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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风雷(上) ...

  •   前朝一片欢腾时,后宫诸人犹在疑疑惑惑:一点儿征兆都没有,陛下怎么就大好了?!——可就算想得脑仁儿发乍、肠子打结,也无人敢这么问:听着像不像不盼着陛下好?那可就死有余辜了。仁慧皇后的口风,一样也是不敢去探的:瑜妃吃的瘪还在眼目前儿,她固然是个讨嫌的,可她们也不见得就比她讨喜,她好歹还有个位分倚仗,娘娘平素在人前颇给她留脸,这回都一反常态,她们要再没有点儿数,只怕比她还难看。

      众人都觉着仁慧皇后这一向不知是累的还是有烦恼,行事委实严峻,故都不敢造次,心中有惑,也只是通过各自的渠道暗地里打听,倒把嘉德帝这一日的情形都探了个清楚:不提一早与仁慧皇后拜宗庙、上朝,受了朝贺之后,又由太子和宁王两位殿下和礼部魏云庭陪着赏鉴了文武百官及各州府郡进献的寿礼,期间多有赏赐。之后是午宴,设于仪和殿,朝臣尽皆在座,君臣把酒言欢——内宫诸人以为当日也就到此了:按往年惯例,午宴之后还有内宫的晚宴,嘉德帝已连轴转了好几个时辰,该歇歇乏,以便晚间再受嫔妃、子女们拜寿。谁知众人都陆续到了彤辉宫,崔总管却来传话,道前朝脱不开身,嘉德帝就不临后宫了,有劳皇后娘娘代为受贺。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寿星不到场,还叫什么寿宴?况且这寿星……,他是平常寿星吗?他若不来,她们精心化的妆、苦心备的礼,不全成了瞎子点灯?失望简直就像在伤口上泼了一碗醋,蜇得人直要蹦起来——真要蹦起来可就成了笑话,于是一个个又都咬牙忍着,面上端着最淑婉的笑,除了,实在是咬不住牙的,譬如华昌公主。
      前些日子选和亲公主时的哭闹,虽躲过了和亲,可也招致帝、后乃至更多人的嫌恶,柔妃和华昌公主心里都明白,从皇诏封了安顺公主便悔惧惴惴——人心确是最古怪的东西,自家千不愿万不愿的事,一旦真不被强求、轻易被旁的人代替了,立马又会失落、不甘起来,而柔妃和华昌公主更是从皇家干脆利落的诏封之举中,品出种被摒弃的意味,这令她们如何能不惶惶?还好华昌公主的舅舅有主意,重金求高人作赋,极力颂扬嘉德帝的功绩,尽陈华昌公主的敬仰孺慕之情——自然都是春秋笔法,真正用意在于并非华昌贪安避险、实在是舍不得父皇才不远嫁。华昌公主知道利害,那般不爱读书的人,愣是把篇典故堆砌、华丽晦涩的文赋背了个滚瓜烂熟,谁知竟是白出了力:文赋是专为龙诞所作,错过今日的情境,再什么时候背……再什么时候背,嘉德帝不都得以为她是个傻子?

      华昌公主急郁攻心,有苦难言,转头看到近座的元沁,心火上扬,笑着道,“沁儿还是你机灵,当初说要练骑术给父皇贺寿,其实根本就八字儿没一撇,偏偏父皇今儿不来,你是又不出力又赚了个好名儿,你说好事儿怎么就都让你占了?!”
      她挟着股气,声调儿自然便高了,上座的仁慧皇后听到了,抬眼,却听元沁道,“那你不会学着点儿?”瞥了华昌公主一眼,自去与馨平公主说话了。仁慧皇后看了好笑,过后元湘来敬酒的时候,她提起这一茬,犹自意外,“沁儿的性子何时改了?往常可是不饶人的,如今倒会轻描淡写了。”尽管轻描淡写的气人效果并不次于伶牙俐齿。
      元湘道,“谁都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什么事都由着心儿?”除了那日气头上跟元成抱怨,她过后再未跟人提及与元沁的龃龉,故仁慧皇后毫不知情。而今日她和淑琳形影不离:安顺公主的身份太令人侧目,淑琳又是初入宫闱,更头回参加宫宴,需有人在旁陪伴指点,也是给她壮个势,免得被是非人轻慢了去。最适合担当此任的,自是她这嫡公主——这是仁慧皇后提的,她求之不得:顺理成章地不与元沁一处,便不怕被人轻易看出她二人不睦了。

      她说话的时候往元沁那面看了眼,仁慧皇后也跟着看了看,只不过她看的是德琳:此前也看过了,德琳侍立在元沁身后,全副精神都在元沁身上,不曾东张西望,更不曾看向安顺公主,反之安顺公主也是一样。仁慧皇后暗叹省心的就是省心,不需多言,自知分寸。忽看到德琳近旁的人,若有所思,“陆教习……你跟她说过了?”忠勇侯家与杜尚书家的交情,瑶筝必是认得淑琳的,她竟也若无其事,倒很令人意外。
      “何需我?她从行宫回来就去了寿昌宫,这两天也多在一处。那人的心思……哪会想不到预先知会她?”她口中的“那人”自是指德琳。元湘对德琳不快,仁慧皇后知道缘由,也恰是她烦恼的,瞅了元湘一眼,方要开口,元湘却道,“母后,崔总管跟您说什么了?”崔总管传完话后,又跟仁慧皇后单独说了两句,她看到母后面有异色——又怎么了?

      回来短短几日,她觉得宫中似乎出了许多事,太子王兄不说了,莫名的住进位节度使的女儿,游手好闲的安王兄又忽然一副栋梁样,还有昨日在别苑,母后与太后摒退人密谈了好久,当与裕王叔因三堂兄病重不能回京的事有关,可木槿不是说已然见好了,用膳的时候,太后老人家的眼圈儿怎么似乎是红的?还有长姊,人人都说她随性,实则心中极有数、从不会胡来的,怎就突要留在别苑了?
      元湘满腹疑窦,不安地望着仁慧皇后。
      仁慧皇后看了元湘一瞬,又扫了眼满殿华彩,低声说了句话。
      元湘一顿,跟着笑了,“那不是好事么?为何……”皇叔祖率军距京城不足三十里,龙诞之日,王师回朝,喜上加喜的事,为何不昭告、反还遮遮掩掩?
      “你父皇和王兄既这么说,自有用意。”
      仁慧皇后意味深长,脸色和眸光却都笃定有神,元湘心中突突,却不再追问,只道“儿臣……”,仁慧皇后已点头,道“需要自会叫你。”元湘遂无多话,替仁慧皇后添了酒便自退下了。嘉德帝不在,众人的兴致都大打折扣,菜肴上齐了,仁慧皇后又祝了一巡酒,内宫的筵席亦就散了。至于前朝……宫筵散出来,瑶筝把德琳和元沁公主送回寿昌宫,照旧到桃山夜练,直到她练完离去,依旧遥遥可见仪和殿的灯火亮如白昼……

      喜讯是在天明的时候传来的,城门方启,便听到城外金鼓如雷,号角齐发,进、出城的军民惊愣驻足,只见天边青、白、赤、黑各色旌旗招展,簇拥着玄底金边青龙负河图的王旗在前,五彩折羽高绣“镇南”二字的帅旗在后,指引着盔明甲亮的骑兵、步兵意气风发向城门而来。直至距城门不足百丈,鼓停角歇,人马肃立,之后便听不知是铺兵还是斥候的一路口令,原本惊愣的人群瞬时炸响了欢呼,“王师凯旋”,“镇南王爷还朝”,人人奔走相告,京城顿时陷入狂欢之中……
      喜讯传入宫城,皇家的动作仓促却不失隆重:安王元信、魏云庭火速召集礼、兵二部八司官员、将领出城相迎;太子元成代帝驾率百官于宫门相候——未到平素上朝的时辰,昨夜又宴饮过晚,各官员得令后的忙乱可想而知;同时嘉德帝亲笔拟旨,格外诏谕永安王、清平王、穆郡王、徐国公、忠勇侯、李勋官等等入宫:都是或因获罪如永安王、或因年高如清平王、穆郡王等久不入朝的老人儿,共通之处就是都与镇南王爷熟识。此举显见龙心大悦,要举朝倾力为镇南王爷庆功。盛事圣旨,焉有人敢怠慢?很快宫城门前便车马拥堵,禁卫军不得不出面,要官员们的乘驾即来即走,王侯将相亦概莫能外。如此,等镇南王爷在元信、魏云庭陪同下抵达宫城时,处处井然,百官翘首,两下里相见,元成和镇南王爷简短地互致了辛苦,便同率官、将前往宫中觐见。

      大殿上,嘉德帝等候多时,一见镇南王爷,降阶相迎,见唯有两名参将跟随王爷,不免诧异。问起,始知王爷怕大军扰民,只带了八百亲卫入城,如今都在宫门外听命。同理,今晨抵达城下的也只有五千精兵,大部队则在距都城二十里一线驻扎,今日之后再陆续分梯次归入各营防。嘉德帝听罢连声称善,百官自然附和,一时满殿赞誉。镇南王爷四面拱手致了谢,自从参将手里取了个樟木盒子,双手向上托了——不用说,南诏的降书。嘉德帝接到手里看罢,扬着降书道,“这‘误信奸人谗言’是何意?莫非还有人挑动他起兵不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3章 风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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