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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三顾(一) ...

  •   谁都想不到元成亦有如此毛躁的时候,帝、后都看得惊异又好笑,遣退了随侍的人,嘉德帝好声好气,“赐你和谁?”
      “杜太傅的次女、沁儿的教习,杜德琳。”元成老老实实地跪答。
      帝、后相顾,神情皆是“兜兜转转,你到底还是说出来了”。嘉德帝道,“娶之不易。”
      “是以才求父皇、母后!”

      帝、后再顾,颇有无奈之意:看着毛躁,实则还是有盘算的。嘉德帝待说什么,仁慧皇后先开了口,道“你既有此心,从前何不留些余地?偏要至公无私,左一出右一出的,事情都拧上劲了,你叫你父皇如何出面?”元成也不辩,只跪着行礼。仁慧皇后还要再说,嘉德帝摇头,道“罢了,皇后,你不必拐着弯帮他求情,你当他没有考量?说吧,是指婚还是提亲?”
      “提亲。”
      “何时提?”
      “越快越好。”
      “叫谁去提?”
      “皇叔祖。”镇南王爷。
      “滚出去。”嘉德帝拍案。

      元成利落地磕了个头,“谢父皇,谢母后。”起身拔腿走了,嘉德帝指着他后影对仁慧皇后道,“你看看,你看看他想得这个周全。”指婚对旁人是荣宠,对杜家不是,在出了那么多事之后,循六礼认认真真地提亲求娶,才能令杜家看到他们的诚意;至于请镇南王爷为媒,放眼朝野,有谁比他的地位、威望更高?尤其他和杜太傅私交好,镇南王妃又和杜家沾着亲,除了他,哪还有更具分量的媒人?
      仁慧皇后见嘉德帝佯怒喝元成,实则满面欣然,心中大慰:这一年多来,嘉德帝迭遭变故,纵勉力强撑,还是一点点显出苍老消沉,今日元成之请,却似为他服下灵丹,整个人都奕奕精神了,不由笑叹道,“这还真是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从前给他搭梯子都不下来,险把湘儿、沁儿气得跟他绝交,我都以为他两个真没缘分了,谁知……,也是奇了,姻缘事上从来都是优哉游哉的,那么心悦德琳,也未急着说婚娶,怎么忽然就火燎眉毛了?还‘越快越好’?”

      嘉德帝道“急有不同的急法。”事到临头鸡飞狗跳是急,一念既定步步筹谋也是急,元成属于哪种自是不言而喻。嘉德帝和仁慧皇后一样,并不知元成曾困于两样:一是怕德琳不情愿,二是八字不能卜于宗庙,如今两桩困扰都解了,自然一刻也不肯耽误。嘉德帝只道元成当初是不为私情误国事,如今国事无忧,方下力追回心之所属,大为赞赏,对仁慧皇后道,“倒是你,之前不是抱怨他言行不一,对你都没句实话,方才怎不为难为难他、反急着替他说话?”

      仁慧皇后道,“可是想着要为难他的!只看到他那副不答应便跪着不起来的劲头,想到他和德琳闹崩了那回满脸又是血又是泪的……这心就硬不下去了。再则刚伤了一个,若再把这个也伤了,臣妾可真就成了恶母了。”
      仁慧皇后伤感,嘉德帝知她说的是元信,不以为然,“我们是为他着想!日后他当会明白。若还是犯浑,朕来跟他说!”
      “好。”仁慧皇后不欲多谈元信,转与嘉德帝商讨起如何请镇南王爷提亲及后续种种:太子娶妃本就是国之大事,又是在经历了那许多波折之后,终于要有个诸般圆满的结果,实在令人振奋。
      帝、后请了镇南王爷入宫说明原委,王爷欣然受托,等到了宫中选出的吉日,兴冲冲地前往杜府去了——他这一辈子,仗打了无数,做媒还是头一回。

      皇家的吉日选在九月初六,元湘和元沁听说了,都是一愣,继而喷笑,元沁说若不是我这两天都跟你在一处,真能以为这日子是你选的。元湘也笑,说可见与我一样想法的大有人在——挑着人的生日做什么事能更显出重视,去岁她就是这一天把元沁、德琳和元成请到一起的,最后闹得不欢而散。谁想到头对头一年的工夫,竟然还能议婚。
      此时帝、后身边亲近的人都亲见或听闻了元成那日如何求赐婚的,自崔总管、四命妇起,看到元成个个都是忍俊不禁,碍于身份,不敢取笑,沁、湘却无这个顾忌,一心想得着机会好好问问他,结果机会自个儿送上了门:九月初六当日,元成请她姊妹一聚。

      元湘进了门就笑,说王兄您请错人了吧?还是拿我们当幌子来的?元沁则幸灾乐祸,说幌子也没用,您想请的人她不在、就算在您也请不来
      元成道“我知道,陆教习明日离宫。” 德琳去了她那儿。见元沁被堵得鼓起了嘴,才笑道“今日专请你们两个的。坐下吧。”
      湘、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待见李申领人布下了一案子吃食,逐样看过,顿时了然:酥炸藕盒,红豆糯米藕,蜜渍藕脯……,完全是去年今日的复刻,只是请和被请的人换了个个儿。元湘捏了捏元沁的手,向后靠坐在灯挂椅上,“王兄这是何意?这不都是您不屑一顾的吗?”
      “是嗤之以鼻。”元沁加杠。

      元成听若未闻,说“妹妹们的苦心,王兄一直记着。当日里糊涂,枉费了你们的好意。今日王兄是特为赔罪的,专请华姑姑过来指点人做了这些。”延手示意,见沁、湘都不动,叹一声,放下了食箸,“看来你们还记恨王兄。那说吧,王兄要怎么做,你们才能消气?”
      他姿态如此之低,元湘反不得法,况她心里早不真的介怀、只是抱个不平而已,“……我们有甚要紧?这话您该跟杜教习说去,当日您伤的可是她。”
      “那可就不用说了,”元沁闻言拉下了脸,说“我那教习就是个不要强的,早被哄得回心转意了,就咱们两个爱管闲事,还在这儿替人气不过。”
      元成却认了真,道“不是闲事:你们如此护着她,王兄很是感激,更要替她多谢……”
      “停!”元沁受不了了,说“我们护她,与你何干?何况你凭什么替她道谢?倒像你们两个……”,说不下去了,往后可不就是人家两个更亲近吗?听得元湘在旁“噗嗤”一声失笑,更没好气,瞪她一眼,举箸戳了只藕合到碟中,低头自顾道,“算了,不跟你们说,免得华姑姑的手艺再糟蹋一回。”

      元湘对元成睒了睒眼,笑,说“王兄原本我也好奇,你们那时候都势同水火了,杜教习性子又那么刚,过后怎么还能和好?看您今天这样子,也想得通了:对我们都能说赔罪、还这么用心思,何况对杜教习?是吧,沁儿?”
      元沁白了她一眼,不想说、结果还是忍不住,口气很冲地对元成道,“您敢保这是最后一回了?往后再不叫我教习为你掉眼泪、吃苦头?不管多难的国事,爱算计谁算计谁,只不连累她?”
      “我保证!还有什么?”
      元湘、元沁都看着他,像看傻子:这还不够?您还想有什么?“……不许记恨我,过后给我小鞋穿,还要像从前一样对我好!我跟你理论都是为了我教习!”元沁终于想到要为自个儿讨护身符。
      “有骨气。”元湘赞了声,继而摇头,说明明该是姑嫂的关系,怎么闹得倒像是替闺中姊妹出头,生怕她受了气?教习做到这份儿上,也是只此一家了。说着想到了自个儿的教习,不再说了。元沁却是想到别的了,说这一拨的教习只怕都待不到三年期了:陆教习明日就走了;馨平姐姐出嫁,瑜妃娘娘求旨叫谭教习跟去陪伴了,一阵子行,长久的没这个道理、她又不是宫中女官,再说谭司空家也不能答应;华昌姐姐很快也面临这一样,她和韩教习本来就淡淡的,到时候自然就散了;再就是我的教习,亲事定了,她可就得家去了,宫中可就只剩下徐教习和燕教习了。说到这儿反应过来,说王兄你娶亲,怎么反害得我没了教习?!

      元成被她后几句话说得飘飘然,像一时三刻就要喜袍加身了似的,语重心长道,“沁儿,教习重要还是王嫂重要?待王兄成了亲,不就都回来了?”
      元沁眨着眼,模糊觉着他这话不对,可又说不出错在哪儿。元湘一旁摇头,说王兄,皇叔祖去提亲还不知怎么个结果,您就这么胸有成竹?元成作色,说湘儿,我怎么头一次发觉你这么不会说话?!
      元湘、元沁见状都呵呵笑起来,毫不知元成心里是真的七上八下,而事情,又恰恰是怕什么来什么:傍晚的时候,嘉德帝差人叫了元成去,说镇南王爷回话请罪,与杜太傅把酒言欢,结果酩酊大醉,忘了提亲的事。
      “怎么可能?!”元成叫出了声儿。
      嘉德帝不言:是啊,怎么可能,那可是文武双全的镇南王爷,南征北战都没出过纰漏,怎会因贪杯误了正事?不可能,却偏这么说,除了推搪、借口,还能是什么?

      “皇叔祖为何要如此?”元成不是想不到这是借口,只是不甘心。
      “不然如何?说太傅拒婚?皇家的脸呢?再说治不治太傅的罪?”只有镇南王爷揽责说没提,才能当这事儿未发生,谁都免了尴尬,天下太平。
      “这不是掩耳盗铃嘛。”元成意难平,“儿臣明白此事难为,是以才想到请皇叔祖出马,请他去说服太傅大人。他该向着儿臣的……”怎能跟杜太傅合谋坑他呢?
      “光有皇叔祖?没有叔祖母?”
      元成无话:镇南王妃与忠勇侯等人为杜家奔走鸣冤无果,他们对他作何观感,他有自知之明。杜太傅推、镇南王妃拽,镇南王爷还怎么往前使劲儿?
      “此事你母后尚不知。过后父皇就按皇叔祖的说辞了。”
      “……谢父皇。”仁慧皇后知道提亲被拒,必然是不满,她一不满,难保不节外生出枝,再成了往后的事端。

      “其实有个人出面,会比你皇叔祖更好,能事半功倍……”
      “谁?!”
      元成今日的脑子很慢,对着嘉德帝意味深长的眼神好一瞬,才猛然反应过来,“不可,父皇。要她去说服父母家人,是置她于难堪之境,更会令她心里从此失了凭仗。” 嘉德帝想到的人是德琳,他不能让她去:姑不论是否会令她落入世人恨嫁的嘲讽,还有更重要的一样,那就是对女子而言,家是后盾,是最切实的依靠,她可以永远都用不上这种依靠,但是一定要有,令她任何时候都能踏实、有底气,他不能因为眼前的困局,把她推出去,站在他这一边,与她的父母家人争执、对抗,那即便他如了愿,她却会愧于家门,心中从此无路可退。
      “那你有主意?”嘉德帝倒不强求他听从。
      “……求父皇俯允。”元成深躬。
      听了他接下来一番话,嘉德帝挑眉,“你果真能做到?”再看看元成,只拍了拍他肩,“但愿父皇那老友能被你感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7章 三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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