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欢喜》岑栖栖

15、特效

　　高铁中午十一点整发车，元秋八点就起来化妆打扮。

　　她从苏既望那顺走一件黑西装，和自己的白色连衣裙搭配着穿；还给领口虚张声势挂了个墨镜。她要立一个很不好惹的“九老师”的人设。

　　元秋第一次出差激动地要命，像个麻雀一样蹦哒，蹦哒两下又觉得不大符合今天的穿搭，便用手扶了扶胸前的墨镜，抱着胳膊沉着脸走。

　　才在高铁上坐定没多久，她就后悔没有干脆坐飞机去南城。高铁要六个小时，好慢。

　　“望望。”元秋用气声问她，高铁里很安静。

　　“干嘛？”苏既望也用气声回答。

　　元秋觉得她们好好笑，像是在做贼，于是清清嗓子用正常声音说：“我好无聊啊。”

　　苏既望捏了捏她的脸，又把手覆在元秋手上，说：“睡会儿。”

　　早晨起那么早化妆，现在难道不困的吗？反正苏既望眼皮打架，要困死了。

　　但是元秋实在激动，就好像网上说的“小学生春游综合症”，她昨晚就没怎么睡着，盼着盼着挨到天亮，八点刚到就“噌”一下起来，站在酒店镜子前头化妆。

　　“可是我好激动啊望望，我第一次出差诶。”元秋偏头看了苏既望一眼。

　　好，她睡着了。

　　元秋切到微博大号，发了一条“预告预告！我的文要出广播剧了。”

　　粉丝回复的很快，刚一刷新就有二十几条评论。

　　“哪本书哪本书？”

　　“求问大大，在哪个平台可以听呢？”

　　“哪个工作室承接呀？靠谱吗？”

　　元秋统一回复：是《空欢喜》那本哦～大概率在菜手APP播，工作室叫没谱。

　　打字到最后半句，元秋噗呲笑了一声。

　　回完微博评论，才刚刚过了一个多小时而已，元秋切出去刷小视频，突然看到一个博主分享变老特效，她也耐不住好奇去下载了一个小插件。

　　先在自己脸上试了一遍，又不作声对着在旁边闭着眼睛睡觉的苏既望试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元秋捂着嘴在苏既望旁边笑，好好玩。

　　苏既望一下惊醒：“你干嘛呢？”

　　“哈哈哈哈哈哈你快看这个特效。”

　　手机屏幕里有个老年版苏既望，正一脸茫然打量身侧笑得脸红的女朋友。

　　元秋举着手机靠在苏既望肩膀上，让镜头刚好框住两个人，压着嗓子乐颠颠笑了两声：“还是我变老以后好看一点。”

　　元秋玩儿够了，正作势要把手机拿走，却被苏既望握着手腕拦住。镜头里的特效抖了两下，又重新贴合到两人脸上：“别拿走，叫我多看一会儿。”

　　“我怕以后看不到了。”

　　“为什么？”元秋从苏既望肩膀上挪开，一脸惊讶。她完全想不到苏既望会说这样的话。

　　苏既望勾着嘴角，用手指轻挑一下她的下巴，说：“我比你大两岁，以后肯定我先死。”

　　“哈哈哈哈哈你放屁。”元秋笑得不行：“你是医生，天天早早睡早早起，保温杯里泡枸杞，王八都不一定比你活的长吧？”

　　“咱俩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苏既望被元秋打扰醒来睡不着了，把小书包从行李架上拿下来，掏出来一包鸭脖啃。

　　有些辣，她又从书包里掏了瓶矿泉水。正要拧开，元秋一把拦住：“凉的，别喝。”

　　然后，元秋将手伸到包的最里面，寻寻觅觅，摸索出来个保温杯递给她。

　　苏既望有些诧异：“你还装了个保温杯啊？怪不得包这么沉。”

　　杯子是元秋半夜起来装的，苏既望当时在睡觉。

　　元秋一脸认真嘱咐她：“先去那边接开水，别接满，回来兑矿泉水。”

　　“不用吧？这个水不太凉。”

　　“你刚还嫌活得没我长呢？”元秋笑她：“万一以后败在痛经上怎么办。”

　　苏既望在其他方面都很养生，从不熬夜，从不吃路边摊，也从不吃油盐很重的食物；之前在医院上班的时候，经常给保温杯里泡养生茶喝——那个保温杯还是前两天刚从苏既望那顺来的。

　　只是，她对生理期这方面的禁忌很不在意。她觉得子宫实在是一个很难伺候的器官，就干脆不要管它；有时候生理期，她还会报复性喝冰水。元秋实在不理解。

　　“乖，去接热水喝。”元秋已经替她把瓶盖都扭开了，她不好再拒绝。

　　热水添置好了，苏既望坐回来安心啃鸭脖。

　　元秋意兴阑珊地刷视频，又意兴阑珊看着窗外发呆，半个鸭脖都没啃完的时间，她又看了苏既望一眼，看了鸭脖一眼，终于忍不住了：“好吃吗苏医生？”

　　“一般。”苏既望咂咂嘴：“没什么味道。”

　　“你再胡说！”元秋声音高了八个度，差点成了整个列车最没素质的旅客：“这鸭脖闻着这么香，你给我说一般？没味道？”

　　苏既望又咂咂嘴，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很好吃。”

　　元秋压住嗓子，咬着后槽牙问她：“那你怎么不问我吃不吃？分手几个月学会吃独食了？啊？”

　　最后那个“啊？”元秋用尽了全身力气，将质问的严厉程度拉到最高档次。

　　“有人说……”苏既望擦擦嘴，清清嗓子，学着元秋的模样抱着胳膊扬起下巴：“高铁也就六七个小时吧，不吃不喝也饿不死。”

　　苏既望你坏透了！

　　元秋气得耳朵冒烟，从苏既望手里抢过来一块鸭脖啃：“我推翻了。”

　　不吃不喝饿不死，但是会被蔫坏的女朋友给活活馋死。

　　苏既望看着元秋偷偷地笑。窗外的景色以飞速往后倒退，衬得眼前的元秋，很明媚，很安静。好似乱糟糟的世界里，一份独一无二的安稳。

　　高铁到站是下午四点，和剧组导演约了五点在餐厅见面。她们马不停蹄，下了高铁就往事先约好的地方赶；三点五十分，元秋站在餐厅卫生间的梳妆台前面补妆。

　　“我好看吗现在？”元秋对着镜子里的苏既望问：“妆容？气质？都是顶尖的不是？”

　　“你一直都好看。”

　　得到个满意的答复，元秋正起身要走，又背过去对着苏既望：“我衣服后面有褶吗？再帮我看一眼。”

　　“没有。”苏既望绕到前面去，帮元秋整了整衣领，拍了拍肩膀，说：“你热不热呀？要不要把外套脱掉？我帮你拿着。”

　　“不不不。”元秋脸说了三声不：“我穿西装是要立人设的，里面的连衣裙太温柔了。不行。”

　　元秋在洗手间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打开备注再看一眼，导演叫宋初蕴，编剧叫文溪。

　　记住了。

　　然后，她又用不同的语调尝试说了几遍“宋导”、“文老师”，确认找到合适声线以后，一副大马金刀的架势就往包间走。

　　苏既望静悄悄跟在身后，默不作声陪她出了人生第一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