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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改换秘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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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余静昭以方子换得铺子一事后,谭阿翁歇业了两日,毕竟她既许诺了萧泉不再拿这张方子做生意,那就要说话算数。
但谭阿翁却心中很是郁闷,他始终不解,为何余静昭会为了一间铺子而把方子换走,这下,没了方子,徒有一间铺子他们还如何营生?
水煮铺歇业,廖亦昂也只好回到家中,正巧廖姜姜的婚宴需要人手,他索性就去帮个忙。
与此同时,萧骕在得知此事后,也很是气恼,但无奈事已至此,他若是再去找萧泉麻烦,只会给余静昭招来其他祸事。
很快,三日过去,廖姜姜的婚宴已至。
作为廖家首个出嫁的女儿,廖阿叔将廖家所有亲朋都叫上了,但碍于家中并不富裕,这场婚宴并未大操大办。
而廖姜姜的官人,正是先前余静昭反对过的谭青云。
依照当地的习俗,婚礼前,男方需备足彩礼,包括金银首饰、衣物布匹等,以示诚意,女方则应回赠男方茶叶、米酒等物,寓意婚姻美满,百年好合。
虽说礼数不可废,但相比于话本子里那些场面盛大的嫁娶宴席,他们的婚宴则小了许多,不过就是在男方家中搭了个喜棚,多置办了几张酒席,众多来宾都坐在他家院中,显得略微拥挤。
而余静昭作为廖姜姜的老板兼好友,她自要备足红包,好好交到廖阿叔手上,以表她的诚意。
为了避免尴尬,廖亦昂识相地将萧骕和余静昭分成了两桌,谭家老小坐一桌,萧骕则跟着廖禾禾她们坐一桌。
酒席的主菜是一盘烤得金黄的烤乳猪,皮脆肉嫩,油脂恰到好处地渗透出来,泛着诱人的光泽。乳猪两侧,摆放着一盘盘红烧鲤鱼,鱼身浇上了浓郁的酱汁,点缀以青翠的葱花。
除此之外,一碗碗炖得软烂的蹄筋映入眼帘,汤汁浓郁,蹄筋入口即化;而那份酱香四溢的烧鸡,鸡肉鲜嫩多汁,外皮烤得酥脆,令人回味无穷。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稻杏村独有的风俗——八宝饭和红枣花生汤。
糯米蒸熟后,拌上红枣、莲子、花生等八宝,甜而不腻,香气扑鼻;而那碗红枣花生汤,色泽红亮,甜润可口,寓意着新人生活甜蜜,早生贵子。
酒盏之间,是新酿的米酒,酒香浓郁,色泽金黄,倒入碗中,泛起微微的泡沫,引得宾客们举杯畅饮,欢声笑语。
其间最合余静昭胃口的,还得是那碗八宝饭,从米饭间透出的香气,着实叫人垂涎欲滴。
她吃得尽兴,萧骕却看得出了神。
不一会儿,身着喜服的廖姜姜就走入了大众的视野——她头戴金色嵌宝花冠,两侧垂下细长的珍珠串,随风轻摇,冠上缀以翠绿羽毛,映衬着她如玉的容颜。
而她身着的大红销金裙上,绣满繁复的花卉图案,栩栩如生。裙摆处,用金线勾勒出细腻的波浪纹,行走间,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她腰间系着的,是一条碧绿织锦腰带,两端垂落,随风飘扬,衣袂飘飘,宛如仙子。
足下,一双绣花鞋小巧玲珑,鞋尖微翘,鞋面上绣有金色的凤凰,展翅欲飞。鞋口处则更具巧思——一圈圆润的珍珠镶嵌于此,步履间,珠光闪烁。
余静昭率先放下手中还在吃的八宝饭,用尽全力鼓起掌来,为宴席再添几分热闹。
廖姜姜也感到了她的用心,转过头来莞尔一笑。
见过宾客后,新娘便先入了新房,留下新婿陪众位贵客宴饮。
谭青云从未有过如此容光焕发的模样,他身着婚服,面带春风,手中执壶,为宾客们一一斟酒。
宾客们或坐或立,或持盏细品,或开怀畅饮。一位老者须发皆白,手持酒盏,笑眯眯地与新郎对饮,不时点头称赞酒的醇厚。他笑如洪钟,回荡在夜空,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旁边几位中年男子,或许是新郎的亲朋好友,他们拍着新郎的肩膀,开着玩笑,话题从农田的收成谈到邻里的趣事,无不尽欢。
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追逐嬉戏,偶尔被大人叫住,塞上一块糖果或是一小块糕点,便又欢笑着跑开。
院中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温馨至极。
“诸位,感谢诸位能在百忙之中来为我捧场,今日开心,大家尽情吃喝!”
不一会儿,吃着吃着,谭青云就走到了余静昭一家人面前敬酒,不过,许是喝得多了些,他纵使满面通红,却也难掩春光,把住指尖的精巧酒杯,稳稳地端在面前。
余静昭顺势起身,玉手轻抬,酒盏微倾,真心实意地同谭青云说道:“谭大哥,我是姜姜的老板,亦是她的好友,姜姜是个顶好的娘子,这一点你要比我清楚。如今你既娶她过门,就要爱她、敬她,有事一起分担,有难一起应对,只有如此这般,你们才能有福同享,希望你能牢记于心。”
谭青云自知余静昭所谓何意,作为“过来人”,她是出于好心才同他说出这些话来,于是,他也待以厚礼,拿过酒盏再添一杯,与她撞杯之后,痛饮而下。
待谭青云走至下一桌去,余静昭眸子猝然暗了几分,在一片嘈杂之中,人群目光之外,她默默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块喜糕就朝门外走去。
但萧骕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她的身上,因此,当她起身离开之后,他也绕过熙攘的宾客,匆匆跟了上去。
远离宴席的觥筹交错,余静昭独自一人走到了谭家门前的一棵大树下,背倚着他家石墙,仰头之间,星辰遍布。
随后,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穿过嘈杂人声传到她的耳畔,扭头一看,原来是萧骕。
她没有因此离开,而是瞧了他一眼,便回过头来继续欣赏夜色。
屋外,天幕如洗,星辰烁烁,月光洒落,银霜覆盖的稻田泛起幽幽光泽,连绵的山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屋内,婚宴之中,灯火辉煌,笑语盈盈,与天地间的宁静古意,共绘一卷人间烟火图。
萧骕悄悄走到她身边,有样学样地像她一般往石墙上一靠,双手盘在胸前,微仰起下巴,合上双目,感受微凉夜色。
“不去和他们一起喝酒?”余静昭低声开了口。
“你呢?”萧骕双唇轻启,嘴角露出浅浅笑意,“你不也没去。”
余静昭没作答,转而捏住手中的喜糕一把塞到了嘴里,包着满嘴的糕粉狼吞虎咽。
见她没做声,萧骕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来斜斜看去,而余静昭却仍将双手压在身后,抬头静静看着星空。
于是,他又开了口:“阿昭,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上次是我考虑不周,我同你道歉……”
没想到萧骕竟会说出这话,余静昭不禁发出一声嗤笑:“多虑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因为这些小事耍孩子脾气。”
“成年人……”萧骕虽不懂余静昭口中所谓的“成年人”之意,却还是强行搭话道,“只要你能原谅我就足矣。”
“萧骕,我没有生你的气。”
“嗯,好。”
星光之下,余静昭侧过头去看向萧骕,但此时,他的目光却给了星辰。
余静昭轻叹一声,抿唇道:“在你眼中,两姓联姻,意味着什么?”
“是一众的契合,是举案齐眉,是余生白首。”
“可是,你们的世界里,婚姻,好像就是一张白纸,只要两个人的名字落了上去,无论他们之间有没有任何墨迹,都要被毛笔相连,就可以这么勉强度过余生,韩恺止是这般,姜姜是这般,你和我也是这般……”
萧骕知道,余静昭口中虽对他们的曾经毫不在意,但一旦提及此事,她的心又会不自主沉下些许,或许她的内心,还是渴望一次对等的博弈吧。
“阿昭,我们的曾经是不由自主,但将来不会,我会等你,等你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我一定会在你目光所及之处。”
余静昭的眼眶渐渐温热了几分,却违心地岔开了话题:“可我抬起头来,却只看见了你萧二伯。”
萧骕懂得她的玩笑话,也从她的玩笑中窥见了她的难处和无奈,只闻他口吻轻柔:“阿昭,抱歉,给你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与你无关,况且你二伯拿走方子也不会断了我的后路。”余静昭眨了眨眼睛,先前积蓄的泪水很快退了回去,“最起码他的出现让我知道了我外翁竟是瞒着我租的铺子,这铺子若是长此以往地租下去,更会徒生祸端,不过好在发现得及时,处理得也及时。”
“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只叫我们不要用这个方子做水煮,那我换个方子不就好了?”
至此,萧骕才明白,原来当初余静昭不顾一切答应下来,绝非赌气之举,而是恰好抓住了萧泉的漏洞,好待时机成熟反将一军。
但计划如此,如何实施,以及从何处寻来一张新方子,却成了难题。
萧骕默默将余静昭的愁容存入眼底,他转念一思,忽地灵光一现:“我记得,亦昂兄他二妹廖粟粟好像,在镇上哪个酒楼后厨帮工吧?”
“确实如此。”
“那她若得大师指点,也不是绝无可能。”
被萧骕这般点明,余静昭顿时有了想法——对啊!廖粟粟在后厨帮衬了这么些年,那些大厨如何调配汤底、如何提鲜都一览无余,何况今夜廖姜姜大婚,廖粟粟也为宴席的佳肴出了不少力,想来她多少还是有些许功底在身的!或许问她能找到出路。
事不宜迟,她这就去找廖粟粟问问。
“多谢。”余静昭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回了屋内,临走之前强行将手中尚未吃完的喜糕塞到萧骕怀中,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还未等及萧骕回一声“不谢”,余静昭就再度迈入了喧嚣,因此他“不”字刚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可萧骕却揣着两块喜糕心中窃喜,纵然夜色再沉也藏不过他的灿烂笑意。一时兴起,他也学着余静昭那样,一口包住了糕点,却又倒霉过头,不慎噎住,喷出满嘴糕粉,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
是的,自始至终,他想听的,只有她的答复,仅此而已。
反观余静昭这头,等她找到廖家席面之时,正巧他们也吃饱喝足打算离去,余静昭见状赶忙上前将廖粟粟留下。
同廖阿叔道明缘由后,余静昭才得以将廖粟粟带回自己家中。
“粟粟,阿姐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阿昭姐你直说吧,我一定尽我所能帮你。”
有了廖粟粟这话,余静昭心中顿感踏实许多。
随后,她忙中有序地从橱柜中拿出各式佐料——花椒、干辣椒、大葱、姜蒜等十余种配料,一一陈列在廖粟粟眼前。
“还差一份骨汤作底,其余材料就这些了。”捣鼓了好一阵,余静昭才停下了匆忙的手脚,双手叉腰站在廖粟粟身侧。
可廖粟粟却不明所以,困惑道:“阿……阿昭姐,你这是作甚……”
“这是我家水煮做汤底秘方,可惜这里没有鸡精或者味精,达不到极致,虽说味道比我意想中差了些,但还是不错的。”
余静昭这连珠似的言辞叫廖粟粟更加糊涂起来,什么鸡精?什么味精?
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的余静昭一回头就迎上廖粟粟迷惘的双目,于是她连连解释道:“就……就是这汤底需要调鲜,我需要汤底味道更浓几分,粟粟你可有想法?”
“调鲜?”廖粟粟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懵懂地看向余静昭,“这还不容易?加点豆瓣酱就是。”
什么?豆瓣酱?这时候就有豆瓣酱了?
“豆瓣酱?”余静昭惊呼一声,“你会做豆瓣酱?”
被她这样一问,廖粟粟倒有些忸怩起来,她大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悄悄凑到余静昭耳边,低声说了句:“我做的豆瓣酱有点不同……”
“不同?”
“阿昭姐,这是我的秘密,你莫要告诉别人。我做的豆瓣酱是偷师来的,先前我帮工的那个酒楼的师傅做菜顶好吃了,于是我帮他配菜的时候偷偷看了几眼,发现他调制豆瓣酱的时候会额外放些东西去,如此这般,他做出来的菜肴就会比别家的鲜美!”
廖粟粟越说越兴奋,因此余静昭急忙追问一句:“那是加了什么进去?”
可她这一问却堵住了廖粟粟的嘴,蓦地,她安静了下来,支支吾吾回绝道:“这个……我不好说,毕竟我也是偷师的……但是阿昭姐你若需要,我可以帮你做!”
“好!”余静昭才不想细究这个秘方,只要最终能给她原先的汤底提鲜,那便达到了她此行的目的。
不过,虽说汤底配方之事已解决,但如若她水煮铺继续光明正大地开下去,恐怕萧泉还是会来此多生事端,毕竟他家酒楼也卖水煮,两家之间难免会形成竞争关系。
何况萧家酒楼开在镇中心,人来人往商贾云集,不愁客源。
试想,既然能在交通便捷之所一尝水煮,又何必刻意跑到街头巷尾去谭家水煮吃上一餐呢?如此一来,谭家水煮的竞争力愈发弱了不少。
然而,对此,余静昭心中早已想好了计策——
既然商铺位置做不了手脚,那就在贩售形式上耍一耍文章。
萧家酒楼靠点单煮定额水煮,那她谭家就反其道而行之,靠人头数做一个水煮自助!
“萧泉,你压不死我的。”余静昭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屈的笑意。
可正当她还沉溺于找到救星的喜悦之中时,廖粟粟接下来的话却犹如当头一棒:“对了阿昭姐,后日是不是就要办选举大会了啊?关于你和赵里正的里正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