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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竞选大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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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掐指一算,自上回萧骕归来同赵里正叫嚣起始,两周时日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眼看后日,就是起先他们约定好的选举大会之期了。
这段日子里,余静昭被其他琐事占据了心思,一时竟将这般重要之事抛之脑后,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后怕的。
虽说上回村中疫病之灾多亏了她和萧骕才得以解决,但两周时间,除此之外她的确也没能做成其他壮举,要想凭此搬倒赵里正,实在是风险极大。
可眼看期限已至,她又无可奈何,只能老实本分,等待那日到来。
不过,余静昭的静待佳音,却不减萧骕的行色匆匆。
在竞选之日的前夜,他瞒着余静昭,和廖亦昂干了件“大事”。
为了确保余静昭第二日能够竞选成功,萧骕特意在她没能留心之时偷偷走访了村中的每家每户——
“阿昭平日待大家如何,您是有目共睹的,上回村中疫病,也是阿昭费劲心力给大家寻来的郎中,相比之下,赵里正却因害怕而闭门不出,如此这般,您心中应当有合适人选了吧?”
“赵里正反对村中修筑学堂,如此一来,您家孩子还需自费念书,有钱还不够,还得有靠山,不然,镇上的学堂岂是说进就进的?您仔细掂量一番,还要支持赵里正担此大任吗?”
“阿昭虽是女子,但她手下所经营的两间铺子无一不为人称道,这足以证明她的本事,您大可想想,若她当上了稻杏村的里正,您家是否也能沾光大捞一笔呢?”
“他赵里正背靠赵家?那您可清楚我姓什么?可清楚我站哪方?”
“……”
就这般,由萧骕领头,廖亦昂跟在身后一家一户地送礼,一夜之间,两人愣是把村中除了谭家和赵家都走访了个遍。
当最后一扇门扉轻轻合上,他们立于村子最高处,目送那点点灯火渐次熄灭。
灯笼的光晕在寒风中微颤,似在为他们今晚的奔波点亮归途。
立于高处,二人并肩而立,衣袂随风轻摆,目光所及,尽是深深的倦意。
每家每户一一劝说,萧骕的嗓子已然疲惫不堪,他一把接过廖亦昂从腰间解下的水壶,也不论里面的清水冰冷与否,生生饮入肚中。
提了一路的赠礼,廖亦昂也深感困乏,顾不上干净,径直席地而坐。
“你忙了一路,还准备了这么些东西,费财费力的,却不愿让阿昭知道?”廖亦昂趁萧骕站在他身旁将壶中的清水一饮而尽,两手向后一撑,略带调侃地问道。
萧骕将水壶在空中抖了抖,欲要榨干最后一滴甘泉,见实在见底,才将壶塞扣了上去:“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训我一顿?”
听闻萧骕此番回答,廖亦昂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打趣道:“哈哈哈,你倒是当真了解她的脾性,我脑中都有她叉腰训斥你的画面了。”
被廖亦昂逗笑,萧骕轻笑一声,随后将被他一饮而尽的水壶挂在腰间,接上一阵长叹:“我只要确保她能得偿所愿就足矣,其余的苦活累活,她不必知道。”
可廖亦昂对此却另执一词:“但你就能确保明日选举,他们都会投给阿昭?”
“不能,光是这般劝说和送礼自是不能。”
“那你今夜岂不是白费?”
“不会,我是萧家人,萧家在镇子上乃至整个县里有多大权威,大家都心知肚明,得罪赵家,还是得罪萧家,想必他们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直到萧骕此言一出,廖亦昂才了解其中深意。
不过,萧骕向来都对凭萧家人身份来威逼利诱之举嗤之以鼻,没承想今日,倒一反常态了……
“情种。”廖亦昂随之瘪了瘪嘴,顺手拍了拍膝侧的泥土,“没想到,你们萧家竟出了你这么个情种。”
萧骕默然无语,一只手悄悄把玩着腰间的空壶。
见他一声不吭,廖亦昂随即扭头继续攀谈道:“话说你究竟何时要去赴任啊?”
“一年。”萧骕淡淡答道,“我同官家告假了一年,一年之后,我不得不走。”
“那……你同阿昭讲明真心了吗?”
“说了。”萧骕的语气依旧淡漠,接着,他再度昂起头来,面向头顶稀朗的夜空,眸子轻闪,“可她不应我。”
“不急,阿昭她不过是心中顾虑太多,你先前伤她伤得太深,她总该要些时日缓和过来的。”
“但愿如此吧……”
月华如练,披覆在稻杏村每家每户的屋檐,村巷静谧,犬吠声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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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选举大会如期召开,但赵里正本就不情愿参与这场纠纷,于是,在他的安排下,这场大会规模甚是简陋,只是粗略地叫全村人到村口大树下集合,待他们深思熟虑之后,往树下摆着的一个木箱里投入票签即可。
村民们热情不高,大多都对着站在树下的余静昭和赵里正议论纷纷,大家手持票签,有的很快就写下的心仪之人的名字,随意丢进了木箱,然后毫不犹豫转身扛起锄头就去往地里。
但也有些人家瞻前顾后,讨论半天也拿不定主意,对着余静昭和赵里正指指点点。
而此时,萧骕和廖亦昂两人正站在通往村口的必经之路上,每来一人,他都要装模作样地同人家寒暄几句,生怕他们忘了昨夜的叮嘱。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良久,王家三口也慢慢悠悠地在村口现了身,见余静昭满面笑意,赵里正却摆出一副不耐烦之态,他们心中早就定了人选。
“你瞧瞧她那模样,没想到吧,终有一日,她的命运也会掌握在我们手里。”王大牛脸上写满了不屑之意,恨不得将翘起的鼻孔贴到余静昭眼睛上去。
李氏亦然,冲着余静昭的方向连连咋舌。
王小花见她爹娘这般小人得志模样,却顿时慌了神,看他们这姿态,想必那签子上,写的正是赵里正的名号。
于是,趁四下无人,她赶忙将二老拉到路边,同他们陈述其中利弊:“爹娘,你们的签子上莫不是写的赵家?”
“当然!”王大牛抢先答道,仍旧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我只有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写她余静昭的名字!”
结果,他的大义凛然却被女儿活活否决,害得他一时有些气恼起来,因此王小花匆忙安抚道:“阿爹,你可想过,如今赵里正反对给村里修学堂一事会给我们带来多大麻烦?”
“这有何麻烦的,你早过了念书的年纪……”
“我不念,我的子女要念啊!”王大牛被嫉妒蒙蔽而展现出来的愚钝叫王小花哭笑不得,只好同他直言,“您不考虑我,总该考虑考虑您的外孙们吧?难不成您不想当秀才外祖了?”
王小花这话简直醍醐灌顶,值此之际,王大牛才回过神来——对啊!这学堂修起来还可造福他的外孙们!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但转念一想,他先前早已信誓旦旦撂下狠话,如若现在反悔,岂不丢了颜面?
左思右想之下,他还是觉得自己的颜面要紧:“我……我就是不投她……”
眼看劝说无果,王小花又实在拗不过她爹,只好绞尽脑汁另谋出路。
只见她将她家三人的票签统一拿到手中,仔细端详一番,脑中灵光乍现,惊呼一声:“有了!阿爹你继续投赵家,我和阿娘投余静昭就是,反正最后实行少数服从多数,她票数应当还是占了大头。”
虽说方法欠妥,但若想既保住王大牛所谓的颜面,又保住他们今后的利益,眼下确实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随后,王小花便领着她的双亲,一齐走向了村口的大树。
见是王家人,余静昭不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又垂下脑袋去,避免视线交会,不过,在她低下头前,倒是和王小花对了个眼色。
相反,见到王家人,赵里正却笑开了花。
一来,余静昭与王家的恩怨闹剧人尽皆知,他们必定不会将票签投给她;二来,王小花作为他心中极为满意的儿媳,他们王家于赵里正而言,早已是写了半个名字的亲家。
因此,王家人将签子投给他,那是势在必得。
很快,村民们零零碎碎地都将手中的票签投到了木箱中,除了个别弃票之人,大多数都参与其中。
而当下,就到了动魄惊心的唱票环节,究竟花落谁家,众人无一不拭目以待。
此环节由村中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翁主持。
老翁手持选票,神情庄重,开始逐张唱票。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村民们屏息凝神,聆听着每一张选票的结果。
“余静昭一票,余静昭两票,余静昭三票,赵里正一票,赵里正两票……”
每一张选票的公布,都牵动着村民们的心弦,他们的目光紧随老翁手中的选票起起伏伏,仿佛能从中看到自己未来的希望。
随着唱票的进行,两位竞选人的票数逐渐明朗,村民们纷纷投以关注,期待着最终的选举结果。
此时,老翁手中的选票越来越少,选举结果也愈发紧张。
“余静昭三百八十二票,赵里正三百八十票。”
终于,老翁宣布选举结果,余静昭以微弱的优势获胜。
村民们欢呼雀跃,掌声雷动,气氛达到了高潮。
萧骕躲在人群之后,亲身感受到了这份欣喜,不禁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而相比之下,王大牛却心绪复杂,他心想,若是王小花和李氏的票签投给了赵里正,那这场选举的获胜之人就会是他!不过,他既要又要,既想赵里正当选,又想要那间学堂,但事已至此,最起码,他保住了学堂。
“阿昭!恭喜你啊!”
“我一直看好的就是阿昭!”
“那阿叔就先行祝贺我们的余里正成功上任啦!”
“余里正,多多关照,哈哈哈哈……”
……
庆贺之声此起彼伏,将余静昭团团围住。在村民的拥戴之下,余静昭也展露了发自内心的璀璨笑颜。
万般无奈,赵里正只能在村民的欢声笑语中,灰溜溜地下了台,他的里正之位,也随着锣响,就此谢幕。
不过,余静昭的里正之位尚未一锤定音,还得等赵里正将公文呈上县衙报备,她才得以堂堂正正继任稻杏村里正。
虽说此间需要一段时日,但余静昭等得起,也可趁这段时日,将水煮自助一事处理好,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眼下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她意料之中的态势行进着。
可接下来村民无意说出的一句话,却再度打破了她的幻想:“对了,阿昭,你先前说的修建学堂一事,可有找到夫子?”
“镇上不是有许多秀才吗?到时去镇上请一位来就是。”
“可是……”村民支支吾吾地表示疑惑,“可是镇上的先生都有学堂可去,那些有名望的先生又被请去了大户人家私塾,据我所知,镇上目前,是没有夫子得空的……”
“什么?”余静昭怎么也没料到,学堂一事竟败在此处,有了授业去处,没有教书先生,这还如何算是一个像样的学堂?
不行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出来!
为了解决此事,余静昭将她前前后后能想起的所有人脉都考虑了一通,竟没有一人有教书的本事,叫她一时慌了神。
不过,正当她左思右想找不着人选之时,一个人忽然闪现在了她的脑海——正是先前被她所做的糖藕迷住的京城大才子,张栋。
细细想来,前些日子,他还特意从京城给她寄信,向她讨要做糖藕的方儿,抑或是让她寄些糖藕到京城去,快马加急,全部费用由他承担。
岂不正巧,她唯一的文化人人脉,即将派上用场。
说干就干,余静昭二话不说即刻拿起笔墨给张栋写信,期许他能想个法子解决稻杏村学堂教书先生一事,若是他本人来此,则为极佳。
于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了一日又一日,等到谭阿翁水煮自助都开了张,余静昭还没等到张栋的回信。
直至一周后的某个清晨,廖禾禾才不紧不慢地从柜台下掏出一封信件,递到了余静昭跟前:“阿昭姐,有你的信,昨日就寄到了,我忘了给你。”
接过信件翻转过来,她看了眼信封,即刻认出了张栋的字迹,立马迫不及待地拆开读了起来:
“敬启者,感念阁下对区区在下之信任如山。然京城之中,琐事缠身,如茧自缚,实难脱身……”
念及此处,余静昭的心早已凉了大半,险些就要将信件折起收入袖中,却被廖禾禾一把夺过,让她继续往下读去。
只见张栋婉拒后笔锋一转,挥墨写到:
“闻悉,昔日恩师,乃在下少年时的启蒙之人,现已隐逸于慈阳古镇之中。此前,在下尚有空闲,曾赴古镇一访,得以聆听教诲。若阁下果真寻觅一授业解惑之师,恩师乃不二人选,定能胜任此教席,传承文脉。”
张栋的恩师?张栋都已是名声大噪的才子,他的恩师岂不更为学富五车?这样一位文人骚客竟留居在慈阳镇!诚可谓是天大的好事!
于是,余静昭接着往下读去——
“拙师姓白,名扈,字随之,世间咸称其为寒泉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