽，”孟哲轻松地说：“你踩着我先出去，我再踩着椅子出去。”
　　“……早知道就让你进来取文件了。”
　　“你不是只有这一件校服嘛，”孟哲语调轻快：“来吧，不浪费时间了。”
　　一番波折后，两人终于重新站在路灯下，陈星看着孟哲白T恤上的脚印一脸歉意，说：“你穿着脏衣服回去……”
　　“嗯？”孟哲把手插进裤兜掩饰胳膊上的擦伤，说：“怎么了？”
　　“你妈会不会以为你遭遇校园霸凌了啊？”
　　“噗，咳咳…校园什么？”孟哲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他遭遇校园霸凌？别说他爸妈了，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你……算了。”真是关心则乱，陈星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那你把胳膊伸出来。”
　　“嗯？”孟哲愣了一下：“胳膊？”
　　“别藏了，”陈星说：“刚才翻窗户擦破了吧。”
　　“没事，就蹭破点皮，一点小伤而已。”
　　陈星抱着手臂，看着他没说话。
　　路灯下，孟哲讪讪地伸出胳膊，原本平滑的手臂内侧蹭破不小的一片，皮肤连带灰尘卷起，渗出斑斑血点，都成这样了，孟哲还要遮遮掩掩地往脏衣服上蹭。
　　“擦伤而已，两三天就好了。”
　　孟哲说完就要收回去，手臂却被陈星先一步捉住，孟哲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陈星的动作比思路快，抓着对方的胳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孟哲的打趣的声音再度传来：“心疼啊？”
　　“去你的。”陈星松开手说：“去上点药吧，免得感染了。”
　　“家里有药，我回去自己弄就行。”孟哲大大咧咧地把手揣回裤兜，接到陈星的眼神又悻悻地把手抽出来，解释道：“习惯，习惯了嘛。”
　　“我看你是习惯性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我这次记住就行了呗。”
　　孟哲还是一脸无所谓，却听见陈星说：“你就不能想办法不受伤啊。”
　　“……”
　　陈星的声音很轻，倘若不是夜晚街道安静，不是路灯下微尘扬起，孟哲几乎要怀疑这句话存在过的真实性，他抬眼看向对面，灯光昏黄，陈星就站在原地。
　　孟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试探着说：“那我想想办法？”
　　陈星垂眼看着他的伤口，一言不发。
　　孟哲小声说：“那我想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