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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佳节 ...

  •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玉壶光转,凤箫声动,一夜鱼龙舞。”这是宋人辛稼轩的词,向被视为歌咏元夕的绝唱,然要用来描摹天启三十年的元宵之夜却未免有不足之嫌,倒是流传于市井之中的两句歪诗更传神些:画工方恨颜色少,骚人又叹语辞穷——眼前有景道不出真真是令人苦恼呢。至于那些感叹“卅年之后不看灯”的则完全是在化用“五岳归来不看山”了。
      当夜的千种缤纷、万般绚烂中,宁王操办的花车巡游无疑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当中更有几个人打破了众口难调、各花入各眼的局限,赢得了交口一致的称赞,安王元信便是其中之一。
      元信引起轰动其实是顺理成章的事:百姓对深宫禁苑中的人、事向来怀有浓厚的兴致,愈是不得见闻愈是想一探究竟,平素里道听途说、望风捕影来的消息都足够他们私下里煞有介事地谈论不休,如今有真实的皇子可看,哪个不是趋之若鹜?及至见了安王本人的英姿,猎奇之心可就都化作了惊叹和仰慕,尤其是一些年轻女子,不知被龙马为驾的战车闪花了眼,还是被金甲银枪的二郎神夺去了魂,多有一见之下失了矜持,露出怦然娇羞之态的,更有一些胆大的随车移动脚步,一路追看下去,竟是任你诸般精彩,她眼中唯有此车此人而已了!
      城楼上赏灯的人居高临下,对这一幕都看得分明,有人便笑,说可惜姑娘们手中没有果子,不然安王今夜必能满载而归了——据说西晋潘安貌美,每每外出,总有妇人往其车驾上投掷果物以表爱慕,故有“掷果盈车”之说——嘉德帝也听到了这话,摇头,“好皮相可算不得七尺男儿的荣耀!不过,”话锋一转,他笑对了仁慧皇后,“看我们安王今朝这一亮相,倒是不辱皇家的颜面,皇后觉着呢?”
      “陛下都已首肯了,臣妾焉有异议?”仁慧皇后在座中含笑欠身,“不过,”她亦有转折,“臣妾以为今夜能得百姓称颂却不全是安王之功。”
      嘉德帝闻言挑眉,继而朗笑,“皇后说的是。来人!”金口一启,命人与宁王斟酒。
      宁王正与宣王等人说话,被人提醒了才知皇上欲把酒为他庆功,忙倾身下拜,道儿臣不过是在尽人子的本分,能为父皇、母后省些操劳已觉心中安慰,不敢再居功。
      他语辞一如素常的平稳简洁,赤诚敬谨却是望之可知,嘉德帝甚是满意,点头道,“皇后总说你谦谨无私,父皇看果真……”说到这儿忽停下来,望了另一边——几位公主的聚坐处,元沁正带了潇、漓两位小公主离席,一面还在招呼元湘快着点儿,看样子是要一起往楼栏杆那儿去。
      嘉德帝语声一停,次席的云贵妃便觉出有异,顺着他的视线一望,微微作色,“沁儿,你闹着姊妹们要做什么去?!”
      元沁被叫住了,很有些不情愿,“赏灯么,我还能做什么去?”一看嘉德帝也在望着她,小眉头更是往一处攒,众人都以为她又要有什么犯浑的言语了,谁知她停了停,却是蹲身行礼,口中一板一眼地道,“父皇,我是看您在跟王兄说话,怕我们笑闹声儿一不小心高了,搅扰到你们,故而才想着避一避的。父皇您要是有话要吩咐我,那就请说吧,我不出去了,凭什么样的花车都由它去好了。”
      “哦?”嘉德帝似听出了兴致,“真心话?”
      “自然!”
      元沁答得嘴硬,神情可是泄了底:面上对嘉德帝强笑,眼神儿却忍不住偷瞄向楼外,懊恼、着急、不甘全都写着了,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众人见此忍俊不禁,一个个都去看嘉德帝。
      嘉德帝先是侧顾了仁慧皇后、云贵妃,“沁儿这是欲擒故纵?”皇后莞尔,云贵妃只是赔笑,嘉德帝复对了元沁,状极认真地点评,“沁儿,你这火候可差些:设的圈套都叫人看出来了,还如何叫人如你的愿?”一看元沁红了脸要争辩,从善如流地改口,“父皇说错了?那好,就算父皇冤枉你了!既如此,那就过来坐下吧、不必怕搅扰:我和你王兄的话回宫再说、到朝堂上再说都使得,不急这一时。今夜你们就像父皇说的,全不必拘泥规矩,就如普通人家的子女一般陪父母共享天伦、其乐融融地过个节好了,来……”
      “父皇!”元沁跺脚了,旁观的人见此都露出“这才对嘛”的神气:惯会撒赖使横的公主还是别突然间通情达理的好,不然实在叫人难以适从。
      元沁跺脚直说嘉德帝欺负她,嘉德帝却道父皇是在揣测着你的心意行事,如何能说欺负你?——嘉德帝的样子看起来是安心要为难为难元沁了,还是仁慧皇后看不过,又见元湘在众人后头朝她直打手势,遂含笑开口,“沁儿,还不跟你父皇说实话?”
      “母后,就是观音的花车快到了。”元沁总算是得了救兵,立时转向皇后,可怜不见、眼巴巴地望着她,等着她救人救到底。
      大多人一听她这话就明白了,嘉德帝却称奇,道沁儿何时如此崇敬菩萨了?皇后遂说了观音是由谁扮的,嘉德帝恍然,正点头,元沁却道,“父皇,我可不是因为她是我的教习就急着给她助阵,而是,而是觉着有人对她有成见,总是挑她的不是,故而我要亲眼去看看、去听听,免得过后又听说她有什么错!”
      她“而是”之后的两句转得突兀,可谓话中有话,尤其是忽然盯向某处的眼神儿,摆明是不满寻衅的,众人不由得都望她所望。众目睽睽下,被望着的人一脸无辜,“沁儿你这话是冲我来的?”
      太子元成看样子是正要往外走——大约就是他忽然起身才被元沁看见了,他今夜自请为父母兄弟照顾酒茶馔果,里出外进的极是勤恳,众人却一时想不到他怎么惹到了元沁。元俭知道一些根由,见此要打圆场,元成却不劳旁人费心,自对元沁道,“沁儿,你这话可是令王兄辩无可辩!”说罢向嘉德帝、皇后请命,说要暂时失陪,也去恭候观音的车驾,免得被人觉得他真对谁有成见。
      这时候各人都想起了此前的一些传言,明白元沁是在替她的教习抱不平,而太子殿下显然不愿在帝、后面前背这个恶名,那么他们这些旁观者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有反应快的就赶紧借着话头说起了花灯焰火来,恰在这时,城楼外的喧闹人声忽然沉寂下去,一阵悠远清越的佛音梵唱传来,元沁听到了,什么话都不说了,拧身奔向楼栏处,元成向帝、后行了礼,慢悠悠跟在了她后头,元俭略迟疑,也向帝、后告了失陪,跟着出去了,一时间不少妃嫔都停了笑谈,全集中了精神望向外头。嘉德帝若有所思,“沁儿的欲擒故纵‘擒’的不怎么样,这为人作嫁衣倒是‘作’的恰到好处。”
      皇后不解望他,嘉德帝轻声,“不觉得正中太子下怀?”皇后看看那个置身公主们中间扶栏外望的身影,心领神会,低声和嘉德帝说起些事情,云贵妃见此知趣地去和柔妃说话了——帝、后都未介意元沁的任性,她也就放心了,尽管莫名觉得帝、后此时的举动有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对于太子而言。
      元沁出来的恰是时候,德琳、确切些该说是观音、观音所乘的花车正从街路尽头现身——那辆车最出奇之处在于既无骡马驾辕亦无役夫扛抬,却能慢慢前行,加之外形是一朵接地而生的巨大的莲花,看起来就像在无风而飘、无水自流,原本沉寂下去的人群中瞬间响起惊呼,“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一个个激动得仿若要奔走相告了。
      元沁她们见此都有些好笑:她们早知道纱幔垂遮的车腹里藏得有推动车轮的人,自然不觉得稀奇,只是随着车驾越来越近,逐渐能看清车上人的形貌,尽管宫中合练的时候已看过多次,元沁还是不由自主“呀”了一声,元湘听见了,偏头睨她,“你‘呀’什么?”元沁喃喃,“观音果真不需靠金装。”
      元湘闻言轻嗤了一声,“这下你还想不想换人了?”
      元湘这话有个缘故:当日里皇后娘娘亲指德琳为观音,元沁还挺兴头的,过后、尤其在看了桂尚服为各路神仙预备的服饰以后,她却生出悔意,依她的话说,这观音在盛唐以前皆为男相,即便转了女身,也只能算是中年美妇,要她青春正好的教习来扮中年美妇,怎么说都有些委屈吧?再从装扮上看,那几位教习无不是衣饰华美,钗环明丽,就连织女都是锦衣飘绶,而德琳却只有一袭素袍一顶冠,从哪儿能显出她的光彩来?
      她替德琳不值,少不得跟元湘嘀咕,要元湘跟她一块儿去找皇后娘娘,想换个人扮观音。元湘不想仁慧皇后为这样的事伤神,故而极力打消她的念头,说你怎么还小孩子似的、以为看起来斑斓夺目的就是好?那观音是什么地位、那些仙子神女又是什么地位?你怎么连轻重都分不出了?末了说你要就是不如心,那就让徐教习和杜教习换换,让杜教习扮百花仙子好了,结果换来元沁的白眼,说你当我的教习是会夺人之美的?
      勉为其难听了元湘的,不再想着换人,可元沁还是不甘心,过后到底是去找桂尚服,把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的话搬了出来,桂尚服只有九个字,“公主,观音不需靠金装。”
      元沁在所有的命妇、内官甚至是贵为皇帝、太子的父兄面前都敢无理搅三分,对这位向来不苟言笑的命妇却怀着些敬畏,见她毫不通融,且又忙得团团转,也不敢再罗唣,只得怏怏地回去了。
      元沁一直以为桂尚服说这话只是为了推拒她,直至今夜今时才感叹桂尚服竟是有先见之明——莲花车上,花心处是莲瓣层层堆生而成的莲台,德琳端坐其上,一手持净瓶,一手结法印,修眉半敛,仿似勘破因果而无嗔怨,慧目微垂,恰如洞悉善恶犹怀慈悲,那般雍容安稳的神气下,竟让人浑然忘了她的年纪、容颜,只想着这是观音,不可轻忽、不可亵渎!
      元沁看得入神,元湘却忽然碰她,“你看!”竟然是有人当街设下香案,面向莲花车叩头许愿。元沁看得发傻,“俭王兄,这是……这要如何是好?”
      元俭也意外,片刻错愕后,却是微笑,“勿担心,她可是观音。”说罢见元成也转过头看他,遂道,“太子觉得呢?”
      元成笑了笑,不置可否,“看看不就知道了?”一面已转回头去。
      这时叩拜的善男信女又多了一些,高坐于莲台上的德琳对此应尽收眼底,只是她的神情和举止都看不出变化,花车缓缓向前,叩拜的人缓缓被弃于花车之后……元沁看着,心中忽然生出些遗憾,正转头要对元湘说话,却听城楼下欢声雷动,急忙再往下望去,只见更多的人跪倒尘埃,喊“菩萨保佑”的,喊“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不一而足,声音之大都盖过了佛乐。再看德琳,还是眉目半敛,不过是结法印的手不知何时执了杨柳枝。
      元沁不知自个儿错过了什么,连声追问周遭的人,这才知道她一错眼儿的时候,德琳、不,是观音,观音执杨柳枝蘸净瓶水洒向一个叩拜的人——是个久病缠身的老人,此时被亲友搀扶起来,犹自感激滴零地对行远了的花车作揖不止。
      有了这一先例,更多的人涌向观音的车驾,都冀望能有圣水落到自己身上,却只有极少的人如愿,更多的时候,观音还是在结印为众生祈福……
      “唉,教习真是的,就多洒些水、让人人都遂了心该多好!”眼看着观音的车驾被其后的花车完全挡住了,元沁叹了一声。
      元湘瞅了她一眼,方要开口,却有人先出了声,“你说这时候要下起雨来,百姓会否疑惑他们刚刚儿拜的到底是观音还是龙王?”太子元成。
      元成话是对宁王元俭说的,两人正离了扶栏要往内归座,元俭听罢回过头看元沁,唇边是掩不住的笑意,元湘乍听时怔了怔,跟着就笑出了声。
      元沁被元湘一笑可就反应过来,待要理论却是不及了——腿长步子大的人已进去了,她要追上去拽着人可就太不像样子,只得对元湘使气,“湘姐姐你还笑!你听听太子王兄说的什么……”
      “王兄说的没什么错,”元湘秉持公道,“倒是你,气性未免太大了些:宫学里的事都过去多久了,你还对王兄不依不饶的?他逗你一句也用得着这么生气?”
      “我不是生气,我……”
      “是,你不是生气,你就是找茬儿罢了!”元湘堵了她一句,拉着她也入内,“王兄真是白对你好了:从前的都不说,光说前一阵那么忙,他还挤出空儿去教你下棋……”
      “还不如不陪呢。”元沁咕哝:他陪她下棋她是很高兴,还打算再不计较他非议德琳的事了,谁知他后来竟说她的棋技没什么长进、看来是师傅不怎么样,她自然不服,事无巨细地讲起来,力证德琳不是不怎么样,而是很怎么样,元成却始终一副怀疑的神气,甚而还说她是在敝帚自珍,气得她把棋子一划拉:本公主不玩了——正因为这新仇,她今儿才又跟他杠上了。不过她向来嘴硬心软,被元湘一说,想起元成素日待她的种种好处,不由就低了声气、生出愧疚来。
      元湘看到她的心虚,适可而止,恰听嘉德帝在问元成,“太子观感如何?”不觉就朝他们望过去了,只见元成从容躬身,“母后之识人,王兄之用人,儿臣皆感钦佩。”
      “哦?”嘉德帝微微挑眉,看不出对这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元湘正和众人等着他的下文,嘉德帝却已转对了元俭,“宁王,父皇看完这观音,有些替你担心了。”
      元俭本来正作壁上观,忽听话转到他身上,愕然,“父皇,您……儿臣不知……”儿臣不知您是何意?
      “珠玉在前了,后续何以为继?”
      元俭闻言微笑——嘉德帝此言足见他对观音的赞赏了,“父皇圣明!不瞒父皇,儿臣曾有过偷懒的念头,想着用观音压阵就好,省心省力。后来觉着元夕佳节还是该突出欢腾、欢庆和生机勃勃来,故而把观音排在了中间位置,取佛光普照、佛佑苍生之意,也正好和最后的‘春归大地’衔接上。”
      “唔,有道理,”嘉德帝想了想,点头,“你做事还是这么用心啊。”他赞许地看着元俭,“那么谁担了压阵之责?”
      “回父皇,是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嘉德帝沉吟着重复,元湘在一旁蹲身行礼,“由不才湘儿的教习徐若媛妆扮。”
      “哦?”嘉德帝又一次意外,看看元湘、元沁,笑顾仁慧皇后,“公主们看来都很有尊师之念、都如此维护自个儿的教习……”
      元湘道,“不是维护,父皇,是怕您期望太高会失望,故而先说一声,若真的辜负了您的期望,还请您批评的时候留些情……”
      “这还不叫维护?”嘉德帝笑,“那么湘儿,你是信不过徐教习还是信不过你宁王兄?”
      “要看合练的情形,都信得过,可由来都是抛砖引玉易,锦上添花难,今夜的观音实在太深入人心,恐怕很难能有人超越了。”不能超越意味着后面的人未承接住前面的精彩,那就未免美中不足了。
      她这和嘉德帝先说到的“担心”异曲同工,有听到他们父子、父女说话的便都看元俭,元俭安然若素,“杜教习确实出色,不过一人之力和众人之力还是有分别的……”微笑了笑,不欲说得更细,“快到最后了,还是拭目以待吧。”
      他的样子太胸有成竹,众人的兴致不由被挑得更高,元成看着他,若有所思,“王兄还备的有杀手锏吧?”
      元俭笑,“看看不就知道了?”——从种种迹象上,他已断定桂尚服和德琳早前的“增色”之说应是落在百花仙子身上,不过既答应了德琳,他便一直靠着超常的定力未加探问,今日终可以一睹庐山真面目了,他不由自主地心情大好,把元成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用在此处,竟是正合适。元成失笑,“好吧,那我就去为王兄预备庆功酒了。”
      他看过一次完整的合练,模糊记得最后一辆花车是由数十、或许是上百名二八年华、姿容姣好的女子簇拥而出,前行者执绶牵引,后随者轻歌曼舞,因女子们所着裙衫上各绘了不同的花卉,从牡丹红梅到幽兰青莲不一而足,看起来就是一片姹紫嫣红,而花车上则是原野草树,绿意茵茵,当中一个白衣女子,乌发花环,亭亭玉立,偶随清雅的曲乐舒袖起舞——如此夺人眼目的花车组合,重在看整个儿是否烘托出了元俭所说的欢腾、欢庆和生机勃勃,即便当中哪一个弱些,也看不大出来,还有什么怕压不住阵的?
      元成看到的这些元湘也看到过,并且不止一次,可她却无法如元成般确定,这其实就是男子和女子的不同了:男子看全局,女子重枝节,就好比同样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男子会因“万事俱备”而雄心勃勃,就等着大展拳脚了,女子却往往忐忑于尚欠东风,会忧虑东风是否能至、若不至又当如何,别的反而都看不到眼里了。落到巡游的事上,元湘在看过德琳的观音后,直觉就拿徐若媛和她相比,认定那番气度是她的教习所不能及的,一心就在想这一条,哪还顾得上考量装饰配乐等等谁更占优?
      她心里分定了高下,倒也能坦然面对,可等真看到百花仙子的车驾时,却忍不住如元沁先前一般“呀”了一声,而元沁、漓、潇等人已对元俭嚷了出来,“王兄,这百花仙子和合练的时候不一样!”
      百花仙子确与合练时不一样:她臂弯处多了一只花篮,花篮里的花与头顶的花环相呼应,人看起来更美,而随着轻盈起舞,她广袖舒扬,把篮中“鲜花”挥洒向街路两旁的百姓……
      绢绸丝纱制成的“鲜花”悠悠飘落,人群中短暂平静后爆发出欢呼声,不知不觉中,又有人开始追随花车同行——这一次可不止是年轻女子——若非沿路有宫中的侍卫阻挡,只怕人群会阻住花车的去路!
      花车一路行来,百花仙子一路散花,追随的人越来越多,更有人现学起随车的女子们,跟着载歌载舞。城楼上的人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这番热闹景象,却见花车上的百花仙子跪了下去,紧接着是花车周围的人,之后是更多的人也都跪了下去,随后就听百姓山呼万岁之声响成一片——内侍传报上来,是百花仙子在叩祝天启王朝国运昌隆四海升平,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嘉德帝开怀大赞,亲至楼栏处,诏万民平身,至百花仙子起身、花车复又前行才归座,对元俭点头不已,“宁王,今夜真令朕叹为观止!尤其是这百花仙子的编排,美而不艳,清而不妖,令人耳目一新……”
      “谢父皇夸奖!”元俭行礼,“不过回禀父皇,这并不全是儿臣的主意。”
      “哦?那是?”
      “桂尚服。”元俭向侍立于皇后座旁的桂尚服含笑伸手。
      桂尚服近前行礼回话,“花篮是婢子想出来的,散花是杜教习提议的。”
      她向来寡言,这话听着也并无不妥,嘉德帝听罢自向皇后叹,“一个还没想好要怎么赏,这又多出两个来”,沁、湘一听这话全凑过去了,元俭借给她们让位,若无其事地站到了桂尚服身边,轻声,“姑姑方才的话未说完?”
      桂尚服面色平淡,“说完了。”她和德琳所想的只有那些,别的独出心裁却与她们无干。顿了顿,见元俭还无走开之意,淡淡,“还有按预先的打算,花是要洒一路的。”而未看错的话,百花仙子的花篮在城楼下已散空了——后半程的巡游,百花仙子不会再散花了。
      元俭眸光闪了闪,明白了,轻吁了口气,“可惜了我的《凤翥》。”知道用一篮鲜花吸引民众追随,敢自作主张以仙子身份(哪怕是妆扮的)叩拜人间帝王,他不必担心那位教习会应付不了花蓝空了以后的巡游。实话说,她的所为其实比他预想的收尾热闹,可实在不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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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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