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汽水》除刻

9、自私又固执

　　裴栩灵想起这件事也很郁闷，这几天在家她没有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她是真的有想说直接杀到秦综面前告诉她，但她只要一站到秦综面前她就没法说出口，就像有人掐住她的嗓子试图让她失声。
　　想借助手机说又觉得不够正式。

　　明明一开始喜欢他的时候恨不得立刻告诉他，可现在时间拖久了好像就没法张口。
　　有时候她都会怀疑她的喜欢是不是假象，但面对他时最自然的悸动做不了假。结果最后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会烦躁无比，这也是她今天想出门散心的原因之一。

　　裴栩灵抹去关键信息给谈兮说了自己的困扰。谈兮似乎很不会抓重点，直截了当地问裴栩灵：“你是不是已经找过你暗恋对象了？”

　　裴栩灵有些支支吾吾，“确实试着站到他面前表白来着。”

　　谈兮大胆猜想，“你不会还试了五六七八次吧。”

　　裴栩灵装乖巧，吸溜吸溜酸梅汁，昂了一声。

　　凭着对裴栩灵的了解，谈兮估计真正的次数绝对超过她的心理预估。
　　谈兮开始盘算，从高考结束第二天开始，就算每天去找对方一次，也就七次的样子，这得什么样的关系才能方便裴栩灵作案？

　　谈兮从未觉得自己的脑子是如此的好用，和裴栩灵核对，“我去，你暗恋对象不会是秦综吧？”

　　裴栩灵含在嘴里的吸管掉了出来，吸管贴着杯沿转了一圈，和它主人的小脑瓜子一样晕晕乎乎。
　　她尴尬地咧出一个笑脸，然后重新含住吸管。

　　谈兮头疼，按住脑袋，能说出来的话只剩下——“我消化一下。”

　　与此同时，在秦综家里，肖照川坐在电脑跟前，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操作，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直至屏幕显示出“WIN”的字样才停止。

　　“你把我叫过来不会就为了让我理直气壮地蹭网？”网站里的小游戏快被他玩烂了，肖照川说：“你就别摆弄跟前的书了。”

　　秦综也知道自己根本看不进去书的内容，右手边那一页的边角都快被磨得起毛。
　　打了很久的腹稿，秦综真诚地问了一句：“我想要勾引她，你觉得怎样？”

　　肖照川听得脑门都皱起来。
　　你听听这是一个刚成年的五好青年能说出来的话吗？

　　肖照川搓了搓后脑勺，“不是，秦综，您是怎么想到的。”这实在是和秦综正常的脑回路大相径庭。

　　秦综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想法非常不靠谱。
　　他之前就一直盼着能赶快结束高中生活，想着这样可以以最大程度地减少对裴栩灵影响的方式去追人。但真正结束了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追人。
　　之前设想和罗列出的各种情形、各种追求技巧、各种表白话语就像是废铁，毫无作用，一到裴栩灵面前，他失去了孔雀开屏的能力，根本不会展示自己的优点。

　　尽管他已经在得到裴栩灵喜欢这件事上占尽了优势，但还是会本能地控制不住自己的害怕。
　　害怕什么呢？
　　秦综也说不清楚，他难以用逻辑去捋顺自己的思维。

　　他渴求能够在摒除两人从小搭建出的友情纽带的前提下，让裴栩灵客观地考虑一下——秦综是不是真的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但同时恨不得一股脑将所有的好都给她，自私又固执地想让她只看到自己。

　　秦综把书往前翻了几页，“我再重新想想，这确实不够稳妥。”

　　肖照川坐到他床上，这张床算是整间屋里唯一软乎点的东西了。
　　“你们那点叽叽歪歪的事我是不懂，但在一起不就是你情我愿一句话的事，怎么就那么费劲。”

　　秦综是真羡慕他这副看得开的样子，对比之下自己为情所困的样子实在窝囊，与其想东想西，不如先做点实际的。

　　裴栩灵和谈兮在店里坐了一会儿。正午的太阳刺眼灼人，她们也没有明确的打算要去哪里玩，干脆在商场里随便转转。

　　裴栩灵自打把话说出来后心情就好了许多，即使目前尚未找到一个好的办法来解决。
　　不过谈兮的心情好像变得糟糕了。

　　具体表现——在玩砸地鼠的时候恨不得连机器都锤坏；路过发泄屋的时候坚持要进去，结果等出来的时候里面是废墟一片。
　　如果裴栩灵能够听到屋里的声音，大概全是些“王八蛋”、“混蛋”之类的。

　　等到累到没力气，谈兮终于从“亲亲小裴看上王八蛋小秦”的恍惚、“秦某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不满、“小秦其实勉强也还行吧”的宽慰中自我解脱出来，重新整理好思绪。

　　谈兮郑重其事地对裴栩灵说：“秦综绝对已经知道了你喜欢他了。”

　　裴栩灵震惊，连忙否认，“不可能的，我藏得很好。”

　　谈兮干脆话也不收着说了，“裴栩灵，别一本正经搞笑，你真的超明显的。”以前她没反应过来，是因为“秦综裴栩灵关系好”这一信息早就潜移默化成了共识，并且也成了掩护裴栩灵喜欢秦综最好的挡箭牌。

　　但自己反应地慢，不代表秦综就无知无觉，更何况秦综本来就很在意裴栩灵，还有这几天裴栩灵频繁地去找秦综。
　　简直就细思极恐。

　　一旁裴栩灵已经要抓狂了。

　　高三下半学期，她懒得去理发，现在头发长度算是到了短发尴尬期，原本脑袋后边半扎了一节指骨长的小尾巴也散掉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也应该到发泄屋里毁灭世界。

　　谈兮摸摸她的脑袋，此刻真的拿出了阿妈的姿态，“秦综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裴栩灵大脑空白，“没有吧，就算有我肯定也看不出来。”
　　谈兮点点头，“这倒也是，毕竟你现在自嗨的成分比较大。”

　　那秦综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装死，还是本身就是渣男，又或是他其实是在享受这个过程。
　　哇——
　　谈兮都快被自己的猜想折服了，她竟然能从一件事情发散出多重走向，高考不考个700都对不起这天赐的能力。

　　想到高考，她不禁在心里甩甩头，这么难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想起来，走开。

　　她的想法自然是没和裴栩灵说，毕竟现在裴栩灵比谁都乱，说出来也只是添麻烦。

　　裴栩灵只恨自己行动力不够高，要不然她现在就可以追着秦综问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这些只是想想，事实上，她选择窝在家里硬憋着。
　　逃避可耻但有用。

　　她躲着，不代表没有人找上门来。

　　秦综仿佛是昨日的她，但略有不同。
　　每天上班打卡一样到她家，送吃的、喝的、玩的，不带重样的，也像不要钱似的。

　　就算她是个傻子也该察觉出不一样了。裴栩灵笃定谈兮上次说的“她真的超明显的”一点不掺假。

　　裴栩灵认为事情已经到了必须要面对的时刻了。
　　她一定要和秦综面对面好好谈一次。

　　裴栩灵的想法是好的，但在她没落实到行动之前，班群里有人提议趁着成绩还没出来，大家聚一聚。
　　班里的班干部连同平时比较积极的同学筹办了同学会，这是在高考结束当天基本就定下了的事。

　　除了几个不在本地的，几乎都参加了。

　　那天是阴雨天气，绵绵细雨断断续续下了很久，直到傍晚才放晴。

　　天空出现了彩虹，并不完整，颜色折射在澄澈的天和绵柔的云层上，像是一张纯天然的彩色糖纸。

　　吃饭的汽水喝多了，在聚会快结束时，裴栩灵去了一趟厕所，秦综在转角等她一起回去。

　　裴栩灵出来后，看见班长和秦综站在一起。
　　班长今天穿了新裙子，脸上化了淡妆，是平时不会有的打扮。裴栩灵忽然心慌。

　　“秦综，我高一就注意到你了。你总是很安静，和其他吵吵闹闹、犯嫌的男孩子不一样，很稳重。”班长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让自己好好说下去。

　　秦综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戚在宁性格温和，是个没什么脾气的姑娘，某种程度和他性格相似。他知道说出这些话一定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没有打断她。

　　“我喜欢了很久了，我知道你对我没有除了同学关系的意思。”戚在宁继续说，“但我一贯是只接受自己努力之后的结果，所以选在今天坦白。”

　　戚在宁眼眶有点红，努力憋住泪意，“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谢谢你愿意听完说完这些。”
　　她注意到蹲在厕所门口的裴栩灵，洒脱地说道：“我就不耽误你时间啦，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裴栩灵其实挺想直接冲上去阻拦，学着电视剧里那样宣誓主权，但最后只是戴上降噪耳机，不听不看，等班长和秦综说完话。
　　任由心里的酸涩发酵，默默祈祷最好不要成功。

　　她等了不知道多久，秦综走到她面前，拉她起来。
　　“走了。”

　　回去的路上，裴栩灵问：“你现在在某些方面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你看到了？”秦综明白地告诉她，“别乱猜，班长只是找我道别。”
　　“好。”裴栩灵压制住冒出来的小雀跃。

　　坐在返程的地铁上，裴栩灵既产生了愉悦感，又被不知名的情绪缠绕地心绪烦乱。

　　还未理出头绪之际，裴栩灵先被秦综放在她手背上的手惊到。
　　偏过头，她才意识到秦综睡着了。

　　大约隔了一分钟，裴栩灵脑子短路，超小声地叫了秦综两声，声音小得不知道是想叫给秦综听，还是想给自己听。

　　秦综没有反应。裴知栩产生了一个贪婪的念头。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被秦综右手压着的左手，一点一点翻转过来。
　　心脏仿佛被人攥住了，但她又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剧烈的心跳，或是心动。

　　做完这些，她早已面红耳赤，地铁的冷气也无法吹散身心的燥热，可又切实存在着一种诡异的兴奋。

　　正当她想着，自己的手就被秦综严严实实地握住了。

　　秦综眼神清明得很，根本没有丝毫睡意。反观裴栩灵吓得眼睛跟黑猫警长一样，心脏还为此承受了瞬间的骤停。

　　地铁仍在行驶，裴栩灵呆呆地把头转过来，看到窗户上的自己的影子，眨了两下眼睛。然后两人交握的手就被拖到了秦综的腿上。

　　裴栩灵盯着窗户上的秦综重新闭上眼睛、嘴角上扬。
　　她自己似乎真实地感受到了恋爱的感觉。

　　低头抿唇，笑意怎么都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