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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她是底气 ...

  •   语飞很瘦很瘦,婴儿肥在她脸上力不从心,颧骨微微凸起,衣服松松散散耷拉在消瘦的骨架上。小朋友眼睛很大很亮,蝴蝶翅膀似的眨巴眨巴,里头闪着天真的光。

      元秋跟着苏既望一起蹲在语飞面前,问了一句连她自己都觉着无语的话:“你很喜欢你外婆吗?”

      面对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语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着脑袋想了一阵儿,“有时候喜欢,有时候还挺烦的。”

      “为什么呀?”元秋又问。

      “哎呀——”语飞人小鬼大叹了口气,两手像小鸟翅膀一样摊开,

      “我奶奶给我买糖吃的时候,是我最最最喜欢她的时候了,但老一辈嘛,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总说我再不乖乖吃青菜就要把我卖了,这时候我就感觉外婆可烦可烦了;但她明明有很多机会把我卖了,就比如现在。”

      “我外婆每天都把我送来医院睡一小会儿,她说睡醒了就来接我回家,我就从不担心她卖掉我,因为她可守信用了,天天都来接我。”

      苏既望看元秋一眼,伸出指尖在她掌心里转了一圈作以试探,然后将元秋的手牢牢牵住。

      没错,苏既望很了解元秋的,她知道元秋也在想她外婆——那个骂她是个拖油瓶的人。

      ……

      元秋小时候过得一团乱麻,每次回家看外婆总能遭一圈白眼。

      亲戚们先是轮流着,将她生父骂上一遍,“狗生的男人,没良心的东西。”

      完了又调转话锋,将刀尖对准小元秋:“小拖油瓶天天跟着你妈,我们爱萍都没法儿找新男人啦!”

      然后再难辨真假地可怜她一遍,“小东西从小就没爸,以后啊……难着呐……”

      最后的大boss是她外婆。她总是安安稳稳坐在太师椅上,两手扶着拐杖怨声载道,“你不把这拖油瓶扔给孙大强,看你以后咋过活呀。母女俩喝西北风得了去。”

      再后来,她外婆知道元秋的对象是个女孩子这件事,大半夜给她打电话,嘴里净是“恶心”“下流”“丧门星”这种话。

      当时元秋捂着听筒没有吵醒苏既望,偷偷跑到洗手间,压低声音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元秋在这样的闲言碎语里长大,对外婆的印象,永远停留在太师椅上不留情面的揶揄。

      ……

      元秋望着语飞笑盈盈的脸愣神,思绪却被一阵叫喊声打断:“语飞——回家——”

      远处走过来一位老太太,住着拐杖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得小心。

      元秋觉着很奇怪,盯着老太太看了几眼,却很难记住她的脸。像是蒙了层雾,好不容易看清,转头却又忘了。

      “语飞——跟奶奶回家——该吃饭啦——”老太太又叫一声,却好像看不见似的,直愣愣往前走。

      语飞看老太太一眼,又看元秋一眼,把风车递给苏既望,“姐姐,这个风车送给你,不要惹漂亮姐姐哭了好不好?”

      说罢,语飞轻轻抱了抱元秋,天真又稚嫩地同她说:“姐姐再见。”

      “我来了奶奶——”语飞颠儿颠儿跟在老人家后头一蹦一跳,一大一小走在雾里,和刚才白商裴静离开的方向正好相反,但写出来的故事大约一样,都叫作“幸福”。

      风儿将风车拿在手上,学着语飞的样子晃了晃,说:“秋秋,我们去南湾看看你外婆吧。已经好多年没回去了。”

      元秋其实脆弱极了。心事一旦被戳破,委屈就会像洪水决口一样倾巢;而且这种委屈放在苏既望面前,尤为强烈。

      “我也挺想去,但是她可讨厌了。”元秋努努嘴,心里住着的两面小人儿开始打架。

      “没事,我陪着你,不怕的。”

      元秋真的很久没有见过外婆了,甚至比见白商和裴静的时间隔得还要久远,因为从前回去总没人帮她娘儿俩说话。

      但这回不一样,这回有苏既望。

      “好,”元秋点头,从包里翻出来她的宝贝车钥匙递给苏既望,“我的小欧拉还在景丽雅舍停着,你开吧。”

      元秋那辆宝贝小欧拉很早就买了,但之前有苏既望给她做“御用车夫”,她拿到驾照后也就没怎么开过。后来和苏既望分手,元秋嫌它晦气,把车钥匙往包里一扔就不管了。

      “要不找个代驾吧……”苏既望低着头,手指沿着车钥匙保护套的边边摩挲。

      元秋噗嗤一下笑出声,“苏老师不会这几个月都没开车吧?手生了?”

      下一秒,元秋得意笑意荡然无存——她该不会有李光明天天车接车送吧?

      嘁。元秋不服气地撇撇嘴,我也可以啊,只要你需要。

      苏既望低头继续扣车钥匙没接话,元秋一把抢过来:“那我开。”

      南湾是津城边儿上一个小村子,大概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几年不见还是那副老样子,村子外头的路修得富丽堂皇,柏油压得十分平整,上头的油漆刚画过没多久。总之有种“新时代先进乡镇”的派头。

      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路口旁边,看不到头的农田口,一座有些年头的黑灰色石碑上,刻着“南湾村”。元秋望着歪歪扭扭的小路出神,那里存着她许多噩梦。

      元秋走到村头,从前那里总围着几个扯闲篇的大婶,几年过去,大婶估计老了,聊不动了;新一代大婶估计进城务工去了。

      元秋心里很慌,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场景越来越熟悉,就要到家了。元秋的腿有点打颤,扯了扯苏既望写的袖子说害怕,苏既望将手牵得紧,像是用了浑身力气说别怕。

      拐了个弯,元秋看到个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晒太阳。苏既望捏了捏元秋的手,又贴在元秋耳边儿轻声说:“不怕不怕,我陪着你。”

      这大概就是苏既望最与众不同的一点。

      如果元秋告诉别人说难过,害怕;得到的回答无非是别难过别害怕,或者芝麻大点儿的事不要在意;而苏既望会说“没关系我陪着你”。

      她的答案永远在给元秋底气,叫她觉得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多了个人会像自己一样在意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她是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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