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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云花楼 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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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什么?”沈时渊问。
柳茹旖瞥了眼沈时渊,复又看向江晔清道:“听到她与那富商家的少爷云知廉,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杀害富商的人,正是苏裳容。”
杀人?
富商??
还有这苏裳容是谁???
沈时渊心说这信息量有点大。
江晔清蹙了下眉,未发一言,示意柳茹旖继续说下去。
“那日我得知云知廉要会面苏裳容后,便早早藏匿于房间。那云知廉刚进门便摆明了态度要向苏裳容讨个说法,可谓是惊天动地的一通胡闹,惊了好些人来。苏裳容和生和气说了些好话才让云知廉态度缓和。待到旁人都走干净后,他二人才闭门交谈。”柳茹旖说着重述了一番当时的对话。
“云公子,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别置气,伤身体呢~”苏裳容的声音依旧娇媚动人。
“你要我怎么不置气?苏老板,你不会以为自己捏到的是软柿子吧?我云知廉可没你想的那么蠢。灵我已经请人探过了,我爹魂散就是在你这云花楼里,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云知廉一副艴然不悦的模样。
苏裳容垂眸沉默片刻,复而转笑道:“云公子,事已至此,刻意隐瞒怕也是漏洞百出了。云老板确实是身殒我云花楼不假,不过他的死真真是与我们云花楼无关。”
“我管你有关无关!?我爹就是死在你这里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云知廉故意放大声音。
好在云花楼方才的时间已经恢复了本来的嘈杂,房间外才没太多人听清云知廉的这几句话。
“云公子,说法是一定要给的,还有赔偿,我们一个子儿也不会少给您。”苏裳容眉眼弯弯,嘴角轻扬,却很容易能看出是一副假笑。
听到“赔偿”二字,云知廉骤然睁大了眼,还顺带挑了下眉:“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我爹的死事出意外,我便不多追究了,不过这赔偿……”
云知廉浑圆的眸子在眼眶里转了半圈,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道:“可是,我爹怎么可能死于意外呢?他虽说年纪不轻,但也算不上年迈,今岁过了诞辰也不过而立之年。平日里少有饮酒,还十分注重补养。不过就是偶尔会来云花楼转转、看看姑娘,怎么就出意外了呢?”
“苏老板,你可知,我请人探灵,探到了什么吗?”云知廉原本便瞪大的眼睛此时又睁大了几分,有些骇人。
“我爹的血!”
苏裳容闻此怔了一下。
那云知廉继续道:“云花楼里的事,哪件能逃得过你苏老板的眼呢?这死了人这么大的事,你不仅不报官还装傻充愣,硬是等我都找上门了才有所举措,定是在隐瞒什么吧?”
苏裳容似是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大少爷脑子这么灵光,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话。
“你这么想盖住一件事,定是触及到了你的利益吧?苏老板,你是生意人,我们家世世代代也是,你这点小心思,骗不了我。我爹死在你云花楼这事必然没那么简单。如今证据确凿,这凶手定是你们云花楼的人,假使不是你,那你还在包庇的人,会是谁呢?”云知廉说着说着站起身凑到了苏裳容耳边,略有威胁之意。
听着云知廉这一长串输出,苏裳容脑海里想了无数个对策,却都在听到最后这一个问题时轰然破碎。
该怎么办?
该要如何是好?
苏裳容心里很挣扎,她表面上故作云淡风轻,最终在沉默了一炷香后开口了:“是我杀的。”
这边站在苏裳容身侧的云知廉怔住了,那边躲在床底窥听的柳茹旖也怔住了。
“你再说一遍。”云知廉语气里没有丝毫恼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他的语调是有些欢脱的、激动的。
“你爹,是、我、杀、的。”苏裳容恶狠狠地抬眸看向身旁的人,眼里早已没有先前的惊慌无措,而是满满的戾气。
“哈哈哈哈哈!就等着你这句呢。”云知廉一副解决了什么大事难事的模样,满身轻快地做回凳上。
??
苏裳容有些不解。
她在心里幻想了无数个关于云知廉听到这句话后的场景,也许会大吵大闹的更凶?也许会直接拉着她去告官?也许会……总之,他这个反应是她怎么想也没想到的。
“苏老板,十日内我若没有收到黄金五百两,那你便只能在身败名裂和交与我家产里选一个了。”云知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而后拂袖扬长而去。
不用想也知道,他口中的“家产”指的是苏裳容的云花楼。
“我靠?!这人怎么这样?!他亲爹都被人杀了还在这儿想着钱呢??”沈时渊听柳茹旖讲着讲着入了神,听到这里不禁替那富商愤懑不平。
说完就被江晔清瞪了。。
“别插嘴。”江晔清对沈时渊道。
柳茹旖摇摇头:“无妨,我道完了。”
“有劳。”江晔清颔首。
“出去后知道怎么说吗?”江晔清问。
柳茹旖轻笑一声:“嗯。”
说罢,柳茹旖刻意松散了一下头发和衣物,显得有些慵懒,像刚从床上起来,而后便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沈时渊听到一个熟悉娇媚的声音:“怎么你这样子就出来了?”
“江公子力道太大,小女子实在受不住了,经了许可这才出来想寻个地方歇息一下。”又听到柳茹旖的声音。
苏裳容:??你就地休息不是更好吗??整这么一出难道不会更累???
沈时渊看向江晔清,他正一脸平静地喝着茶。。
二人就这样无交流地坐了一会儿后,江晔清突然开口了:“咬我。”
沈时渊:???
“啊?”沈时渊一脸懵逼的歪了下脑袋。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江晔清见那老鼠精没有行动,主动伸出一只手递到他面前:“你随意。”
随意?
随什么意??
怎么随意法???
“什么??”沈时渊依旧一脸懵。
“化鼠形。”江晔清面无表情地道。
“哦哦哦!”沈时渊尴尬地摸摸脑袋,心说我都在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晔清一只手拿茶盏在嘴边吹着,一只手依旧悬在沈时渊面前。
咬哪儿呢?
沈时渊看着这只修长纤细、骨节分明的手,实在下不去口,左挪一下右移一下好一会儿,愣是没咬下去。
“你咬不咬??”江晔清举了半天手都麻了,有些不耐烦。
“我、我不知道咬哪儿啊……”沈时渊脸抽了抽。
旋即江晔清将手缩回,自己在指尖咬了一口,点点鲜血骤然渗出。
“别墨迹。”江晔清把渗出一珠血的手指伸到沈时渊面前。
沈时渊把头往前轻轻探了探,距离那根手指还有着点距离,于是干脆握住江晔清的手,而后用唇珠碰上了指尖那一点红。
握上来的手又软又嫩,惹得江晔清有些痒,他下意识往后缩,红色刚好擦过沈时渊的唇,更痒了。于是他直接抽回了整只手,耳尖又在不自知中泛了红,像他指尖那一珠血一样,也像面前那人的唇。
沈时渊有些无语,心说我才刚碰到血呢……小气。。。
定了定神后,江晔清垂眸看向对面的人,那人面如傅粉,像一块无瑕的白玉,上唇染了点红,愈发令人垂涎欲滴。
江晔清刚顺好的气此刻又变得急促起来,他猛地扭过头,道:“这么多够了,快把你唇上的血舔了。”
“哦。”沈时渊说着探出舌尖舔走了上唇的血。
随之而来的是和当初化人形一样的感觉,但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次的痛苦对他来说便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一珠血,一炷香,一身衣物,一只老鼠。
沈时渊化作鼠形后从衣服堆里摸索着窜出来,爬到桌上看着江晔清。
怎么人形那么俊俏……鼠形就这么令人作呕呢?
江晔清幅度很小地将身体向后倾了一点。
沈时渊:“让我化鼠形是有什么事吗?”
“吱吱吱吱吱吱。”
江晔清:“这几日你不必回府了,就在云花楼待着,尤其注意柳茹旖和老板娘。我过些时日会再来,有什么事、打听到什么,到时候一并告知我。”
“收到!收到!”
“吱吱!吱吱!”
怪傻的。。江晔清有些嫌弃地扫了眼桌面上的老鼠,随后起身离开了。
这柳茹旖的身份果然不止线人那么简单。沈时渊心想。
趁着芳语间门还开着,沈时渊溜了出去。
云花楼是个终日营业的地方,时间上有点类似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因此这里的热闹和喧嚣,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只是在拂晓时分,那份尘世间的喧闹在一声声怒吼中骤然间变得更浓烈了。
“好呀!好呀!大家都来看!都来看啊!云花楼的老板娘苏裳容杀了我爹!还不公不法!不予说法!大家都来看啊!”
沈时渊顺着声源穿越人群,看到了一位五短身材的男子。
“云知廉,你休得无风扬波!”
站在云知廉身旁的苏裳容抬眸瞪着他,脸上写满了深仇大恨。
“我无风扬波?!真是笑死人了!苏裳容老板!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杀了人还想无视公法不成?!”云知廉叫得更大声了。
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谴责着苏裳容的罪行,尽管他们许多人都未知全貌。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真过分啊,杀了人还不承认。”
“苏裳容你以为你开个云花楼就了不起了?!你逃不了的!”
“……”
“你们都给我住嘴!”一个清脆的女声冲出嘈杂的斥责声。
人群只是短暂安静了片刻,转瞬间便又恢复了混乱。
“你们!你们未知全貌!便胡乱说三道四!!”那女声再一次响起,这回人群把枪口对准了她。
“你谁啊?耍什么疯?!”
“一个下贱女侍还在这儿瞎嚷嚷呢??”
“果然,云花楼的女的都一副泼妇样~”
“……”
沈时渊看着柳茹旖,身材娇小的她此刻不卑不亢地站在那儿,比人群里任何一个威猛壮汉看起来都要高大。
虽然他不同情也不偏袒苏裳容和柳茹旖,但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能妄下断言;谁也不能对两位女性带有这么大的偏见和敌意。
他不解,人群里的他们竟能面色不改地说出这么下流难听的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简直恶心至极。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许多人是和苏裳容、柳茹旖一样的——女性。
周遭这些不知全貌直接无理无据予以置评的人,像极了现实世界里“键盘侠”这三个字的具像化。
天渐渐变得更亮,大理寺内,跪着有些憔悴的苏裳容。
柳茹旖站在一旁,有些呆滞地看着苏裳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是柳茹旖化作人形的第一天。从小没有出过宅院的她,在外面看到的一切,都觉得是新奇的、有趣的、未曾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