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风》小枝绘星

30、第 30 章

　　“喂喂，我是长江。”
　　“哲哥......”
　　“黄河听到请回答，黄河听到请回答。”
　　“我是黄河。”
　　“长江收到，长江收到。”孟哲左顾右盼一番，确定周围没人后，小声对着手机说：“我在小卖部的六点钟方向，重复，我在杂货铺的六点......”
　　方圆把吵吵个不停的手机塞进衣兜，大步走到豆腐店对面的榕树背后，拍了拍孟哲的肩膀。
　　孟哲转过身一脸狐疑，说：“东西带来了？”
　　“都带来了，”方圆递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你点点？”
　　孟哲隔着袋子摸了摸，数量应该没错，他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成交。”
　　方圆警惕地扫了一眼对街，确认没人注意这边，这才伸手接过。
　　周煜推着自行车站在两人身后，目睹全程后开口：“就是说……咱们交换个寒假作业，有必要搞这么隐蔽吗？”
　　“嘘——”孟哲探出头来：“珠江你不要乱说话。”
　　“……”代号珠江举起双手表示妥协。
　　半个小时后，他们的阵地转移到了麦当劳，三个人面前摆着不一样的作业，垮着同样苦大仇深的脸。
　　“英语试卷，英语报纸，英语周记。”方圆扳着手指数：“英语作业就这三样儿吧。”
　　“嗯嗯嗯。”孟哲笔下生风，速度飞快，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哎哎你慢点抄，记得改几道题啊。”见孟哲手里的笔几乎能转出花来，方圆忍不住吐槽：
　　“你不是说陈哥还督促你学英语吗，一个假期过去进展怎么样啊？”
　　“还行。”
　　周煜正在一笔一画补字帖，闻言说：“过年时你单词背到abandon，现在呢？”
　　孟哲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说：“ability。”
　　方圆喝可乐的动作顿了一下：“怎么连apple都没到啊？”
　　“废话，”孟哲都也没抬：“apple我本来就会背。”
　　周煜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从‘abandon’到‘ability’，真是质的飞跃。”
　　孟哲丝毫没觉得什么不对，“哗啦”翻过一页说：“都从‘放弃’到‘能力’了，那必须是质的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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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星期四欸。”
　　陈星出房间倒个水的功夫，他原本坐着看电视的母亲大人立刻转向他，目光炯炯。
　　“嗯，所以呢？”陈星提起水壶。
　　“老黄历说今天金星凌空，水星逆行，宜宅家追剧，忌下厨做饭。”
　　陈星抬眼看了她一眼，说：“那我V你五十？”
　　“不错，比你爸强。”陈星妈妈抱过一个靠枕说：“我V你五十。”
　　陈星：“现在的钱这么好赚了吗？”
　　陈星妈妈：“你去KFC打包带回来。”
　　陈星：“二十一世纪有一项伟大的发明，叫做外卖。”
　　“下单的人太多啦，配送要等好久，而且等送到都凉了。”陈星妈妈趴在沙发上：“凉掉的蛋挞是没有灵魂的蛋挞。”
　　陈星低头看了眼水杯刚泡好的茶叶，凉掉的茶水是莫得灵魂的茶水。
　　“去嘛去嘛。”陈星妈妈继续怂恿他，拿出他小时候拿招哄他：“买完之后多余的零钱都给你。”
　　“现在都是移动支付了，哪儿来的零钱啊。”陈星拿起茶杯盖子盖上，说：“V我七十。”
　　陈星妈妈噎了一下：“你这怎么还坐地起价呢？”
　　“什么，在你眼中蛋挞的灵魂连二十块钱都不值吗？”陈星正在穿外套，说：“我心痛。”
　　“还有别的东西要带吗？”临出门前，陈星扭头问道。
　　“没了——”陈星妈妈抱着抱枕继续看电视，看见下方滚动的天气预报说：“外面刮风，你把围巾围上。”
　　陈星摸了摸鼻子：“也没那么冷吧。”
　　电视剧正在插播广告，陈星妈妈转头看了看，窗外阴云蔽日，愁云惨淡。
　　陈星：“但是没刮风啊。”
　　阴沉的天空下，几页传单翻转着飞过窗外。
　　“……”陈星实话实说：“围巾送人了。”
　　“送人了？”陈星妈妈皱了皱鼻子：“送谁了？那条围巾拍照还挺好看的呢。”
　　陈星抿了抿嘴：“送给了一个在寒冬腊月被冻得瑟瑟发抖分不清围巾和秋裤甚至连鞋带都不会系的人。”
　　陈星妈妈：“？？买火柴的小女孩？”
　　“我是认真的。”陈星顿了顿：”而且我觉得买火柴的小女孩分得清围巾和秋裤。“
　　“这样啊……”电视剧开始了，陈星妈妈转过头去，说：“那你以后多帮帮他吧。”
　　“嗯，”陈星将挂在门口的女士丝巾间扫视一圈，最后把外套拉链往高拉了拉，说：“走了啊。”
　　今天的天气着实不好，理应是午高峰的街上也没几个人，天气比他想象中的更冷，陈星把整只手都缩进袖子里，只探出两根手指捏着包装纸袋。
　　所以为什么有疯狂星期四活动的不是麦当劳？路过金黄色的M时陈星在心里嘀咕。相比于肯德基，麦当劳不仅离家更近，而且也更合陈星的口味，想到这儿，陈星瞥了一眼玻璃上贴着的汉堡海报，巨大的图案几乎占据了整面落地窗，只有最下方的玻璃边缘没有被覆盖，露出一双亮蓝色的运动鞋。
　　陈星转过头，街对面的绿灯还没亮，他趁机后撤一步换了个角度，临窗座位的椅背上搭了件外套，橙色的亮面怎么看都很眼熟。
　　绿灯亮了，旁边的人都迈开步子，陈星脚跟一转，推开麦当劳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察觉到对面的座位被移动，孟哲头也不抬：“点薯条了吗？”
　　等了半天对面没声音，他不耐烦地抬了抬脚，不偏不倚踢在对方小腿上：“出声，说话又不耽误你抄作业。”
　　陈星看看孟哲手下压着的两本练习册，说：“出声？”
　　他又看看自己裤腿上的鞋印，说：“抄作业？”
　　陈星抬手揭开眼前字迹潦草的试卷，露出的底下写着孟哲的名字的那张，如果没记错的话，压轴题还是他给对方讲的。
　　陈星悠悠抬起头，视线依次扫过方圆的试卷，周煜的字帖，两本英语练习册，最后落在孟哲脸上。
　　“哲哥我们回来了，你去点餐吧，听说最近新出的吉事堡还挺好吃的卧槽！”
　　周煜一把抓住方圆刹车还算及时，唯一没刹住的可能是方圆句尾的感叹词，但面前两个人谁都没转头，陈星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你上周不是说，已经把假期作业做完了吗？”
　　“我……”孟哲张了张嘴，抬眼看见陈星手里印着KFC的纸袋，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居然是肯德基派的吗？”
　　“不是。”麦当劳和抄作业一样是原则问题，陈星反驳完才继续说：“你作业根本就没做完，你骗人。”
　　孟哲则完全抓错了重点：“你居然吃肯德基，你叛变！”
　　“今天是疯狂星期四啊。”陈星觉得对方不可理喻：“而且麦当劳也没蛋挞啊。”
　　孟哲则一脸痛心疾首，道：“疯狂星期四难道不是敌方招降的诱饵吗！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妥协了。”
　　方圆：“今天是星期四啊？”
　　周煜：“哲哥只吃麦当劳？”
　　方圆搓了搓脸，说：“放寒假之后我都快不记得日子了。”
　　周煜呼了口气，说：“我怎么记得他还挺喜欢土豆泥的？”
　　陈星则直勾勾盯着他手边的噗噗冒泡的深色饮料，一脸幽怨：“而且你还喝碳酸饮料。”
　　“可乐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喝……”孟哲正要为自己辩护，话到嘴边却觉得莫名熟悉。
　　两个月的前的圣诞节：
　　“那我要喝冰可乐！”
　　“那不行。”
　　眼下，陈星继续说：“是可乐。”
　　孟哲：“……”
　　陈星伸手碰了碰杯壁，鼻子一皱：“还是冰的。”
　　这都快放成常温了……孟哲想握住杯子做最后的挣扎，却碰到陈星正要收回的手，他下意识道：“你手怎么这么冰？”
　　“有吗？”陈星手顿在空中，像是丝毫不觉，直到孟哲握住他的手指，一股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小臂，像是初春新生的藤蔓攀援而上。
　　“有。”孟哲握住他的整只手，说：“你穿的太少了。”
　　方圆和周煜端着餐盘，在临窗的另一张空桌旁坐下，方圆拿剥开汉堡外层的包装纸：“今天还挺冷的。”
　　“估计是倒春寒吧。”周煜拿起一根薯条：“你今天怎么没戴围巾。”
　　“别提了，我都快被哲哥喊出心理阴影了，现在一看见围巾满脑子都是秋裤，”方圆缩了缩脖子：“哲哥是对围巾有什么怨念吗。”
　　“可能就是单纯的嘴贫吧，”周煜扯扯嘴角：“陈星戴围巾时他就没说什么。”
　　“也是……但为什么呢……”方圆咬了口汉堡，含糊不清道：“他比较喜欢红色？”
　　周煜一脸高深莫测，把薯条拿出了雪茄气势，说：“可能吧。”
　　声音从两人身后那桌传来：
　　“我知道还有一周就开学，那也不能抄作业啊。”
　　“就一门英语……”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假期作业。”
　　“那你替我写？”
　　“我可以给你讲。”
　　“我又不是不会。”
　　背后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了，周煜往后瞟了一眼，问对面的方圆：“哲哥他们干嘛呢？”
　　“嗯？我看看啊……”方圆抻长脖子望了望，说：“掰手腕。”
　　周煜 ：“？？？”
　　感觉到两人的体温逐渐趋于平衡，孟哲松开手说：“另一只。”
　　陈星自然地把左手伸过去，右手揣回兜里，继续说：“会做还抄别人的，你图什么啊？”
　　孟哲双手捂住陈星手哈了一口气，说：“图刺激。”
　　“刺激……”陈星哽了一下，显然不能理解：“抄作业……刺激？”
　　孟哲：“还行，不如碰见你刺激。”
　　“你就耍贫嘴吧，”陈星抽出手在他脑门上一敲：“我看开学之后你怎么办。”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孟哲不以为然：“能交上作业就是好汉。”
　　“是吗，”陈星脸上又出现了之前的微笑：“那告诉你个好消息。”
　　“好消息？”孟哲耳朵都竖起来了，搓了搓手掌重新抓住陈星的手：“什么好消息？”
　　“开学有考试。”陈星任对方拢着自己的手，说：“五校联考，一中和三中都参加。”
　　“啊？联考？你怎么知道…哦你爸是校长。”孟哲开始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开学就考试，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你还不如晚点儿让我知道呢，不对……”
　　他泄愤般捏了捏陈星的手指：“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
　　“不知道，”陈星由着他动作，微笑着说：“好在够刺激吧。”
　　“蛋挞都快凉了，我要回去了。”两只手都被捂热之后，陈星身上也连带着暖和起来，他解开塑料袋掏出一杯饮料：“喝这个，九珍果汁。”
　　陈星摸摸不透明的杯子，确定是热的之后才推给孟哲，顺手拿走了他旁边的可乐：“这个我没收了。”
　　“还有这个。”陈星扬扬手中的书，是孟哲抄的那本练习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拿过去的。
　　“哦……”孟哲看着眼前空旷了不少的桌面，拿起果汁抿了一口。
　　与其同时，身后方圆和周煜一桌。
　　方圆：“目前，哲哥选择用双手对战陈哥的右手，好的，比赛进入到了暂停环节，可以看到陈哥换手了！陈哥换手了！左手，难道说左手才是陈哥最大杀器吗？陈哥继续选择使用两只手进行对决，比赛进入到了僵持阶段，两人的手都纹丝不动，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哲哥对着两人的手哈了一口气！这是魔法攻击！具有增益buff的作用，但赛况仍没有大的突破，陈哥，陈哥率先把手抽了出来，陈哥采取了物理攻击！对哲哥的额头采取了轻击！哲哥，哲哥没有躲开，他没有躲开！好的让我们采访一下场外裁判周煜，请问您怎样看待现在场上的赛况？”
　　周煜：“……你确定他俩是在掰手腕？”
　　“等等，”看见陈星起身，方圆立刻继续播报：“陈哥离场了，陈哥离开了选手席！是的，你没有看错，陈哥他带着他的战利品——一杯可乐离开了赛场！”
　　孟哲默默转过身：“还有英语练习册。”
　　方圆：“没错！我们可以看到陈哥手里还有一本练习册，果然，强者的世界无他，唯有书本而已！”
　　孟哲：“练习册是你的。”
　　“是的，练习册是……”
　　方圆猛地转过头：“练习册是谁的？！”
　　“练习册是你的。”周煜又重复了一遍，拿起一根薯条说：“吃饭吧。”
　　方圆：“不是……”
　　听了掰手腕解说的全程，周煜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把薯条塞进了他嘴里。
　　陈星刚推开家门，就闻见一股熟悉的蛋奶香，抬头一看，茶几上摆着两大盒蛋挞，其中一盒已经空了。
　　陈星妈妈脸上挂着谜之微笑：“你猜我当时为什么叫你去买蛋挞？”
　　陈星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餐桌上：“为了给宅急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是让你带着有灵魂的蛋挞回来，又不是让你去拯救它们的灵魂。”陈星妈妈抱怨道：“你知道你去了多久吗？久到我以为你去参加招魂了。”
　　“晚上拿烤箱热一下好了，反正你喜欢吃嘛。”陈星轻描淡写地拿出果汁，递给妈妈一杯：“给你。”
　　陈星妈妈撇撇嘴，问：“对了，你穿这件出去冷不冷啊？我刚看新闻说又要降温了。”
　　“是吗。”陈星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原先滚烫的茶水已经变得温热，无限接近于某人手心的温度，他轻啜了一口，说：“不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