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一把伞》如意桔子

59、亡命之徒

　　许蓁太熟悉这个盒子了，毕竟最初她就是利用它接近周烬。

　　关乎到周家父母出事背后的真相，周烬极其重视它，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出现在她这里。

　　除非……

　　强烈的直觉牵引着许蓁把礼物盒拿出，解开酒红色丝带，掀开盖子，黑丝绒质地的盒内静静躺着一张照片和一封信。

　　一封信。

　　许蓁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所有思绪在此刻停滞，厨房的炒菜声、许爸和继母的交谈和客厅的动画片打斗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乐，她手指颤抖着错开照片拿起那封信再次确认一遍。

　　是的。

　　就是季斐礼对她告白的那封信。

　　当时她要离开，季斐礼没阻拦，而是笑着问她：连信也不收下吗。

　　这一刹那，许蓁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一股透心凉气从脚下升延至全身，过去和季斐礼有关的记忆片段走马观花般闪过。

　　空降的转校生唯独选了她旁边的空位，不是本地人却知晓周家旧事，实践那夜周烬唯独对他格外冷淡，没过几日两人便在学校打架背了处分……

　　再到播放新闻周刊的晚课，季斐礼对于犯罪少年几近刻薄的反问——他早就认识周烬了。

　　凶手是他，每年寄信的人是他，躲在幕后一直窥视周烬的人是他！

　　原来，她有过的怀疑并非凭空妄想。

　　手中捏紧的信变得无比烫手起来，许蓁深吸一口气，撕开信封。

　　里面只有张白纸，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再无其它。

　　意味明显。

　　关上房门，隔绝掉外面吵闹的声音。

　　许蓁靠着打开的窗户边，目光空远而平静眺望阴沉天际，附在耳边的电话响过两声便被人接通。

　　“喂，”伴随嗞嗞的电流声，对方极其熟稔地喊她的名字，“许蓁？”

　　许蓁语调波澜不惊：“季斐礼。”

　　接受荒谬却又串通起来无比合理的事实后，她的心底已是一片坦然。

　　电话另一边，季斐礼轻咳着笑：“知道了？还挺聪明嘛。”

　　“你想做什么？”懒得同他废话，许蓁开门见山地问。

　　“别这么冷淡。今天下午你走得太着急了，我们似乎没聊完呢，我还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没说，不如找个地方继续，嗯？”

　　许蓁顿时警惕：“电话上聊难道不可以？况且，该跟你仔细谈谈的人不是我吧。”

　　“可是许蓁，”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让人不禁头皮发麻，“有些事情，我只想告诉你啊。”

　　“如果我说不行呢？”

　　“这样啊……那某个人就永远不会知道一些真相了。有的线索，跟纸一样脆弱，放把火就灰飞烟灭了。”

　　这是在威胁她。

　　许蓁不去，周家车祸出事背后的线索就会断掉，周烬将近四年来的隐忍和心血付之一炬。

　　许蓁眼睁睁看着周烬走到现在，真相近在咫尺，根本不可能忍心又看他重头再来，而且，周烬撑不住这般打击的。

　　季斐礼拿捏住弱点，完全不用担心她会拒绝，气定神闲等待她的答复。

　　半晌沉默后。

　　“……地址给我。”

　　季斐礼报了个咖啡厅的地址，在电话被挂断之前闲闲提醒：“希望没有多余的陌生人出现，不然我会不高兴的，许蓁。”

　　许蓁冷冷道：“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许蓁迅速给周烬打过去，电话铃响至结束两遍，对方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

　　许蓁抿紧唇色泛白，不过两三秒，又做了新的决定。

　　她翻出草稿纸，在纸上写了几句话，放到显眼的位置，家里其他人一般鲜少进她的房间，但有事，就不会了。

　　弄完后，许蓁回到玄关处换鞋，端着最后一盘菜走出来的许荣德“咦”了一声：“小蓁，怎么了？才回来就又要出去啊？”

　　“对，有点急事要办。”

　　“有这么着急么？外面雨下的大，吃完饭等雨势小点再去吧！”

　　许蓁摇头表示不用，反而说到另一件事：“爸爸，如果天黑前我还没回来，你就给我打个电话吧。要是我没接，你就去我的房间帮我找一本书。”

　　“啊？……什么书？”

　　许荣德茫然看着女儿匆匆奔下楼，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算了。

　　女儿向来不用他操心，说什么就跟着做好了。

　　……

　　一栋别墅前。

　　穿着黑色短袖的少年挺阔利落，袖子下露出的一截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匀称，没有一丝赘余，此时紧绷着，青筋清晰可见。

　　他就静漠地站在那儿，却给人一种，蕴藏着随时会迸发的力量感。

　　周烬掀起眼皮，跟守在别墅大门前的几个保镖对视，隔着不过几米距离，却能感受到彼此剑拔弩张的气氛。

　　为首的警告他：“我家少爷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识相点就赶紧滚吧。”

　　周烬没理睬，边往腕上缠绕手带边往这边走，步子不疾不缓，一股子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而开始肆无忌惮蔓延过境。

　　为首的想起，他曾不解问自家少爷：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还需要派这么多人？

　　自家少爷很轻地笑了下，只道：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

　　一个词居然会放到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子身上，他不可置否，心里觉得这些孩子还是年少轻狂。

　　为首的那人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他朗声道：“那就不好意思了，花钱办事——”

　　话音未落，拳头就呼啸着砸向对方，对方反应极快，闪身一避，反手压住他还未收回的手臂往后掰折，他心里一惊，这小子怕是经过训练，力气不小啊。

　　不过，想要打过他们这么多人——

　　还是弱了点！

　　为首的冷笑挥手，众人一拥而上。

　　周烬撑地一记鞭腿横扫过去，有两人来不及反应砸倒在地，绊住后面几个，可很快又有新的人接替，仿佛无穷无尽般疯狂追捕唯一的目标。

　　半个小时。

　　只要他撑过半个小时就好。

　　周烬一边躲过对方挥来的拳头，一边在心里冷静盘算。

　　……

　　滂沱大雨，事态紧急，许蓁不再心疼那点钱，拦下辆出租车往咖啡厅所在的地址去。

　　路上，许蓁又一遍联系了周烬。

　　依旧无人接听。

　　周烬人在哪？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见人影。

　　“到了啊，小姑娘。”十分钟后，车停在路边，司机师傅提醒道。

　　许蓁思绪回笼，压下心中烦躁与不安，道谢后下车，视线往上一抬，正对面穿过马路便是季斐礼说的那个咖啡厅，藏在闹市中，低调不起眼。

　　要不是季斐礼提起，许蓁从没听过有它的存在。

　　外面挂着正在营业的牌子，拉开玻璃门，许蓁不露痕迹飞速打量一圈四周。

　　奇怪的是——

　　没人。

　　一个人都没有，无论是客人、老板，还是服务员统统都不在。

　　整个地方安静到诡异，连灯也没打开，昏暗中只有前台亮着光的电脑格外显眼，很难不引起人注意。

　　许蓁走过去，台式电脑上播放着一段视频，或者说，是实时监控。

　　监控里，一个年轻的黑衣男生被几个状似保镖的男子堵在角落，有人狠狠踹了脚他的腹部，男生吃痛弯下腰，下一秒，又被另一个男的抓住衣领，他被迫仰起头。

　　一张狼狈而熟悉的脸清晰地暴露在监控下。

　　是周烬！

　　季斐礼究竟想干什么！

　　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许蓁扑到电脑前，试图找到什么按键可以联系到那边，然而没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男生被围殴却束手无策。

　　电话再次响起，许蓁秒接：“季斐礼！说好的咖啡厅见面，你人呢？！”

　　“唔……不好意思，我临时想换个地方忘记告诉你了，作为赔罪，我送了你一个礼物，看见了么？”

　　“你个疯子，是不是有病！他人在哪？！！”

　　许蓁差点爆粗口。

　　季斐礼毫不在意：“怎么样，还要过来吗？”

　　“周烬人在哪？”

　　“……放心，他暂时不会有事的，只要你肯乖乖听我话。”

　　“地址，”许蓁掐住手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目光紧紧盯住监控画面，“最后一次，希望你别再言而无信了。”

　　“不会。”

　　这次季斐礼没说具体地址，而是让许蓁转身看外面：“路边有辆打着双闪的车，我要你过去，跟他走。”

　　下车时许蓁就注意到有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一直没开走，原来专门等她呢。

　　许蓁挑衅反呛：“凭什么。万一我刚上车命就没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往哪里哭诉去。”

　　季斐礼哈哈大笑两声，明知她在试探，还是顺着她的话说道：“当然不会，别担心，同桌一场，我怎么忍心让你死呢。”

　　“……好。”

　　此刻许蓁彻底明白，季斐礼最初想要约见的地点就根本不在这，引她过来，再让她亲眼看见监控视频里处境危险的周烬，不过是为了步步攻破她的心理防线。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细数几年来，许蓁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事还不至于让她崩溃，她冷静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玻璃窗。

　　“咔哒。”

　　回应她的是车门开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