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身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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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想法和爱好都差不多的人互相认识时，很多话不用说都能秒懂，一见如故。
陈晓振没有觉得温邂问出这种问题有什么不对，直接带着温邂进了工具房，因为经常弄机器，地上沾染了许多油污，还有一些用完没有放回去的工具。
这里的东西不比老机械师家里的东西少，粗略看下来，对方的墙面上摆了很多小型的物件，看起来比较抽象。
陈晓振从墙上的架子上拿下来一个巴掌大的东西，从外表上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是用来控制灯光照射范围的调节器，当时还是白炽灯，几十年前做的东西，调节好之后套上去就可以用了。”
这个是个很简单的发明，陈晓振早年间首次用别的方法修电器，因为大获成功忍不住留了下来，给别人买了一个新的。
后来胆子越来越大，陈晓振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制作机器，几十年下来也下了不少。
他一一为温邂做着介绍。
“你看，这个是用来模拟猫咪叫的，我每次出去就会带它，勾搭了很多喵咪哈哈哈哈，还有这个碗一样的，你猜猜它是干嘛的，它是自动摔碗机，把碗放上去就可以自动摔下去，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可以放别的上去。”
陈晓振给机器人展示了很多东西，他有些作品非常莫名其妙，有些非常具有创意和新意，实用性强。
他想法很多，想到什么做什么，无拘无束。
温邂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两人交谈很久，陈晓振在最后温邂要离开时非常依依不舍。
温邂问他。
“你做的作品都很优秀，为什么不向大家展示它们，我觉得会有很多人喜欢。”
“这个问题……”陈晓振年纪大了，沉浸这个爱好很久，但是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他仔细想了想，回答了温邂，“大概我的需求在制作出它们之后就已经达到了吧，我不需要别人的认可或者喜欢去证明它们存在的意义。”
“是不是很奇怪，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陈晓振叹了口气，“我比较享受想法产生之后就去做、慢慢摸索完善的这个过程，制作完了之后也没想过其它的东西，自然也没想过去展现它们。”
温邂了然点头，还没说什么，陈晓振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从一个杂物箱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机器人。
它的功能和一般的智能机器人差不多，连接好设备之后可以执行语言命令。
“这个是我做的一个小机器人，可以正常执行命令，也可以到处跑，但是必须要链接设备才可以，它不能光靠自己运行，可惜我能力就在这里了。”
陈晓振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温邂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有些凝固。
一旁安静看着的怪物也察觉到了机器人的怔然，轻轻地看了他一眼。
温邂没有察觉到怪物的视线，他情绪肉眼可见地波动，不过趋向于兴奋和紧张。
“简单，你有没有电脑？”
陈晓振立马拿来了电脑，温邂直接从背包里拿出来了连接线，操作了一会后，还耷拉着脑袋的小机器人立马活了起来，它背后还连接着数据线，在传输完成之后立马站立，疑惑地扭头看着拉住自己的罪魁祸首，呆呆的“嗯？”了一声。
很快，在两人一怪物的注视下，这只小机器人哼着歌拔下了数据线，双手抱胸，“谁给我喂了一堆程序啊？”
它似乎看到了陈晓振瞪大的双眼，喜悦地呀了一声，指着他说，“哇塞，我记得你是做出我的人，爸爸!爸爸!”
喜提一子的孤寡老人陈晓振看见机器人要从桌子上跳下来到他腿上，连忙接住，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温邂。
“这是怎么做到的？”
机器人微笑，“原理比较难解释，我给这个小机器人设定了一个比较闹腾活泼的性格，不用担心失效，记得给他充充电就可以。”
看得出来陈晓振对这个小机器人喜欢的不得了，他眉开眼笑，逗机器人，“对对对，我是你爸爸!”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将小机器人放在了桌子上，生怕它摔跤，“你有这种技术没有去发展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温邂笑着摇摇头，“不，我和您一样，比较喜欢创造的过程。”
话音刚落，怪物缓慢地顿了一下，没什么情绪地看了机器人一眼，而温邂在说完以后，很是礼貌地说道。
“抱歉我有个想法，方便在您这里进行制作吗？”
陈晓振眉开眼笑，爽朗，“当然可以，如果有东西你需要，直接用就好。”
“谢谢。”
得到允许后，温邂用自己带来的零件在原地组装了一个看不懂模样的东西，他为了不让人感到奇怪，就假装连接了一下陈晓振的电脑，全部完成之后，温邂如同具有心脏一样，急促地跳个不停。
机器人抬起头，他看着一旁的陈晓振，却更像是穿过他在看后背的怪物。
机器人目光沉静，只是一眼，一股熟悉的吸力将郁昙抽离。
等到它再恢复意识睁开眼时，机器人格外温和美丽的脸就停在它面前，那双浅色的机械眼饱含期待地看着它，然后轻轻地叫出了怪物的名字。
“阿昙？”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根本无法思考。
在陈晓振疑惑的目光下，那块黑漆漆的装置先是安静，接着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冷淡声音。
“是的，我在。”
机器人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一瞬，眸光虚掩，轻声问，“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嗯。”
陈晓振已经不知道怎么反应了，这场对话很自然，但是又很诡异，让人无法理解。
但是更惊讶的还是这平平无奇的装置居然可以自己思考。
温邂将组装好一半的装置轻轻地放进了口袋里，礼貌地向陈晓振表达感谢之后便道别了。
临走时陈晓振要了温邂的联系方式，还送了他一些部件。
“你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我已经老了，很多事情都不是很在乎，你很厉害，你要加油。”
陈晓振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也偶尔会在网上冲浪，了解年轻人的生活。
温邂在他眼里是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和他一下午谈话下来，只觉得对方优秀又幽默，想一出是一出，但又能完成得很好。
“谢谢您，与您相处我也得到了很多启发，不过我想到了一个新的点子，想要去实践一下，就不久留了。”
陈晓振笑着点头，“好的，有时间过来坐坐。”
小机器人也挥手，“我爸爸很喜欢你，下次来玩!和我说也可以!!!”
陈晓振被逗得哈哈大笑，马上带着老来子进去谈心了。
温邂很快来到了一家商场附近，他找了一个休闲椅坐下，没急着进行下一步。
他也没想到事态会是这个发展，机器人原意是让怪物理解各种“鲜花与掌声”的定义，但没想到从陈晓振说的一句话找到灵感。
当他拿出那个小机器人的时候，说了一句“但是必须要链接设备才可以，它不能光靠自己运行，可惜我能力就在这里了。”的时候，温邂才意识到他可以为怪物做一个现实中的寄体。
寄体与他相连接，怪物寄生在了他的数据库里，这本身就比较离奇，既然如此，搬离他数据库也不是可以。
温邂复制了一部分自己的运行程序，将数据库复制了过去，再回忆了最开始将怪物从数据库找出来的过程，试着来一遍，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当郁昙回应它的之后，一种满足和喜悦冲淡了他的悲伤，机器人眼睛前所未有的亮，他将那一块半成体从口袋里捧了出来，眸光闪动。
“郁昙，我给你弄一个身体可以吗？这样你就能碰到真实存在的东西，别人也能看见你，你也可以选择只是作为一个娃娃，都可以。”
机器人声音很轻，怪物怔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听见温邂继续道。
“如果你同意的话，暂时要委屈你实体只能是一个娃娃或者其它不是很张扬的东西了。”
“不过你要是想出来，可以随时，就像之前在我身体里的时候一样，随意就好。”
怪物看着机器人诚挚的双眼，难以形容的情感在心中酝酿发酵，但是它完全不懂得这些是什么，只觉得又酸又涨。
怪物想到这里瞬间刹住了意识，它沉默了很久，干涩道，“好。”
“都可以。”
这些回答似乎不能说明什么，但温邂原本翻涌着喜悦的眸光不明显地暗淡了几分，漫上些许晃眼的动容。
具有身体这件事不是一件能让它直接地感到开心的事情，这让它联想到曾经接受灵魂委托时，披上人类的皮之后所遭遇的那些可怕回忆。
它相信机器人，也感动机器人记得怪物对于无法留下痕迹的心事，懂它的介怀。
但怪物还是忍不住戒备，戒备漫画里在它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会再次发生，哪怕有机器人的存在，这也无法抹平。
温邂深深叹息，他眉目带着数不清的怜惜，将捧换成了抱，隔着一层虚假的皮肉，用无法拥有温度的金属身体，紧紧地抱住怪物。
他声音很轻，但是异常清楚，像是在叹息。
“别害怕，”
“我一直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