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薄荷凉风

10、助理

　　“林姐，你新做的发型特别适合你，这个栗子色很衬你的肤色。”沈冰一边喝茶一边不忘察言观色见缝插针地夸奖对面坐着的中年女客户。
　　“啊呀，老都老了，就是上次去楼下洗个头理发师非得给我做个发型，我也老客户了也不好意思拒绝就随便整了一个。”林如芬伸手摸了摸头发，手上绿油油的翡翠手镯和金闪闪的黄金戒指闪瞎了沈冰和傅湘的双眼。
　　“这个翡翠镯子好看，绿得通透，这个种色价格特别贵吧？”沈冰立刻悟出了对方抬手的含义，接着一顿彩虹屁。
　　“我买的早，也就中六。”林如芬喝了一口茶得意地说道，“小沈，不是我说你们，也就画个图布个展，你们怎么好意思收那么贵！”
　　林如芬是沈冰最近对接的私企老板娘，本来跟老板谈好了广告合同，字都签了，但是财务是林老板娘管着，一句“太贵了”硬生生地把打款日期往后拖了两周。钱磊亲自上门跑了两趟都碰上了软钉子，最后又把沈冰推了出来。
　　“林姐您是做珠宝生意的，买珠宝就讲究一分价格一分货。我们接了贵公司的案子之后，一直都是按最高等级的客户对待，整套方案都是策划总监出的，后期对接都是我们钱总自己来的。您向来最识货了，不然也不会找我们对不对？”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嘴巴倒是比你们那个钱总会说多了。”林如芬翘起二郎腿上下打量沈冰。
　　正在这个时候，林如芬的手机响起。
　　“喂，宝贝，怎么啦？”林如芬接起电话就换了一张脸，“哦哦哦，蚕宝宝没有桑叶了，我前天让公司小张在网上下单的桑叶还没到呢？！”
　　“宝贝不要急，妈妈马上给小张叔叔打电话，一定给你把桑叶搞定，你等着妈妈。”
　　林如芬挂了电话就心急火燎地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小张，你买的桑叶怎么还没到，我儿子的蚕宝宝都在家里饿得嗷嗷叫了，这个是他们班级科学观察的作业，你赶紧给我看看快递到哪里了？”
　　“什么，快递延误，这个你赶紧打电话去商家协调！”林如芬挂断电话，气得一口喝光了面前的红茶，“这个小张，办事怎么这么不靠谱！！”
　　“林姐，我记得这附近有个文津苑，小区里面好像有桑树，等下我们喝完茶一起过去看看。”傅湘提议道，她就租住在这附近。
　　“真的啊，现在就去！”林如芬立马开始披上外套拿起包。
　　沈冰连忙起身和傅湘一起陪着林如芬出门。她的手机刚好响起，接起来一看，是林远。
　　“沈冰，你在哪里？中午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谈一下下一步的合作。”
　　“林总，我现在陪着客户去文津苑，等下这里完事我就赶过来，你把吃饭的地址发我微信就行。”
　　挂了电话，沈冰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了林如芬。
　　文津苑是个老小区，小区内确实有一颗桑树，但是这是一颗参天……老桑树，高达10米。
　　沈冰、傅湘和林如芬三个人站在树下，看着满树的桑叶无可奈何。
　　“这……咱三叠罗汉也够不到桑叶尖啊！”傅湘绝望道。
　　“欸，你看那里，那个施工工地是不是有把梯子！”林如芬为了儿子的桑叶已然成了拼命三娘。
　　沈冰和傅湘交换了一个更绝望的眼神，但是林如芬已经一路小跑冲过去把梯子拿了过来。
　　“冰……冰姐，我恐高。”傅湘用恐惧的眼神望着高高的施工梯。
　　“我上，沈冰你给我扶稳了。”林如芬一脸坚毅，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女真是拼。
　　沈冰看了看中年发福的林如芬和瑟瑟发抖的傅湘，终于意识到自己才是真正的夹心层，上有鸡血客户下有弱鸡下属，她望了一眼施工梯道：“你两扶好，我上去！”
　　说不吓人都是假的，沈冰站在那堆老桑叶面前的时候，连头都不敢低，她伸出一只手去使劲拽桑叶，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树枝保持平衡，大声壮胆道：“我把桑叶扔下来，你们等我下去再一起捡。”
　　于是林远走进文津苑的时候看到了令他惊心动魄的一幕，沈冰站在高高的施工扶梯上，正在拽着树枝摘桑叶，他不敢发出声音惊动她，只能悄悄走近，沈冰扔下来的桑叶还正好掉到了他的头上。
　　“你们广告公司的业务范围很广啊，这是给小区修剪绿化么？”他问仰着脖子的傅湘道。
　　林如芬立刻发挥中年妇女的口才滔滔不绝地边扶着梯子边给林远讲了一遍来龙去脉。
　　沈冰满身大汗地从施工梯上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林远：“林总，你怎么来了？”
　　“沈冰，你这是要竞争感动中国之广告客户经理么？！”林远连忙双手扶住快要虚脱的她，嘴上却带着怨气责备道。
　　“小沈，你男朋友老紧张你了，可关心你了。”林如芬也一把扶住沈冰，“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小沈，回去我就把广告款给你们公司打过去。”
　　“谢谢林姐，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客户。”沈冰解释道。
　　“哎呀都一样的，我也是过来人。”林姐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坐进林远的车，沈冰就感觉到一股冷气。
　　“三个人，为什么是你爬上去？”林远黑着脸问她。
　　“林姐是客户，傅湘是新人。”沈冰答道。
　　“新人就不能爬个梯子么？”
　　“嗯……我只有她一个下属。”
　　林远被气笑了：“等下吃点啥？”
　　“随便。”沈冰想了想补充道，“去吃顿好的，刚才在梯子上怕得要死，就怕掉下来以后就没有饭吃了，这顿我请吧。”
　　林远带她来了一家西餐厅，环境优美，服务周到，服务员都是全套制服。
　　沈冰偷偷拿出手机搜索大众点评居然没在这家店找到团购套餐，她无比后悔刚才承诺请客的冲动，但是已经为时过晚，她只好硬着头皮查看菜单道：“嗯，要不来两个牛肉炒饭？”
　　嗯，点两个炒饭就能吃饱，炒饭撑死也没多少钱。
　　“熟成prime肉眼，五分熟，黑松露蘑菇汤，香煎澳洲带子，香煎红酒鹅肝，美式沙拉，牛肉炒饭再加一份提拉米苏。”林远头都没抬直接刷刷点好了菜，“刚才不是说要吃好点么？”
　　沈冰听着菜名没有一个便宜的，一阵肉疼，却嘴硬道：“下午还要跑客户点个吃快点的呗！”
　　“我不也是你客户么，你陪我慢慢吃个饭不也是工作么？”林远抬头怼了她一句。
　　这个小气鬼，刚才的气还没生完，沈冰偷偷想，然后道：“是是是，对了，你刚才说了跟我谈合作，是什么活动啊？”
　　“全国医疗展会马上就要铺开了，届时应该会有不少合作的机会。不过今天找你来，还有一件私事。”林远卖了个关子
　　“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的助理Fiona应聘了公司内部的其他岗位并且已经通过了，所以目前我的助理岗人员空缺，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过来。”林远看了看沈冰道，他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冰本来一脸松弛，听到这话，坐直了身子抓起红酒杯喝了一口红酒。
　　“你不用马上回复我，可以回去考虑一下。你的履历和个人能力都不错，但是鲲鹏广告的平台比较一般。”林远补充道，“这个助理岗的薪酬和发展空间都还可以，至少不会让你去爬树。”
　　如果真的要爬树我会替你去的，林远看了一眼沈冰，心想。
　　“嗯，我的工作状态也不是每天都这样。”沈冰尴尬道，随即问：“可是我的专业跟医疗根本不搭边，你觉得我可以胜任么？”
　　“我的专业也不是医学啊，这倒没问题，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胜任。”林远顿了顿补充道，“这个岗位月薪3万左右，年薪45万。”
　　沈冰瞪大了眼睛看了林远一眼，随即立即收回眼神，低头告诫自己要镇定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热腾腾的牛排被放在滚烫的铁盘上端了上来，服务员掀开盖着牛排的餐罩，一阵特有的肉香立刻弥漫开来。
　　“你好，请问您要黑胡椒还是海盐还是喜马拉雅粉盐？”
　　沈冰一脸迷惘，她还沉浸在助理岗收入带来的暴击当中，这真是直面金钱的诱惑。
　　“给她海盐好了。”林远道。
　　沈冰心不在焉地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随即惊喜道：“这牛排真不错！”
　　买单刷卡的时候，她就高兴不起来了，一顿饭吃去她一千多块钱，一口气吃掉了月收入的10%，她忍不住心痛地抱怨了一句：“今天爬桑树回款的提成全部用来吃饭都不够！！”
　　“你来我们公司助理岗这顿饭钱一天就赚回来了，你请介绍人吃顿好的不过分吧？”林远笑着看她。
　　沈冰白了他一眼道：“只有不够精明的打工人，没有打错算盘的资本家，这个薪水估计要求的投入更多。”
　　“你现在的工作投入不多么？薪水主要是行业和趋势决定的，跟个人的努力程度不一定成正比。”林远答道。
　　林远要送沈冰回家被婉拒了，坐地铁的路上，沈冰给林远回了一条微信：“感谢你的好意，我还是比较习惯现在的工作。”
　　过了十来分钟，沈冰收到林远的回复：“好的，我接下来一个月要连续出差，有事Steve会联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