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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心语(上) ...

  •   “殿下,您看!”从彤辉宫出来往文华堂去,李申忽紧走了两步,上前提醒元成。
      “看什么?”元成漫不经心。
      “看……花。”李申示意他往隔了座桥的逍遥亭方向看。
      “花?”元成停下来,未看李申示意的方向,倒是偏过头来瞪他,“什么花?”刚进二月就有花,当这儿是江南?还是眼花的花?
      李申被他瞪得一缩脖,“没、没……梅花。”太子殿下这几日心不大顺,旁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他这内侍总管可不敢跟着糊涂。
      梅花?元成险被他气乐了:姑不论梅花这时候开未开,单论梅花的习性,喜阳不假,可总得有奇石崖水之类的衬着才能显出清奇风姿,逍遥亭的周边一马平川,是宫人放风筝、打马球、蹴鞠等等的最佳所在,要真把梅花栽在这儿,还不得把梅树怄得成了精,把司苑司的人全捆起来打板子?不过李申急中生智生出如此不靠边儿的说辞,元成觉知必是有因,瞪过了他,还是往他眼巴巴望着的地方看过去,这一看脚下就滞了滞,可眨眼的功夫,他又如常前行了。
      “殿下……”李申从他那一顿便知自个儿的揣测是八九不离十了,那他就不解太子怎么还能像没事儿人似的没有拐过去的意思?
      “你觉着她能老实等着我走过去?”元成哂笑——逍遥亭那边儿的人是德琳和她的丫鬟。要问他的心,他求之不得能见到她,可隔着这么远,不等他走到,她们就会看到他,而德琳看到他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先掉头而去:这几天,她已不止一次这么对他,他不敢奢望今日会例外。
      “殿下,那……杜教习在闹什么脾气?”觑着元成的神气,李申小心探问。
      “我哪儿知道?”元成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那天晚上他唇刚贴上她唇的时候,她还柔顺得很,当时他的心软得、甜得都快漫洇成水了,谁知刚要揽她入怀,预备好好儿地亲亲她,她却忽然瞪大了眼,拼了命似的把他一推,游龙惊鸿般地逃了。等再见到她,她便视他如洪水猛兽一般了,即便是有外人在场、她不能甩手就走,那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完全把他排拒在眼帘之外,令他挫败之极却又无可奈何。
      “那……最后一回的养荣丸……”李申益加小心:最后一回的养荣丸还送不送了?
      “该养荣丸何事?”元成锁眉。
      李申明白了:太子殿下这是真和杜教习闹了别扭不假,可也就是别扭而已,太子殿下拿杜教习的心还是一样的,“老奴愚钝了。隔日老奴就给杜教习送去……”
      “要你多事?”元成又斜了他一眼。
      “老奴不是是怕您倒不出功夫么……”李申冤枉:他可不是要抢太子的差,而是年节过完了,朝堂上的事又多起来,另一面宁王的大婚也就剩二十余日,前朝宫闱都有许多事要太子替帝、后出面,他实在怕他分身乏术。
      “那你还磨磨蹭蹭的?”元成大步先行——他看得很清楚,不管德琳这回为了什么跟他翻脸,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开的,他必得好好和她谈一谈才成,那就得赶紧着把手里的俗务处理完,才好腾出功夫去找她。
      元成紧撵慢撵的,总算在隔日午后到了寿昌宫。他这一向是常来往的,史姑姑见了亦未拘礼,告诉说公主在西殿和杜教习下棋,便只叫了个侍女引他过去。
      迎门厅里墨莲正在往十锦槅子上摆东西,听到门响一回头,见侍女引着元成进来,吃了一惊,又要行礼又想着要通报,一时倒乱在那儿,还是元成示意她勿出声,自进套间去看那两个下棋的人了。墨莲和引路侍女见他是不要人近前的意思,便都悄悄退到了门外。
      屋里两人都未在意外头的响动,元沁正叽叽咕咕地要悔一步棋,德琳无可无不可的,只说您想好了?元沁迟疑了迟疑,还是不信邪地点头,扫了眼棋盘,很是志得意满地重落下一子。德琳微微摇头,跟着她落下一子,元沁看了看,连叫“这招不算,这招不算”——这招要算了她就该被提子了。德琳这回却不由她了,说“公主,我许您悔棋时已叫您好好想了,您既已想好了,如何还能再反悔?”
      “我没想到那么多!”元沁理直气壮。
      “公主,既要悔棋就是知道了那一步有错漏,‘悔’就是要弥补、要扭转,若达不到这个目的,像您这样轻易地悔完了一手再胡乱地下一手,那您何必要悔?”
      “我不是光顾着你这一片了嘛,忘了还有……”
      “公主,”德琳无视她撒娇,“您现在的技艺需要看通盘了,不能光盯着眼前,每落一子都要想到结果,要预算到会有的变化,”看元沁垮下了小脸,一脸哀怨地盯着她提出黑子,暗笑,抚慰道,“自然了,这个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多练才行。还有,每个人的棋路都是不一样的,故而棋枰上才有千变万化……”
      “是啊,是啊,”这话说到了元沁心里,立时又恢复了精气神儿,“我每回都觉得在你这儿学到了妙招,可到了太子王兄那儿就用不上,总是被他制得死死的,还嘲笑我是什么师傅教出来的。我跟你说,教习,你别看太子王兄光明磊落的样子,实则又阴险、又狡诈、又诡计多端呢,我……”
      “沁儿,我怎么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了?”有人听不下去了。
      “太子王兄!”元沁一看面目不善的来人,又惊又笑,“这果真是白日不能说人、夜来不能说鬼……”
      “嗳,怎么说话呢?”元成责她——虽知她不是故意的,可也不能由着她信口开河,“怎么还越说越不像了?”口中对着元沁,眼却不由自主瞥向她对面的人。
      元沁这时也发觉德琳还原样坐着,神情僵得很,一下想起元成和德琳之间是敌非友,也就立马儿想到了自个儿该站在哪一边,遂对元成端起了脸儿,“王兄你来做什么?”
      元成瞅着她,闷闷,“沁儿,王兄从前来你可从未问过‘来做什么’。”
      “呃……”元沁汗颜了,“那个,今日不是有教习在么……”一想不好,这不更像是有了教习就忘了王兄对她的好,她不成了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了?“是……是奇怪王兄怎么找到教习这儿来了……”
      “自然是有事。”
      元成这话刚落音,坐着的人可就站起了身,垂目屈膝道“德琳告退”,就要往外走,元沁诧异得笑了起来,“教习,这是你的居处,你往哪儿退?”
      德琳脚下顿了顿,勉强道,“不敢扰了殿下与公主说事,德琳自请回避……”
      “我的事不需避着你。”元成站在她近后,淡淡截了她口,眼睛看着她,口中叫元沁,“沁儿,你的教习似乎十分不愿意见到王兄。”
      元沁悄悄做鬼脸,心说我要知道有人对我有成见,我也不会愿意见他,到底不能真这么说,瞪着眼睛装傻,“谁说教习不愿意见你?”
      “你瞧你教习的脸板的。”
      “那有什么?”元沁看看脸色暗沉、默然不语的德琳,“嗤儿”的一声笑了,“想让教习放开脸儿还不容易?我有个法子百试百灵,”见元成眼神儿炯然地转向她,益发得了意,“你呵她的痒啊——教习身上的痒痒肉儿可多了,一呵就笑得软在人身上,再不就只会满榻乱滚……”
      “公主!”德琳一声断喝,不光是脸,眼睛都像是红了。元沁被她喝得直眨巴眼,元成半转了身向外,喉间压着串轻咳只不敢出声儿,偏偏元沁反应过来了,眼瞄着德琳讪讪地嘟哝,“我忘了男女授受不亲。王兄,你不能呵教习的痒……”
      元成扶额,呛咳却怎么也忍不住,冲喉而出,德琳脸都要绿了,一甩袖子,跺脚就往外奔,元成伸手要拉,却拉了个空,眼看着她奔了出去,又是懊恼、又是好笑。回过身来,元沁犹自张口结舌,“教习、她怎么了?”
      元成无力地跌坐到棋榻边,很老实地告诉她,“被你气跑了。”犹嫌不足,又加了一句,“你也把你教习给得罪了。”
      元沁听不得他那幸灾乐祸的腔调,瞪起眼来正要驳嘴,忽发觉了他的语病,“也?王兄你说……你是说你得罪了杜教习?”
      元成斜目瞥她,“我在杜教习面前只怕早就是恶人了吧?”
      元沁被他瞥得心虚:她是未在德琳面前说过他什么好话……可谁叫他针对德琳在先了?想想不对,“咦,王兄,你不一向最爱说我的教习这儿不好、那儿不对吗?今日你怎么不挑剔她了?莫——非——”她拖长了声,贼贼地盯向元成,“莫非你是想和教习讲和?”
      “是啊,”元成点头,拍拍因他的坦白而呆掉了的元沁,理所当然地道,“你这么护着她,宁王兄又劝我不要让你夹在当中为难,这一向宫中人又多有赞她的,我总不好一味地固执己见,或许你的教习确有过人之处……”
      “不是或许、是确实有!太子王兄,别的不说,你也听说了永安王妃前几日入宫的事了吧?她向来看得上谁?你想她都赞不绝口的人还能错得了吗?不过她再赞也没用,我是断不会让杜教习跟了顾王兄的……”
      “哦,那沁儿想让杜教习跟谁?”元成拈着棋子在手中敲来敲去,闲闲地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心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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