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请说话》》向光鲤

4、雨天

　　秦唯是被自己和彭思与的一身酒气臭醒的。昨晚回来的太晚，好在她早就报备自己今天的行程，毕竟和彭思与鬼混的时候她经常不回家。

　　彭思与只有一个常年在外的哥哥，家里并没有其他人。

　　秦唯熟门熟路的去洗澡，再到厨房起锅放油煎鸡蛋。

　　她只煎鸡蛋，煮面是彭思与的事情。

　　一向如此。

　　她们没有断片的习惯。

　　所以从起床开始，言宿那张脸阴魂不散地总是出现，好像什么附身的鬼魂。

　　他一声学姐学姐地叫着，好像喊魂。

　　秦唯为此还煎糊了一个鸡蛋。

　　她烦的把鸡蛋铲进嘴，又重新煎了一个。

　　......

　　“学姐~好香啊~”一双咸猪手自后抱住她的腰，伸过头就要来闻，差点没被油炸个全脸。

　　“拿油敷面膜？”秦唯把一只锅递给她，“煮面去。”

　　彭思与啧啧几声，接过锅，却连淘米也不忘朝她身边拱上一拱。

　　“说真的，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刚认识。”

　　“刚认识就和人家加上微信了？”彭思与贼兮兮地倒水，“秦唯你变态！人家还是高中生呢。”

　　“点自己的名？”她将人推远了，关火。

　　“煮你的饭去。”

　　两个人混在一起这么久却没一个人会做饭，除了点外卖几乎就是自己煮面吃。

　　楼下的店吃腻了，再远两个人就懒得走。

　　“我就觉得他喜欢你！”彭思与道，“说不定花是他送的呢？”

　　当时的第二束桔梗，有一束是莫茉自己递给她的，还有一束是何花给她送来的。

　　秦唯当时没有再去追问花的来历。

　　多出来的那一束被她一起带回去，做成干花挂在了房间里。

　　“你看，”彭思与掰着指头数，“他和莫茉同班，昨天又老和你说话。”

　　“而且，”她神神秘秘道，“昨天可是他自告奋勇来的喔。”

　　“方程和我说了，他叫了几个人没一个愿意来的，这才不抱希望地去找言宿雨，谁知道他真答应了。”

　　“学姐~你打算怎么办？”

　　秦唯慢悠悠脱下围裙。

　　“不早说，”此人露出一个苦笑，打开手机滑动自己一翻就到头的好友。

　　“......我说我刚才手抖把人删了你信吗？”

　　“秦唯！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

　　她是真的把人删了。

　　想来想去，秦唯认为自己是有点回避型人格，一切莫名其妙的热情都会被她拒之门外。不过她倒没有批判自己的意思，毕竟这种性格目前并没有对自己造成影响，甚至避免了很多麻烦。

　　这个莫名其妙的学弟就是个麻烦，如果花是他送的就更是麻烦。

　　秦唯把人删掉之前甚至鼓励了他好好学习。

　　她已经做的够好了。

　　彭思与犹不甘心道，“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想到那张脸，秦唯点不了头。她仰头一想，毕竟人家长得是挺好。

　　“谁懂呢。”她的意思是这小男生顶着一张善良的脸却“来者不善”，几句话造成的暧昧氛围让秦唯很不舒服，谁有耐心懂他什么意思？她唯一的耐心就是让他说，结果人家叫她先回家。

　　暧昧的手段她再不清楚，却感知得到。

　　“秦唯......”彭思与猛地睁大双眼，退后一步抱紧自己。

　　“你不会喜欢我吧？！”

　　有人举起锅铲。

　　彭思与跑起来。

　　生活果然不是狗血剧，县城虽小，秦唯和彭思与出去的那几次碰见诸多熟悉的人，却没再看见她短暂桃花里的男主人公。于是可惜着可惜着，无聊的人回去路上又开始念起秦唯挥手斩情缘的事迹。

　　言宿。
　　这个人如那场假期里唯一一场雨般迅速消失在秦唯的生活。等再想起这个人，水痕也早被太阳晒干晒透，经一个假期的肆意生活消却成一个久远的印象，再怎么在脑子里奋力回想，她也只记得他那一头颇善良的卷发了。

　　生活一如既往，秦唯马上就要回学校。

　　表妹莫茉打来电话。

　　“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嘛！你都不来看我！”

　　“用的谁手机？”

　　“你来不来嘛！”

　　“......明天来明天来。”秦唯认命了，把熬了大夜的脑袋摇来摇去。她下楼，像个丧尸一样在超市里四处扫荡。

　　莫茉是个嘴巴馋的，秦唯买了很多零食。

　　升入高三的学生假期只有十几天，几乎是过完了年就要回去，莫茉烦得不行，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以后正是要和其他人抢饭吃的那一类，秦唯对之报以深刻同情。

　　两个人在吃的事情尤其怕苦怕累。

　　只半年不到，已是外校无关人员的秦唯果然被拒绝入内，只怪自己没和人讲清楚是第几节课来提东西。

　　办法只有一个——打电话给前班主任。

　　秦唯颤着手一翻，幸好没删王央的电话。

　　班主任在电话里大手一挥，让保安把秦唯的个人信息记录在册后，她简直像个打工回来的暴发户一样，扛着几大包零食回到熟悉的校园。看着熟悉的花坛、广场，秦唯莫名生出点感伤，虽然也没多少就是了。但向着高中部走去的每一块地砖都像是和她打招呼似的，兴奋喊着同学你终于回来啦！——实在硬得她脚疼，低头一看，是她忘记换拖鞋了。

　　大白袜子毛绒拖鞋，穿的还是最薄底的一双。

　　下课时间，加上她没穿校服，一路来受了不少注目礼。

　　秦唯真的有点想遁走了。

　　她索性在教学楼侧面铺满木板的展览区坐下。
　　这里是个好地方，她曾经很爱在这里打瞌睡。

　　木板铺就的走廊淋过很多场雨，又被一届又一届学生踏过，有些地方早裂开几条树桠状的大缝。秦唯曾有跑来这里装腔作势背书的时候，不知道在这缝里转下几只好看的笔。
　　王央是个好老师，目前在带高一尚还空闲，前学生一个电话，他当即从办公室去隔壁班通知表妹莫茉下楼去
　　“怎么不来和老师聊聊呀？”王央电话里问道。

　　“太久没来学校，磕了一脚。”她倒随口说来，生怕又被老师抓着生涯规划。

　　“你妹妹下来了。”班主任倒是单纯，只让她小心一点。以后再来的时候别忘了和他来聊一嘴。秦唯点头如捣蒜，心里却不是这么想。

　　她从来不是班上那种和老师关系很好的学生，如果说还对学校有什么眷恋，也不过是想念当时的朋友而已。一毕业，就像把要用的书和校服外套传给莫茉一样，她高中时代所有的东西都给的给，丢的丢了。

　　正想着，身后大路上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秦唯拎着零食转过头。
　　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言宿。

　　“学姐。”他穿着校服，手里捏着一把黑色的伞和不知一沓什么复习资料，盯着她喊。

　　眼镜还是擦得很亮。

　　秦唯尴尬不已。
　　毕竟是她单方面把人删了，这下又碰见，自然是她理亏。

　　“嗨，你怎么在这里。”秦唯心里已经在捶地大叫，脸上却很平常，好像二人度过了一个极为平凡的见面，她此刻也没有穿着一双不宜外出的棉拖鞋似的。

　　她甚至从那一堆零食里掏出一包薯片递过去。

　　“吃不吃？我记得你是莫茉的同学，我是她姐姐。”

　　“嗯。”他眼睛眨也不眨，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似的接过她递来的东西。
　　“我知道的。”
　　完蛋，唯一一包蜂蜜黄油味，莫茉最喜欢的味道。

　　“谢谢学姐。”
　　“要下雨了。”他把伞递过去，“你拿着吧。”

　　秦唯对此沉默不语。她若有所思抬头在光秃秃树缝里观察了一下天色，确实很阴沉。

　　但她赌不会下雨。

　　“我家很近的，不用了。”秦唯暗自里差点把牙齿都咬碎，把莫茉这个脚程极其慢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得自己像个地鼠一样遁地逃走。

　　言宿摇头，他指了指木地板。“已经在下了。”

　　秦唯还想拒绝，但鉴于自己绝不想当落汤鸡的坚定，最后只能犹豫道，“那我拿了怎么还你？”

　　“你让莫茉还我就好。”

　　他把伞放到她身边，抿了抿唇，竟然对她这个把他删掉的人笑，“你最近要回学校了吧？”

　　秦唯点头，“后天就走。”

　　“好，一路顺风。”

　　莫茉抱上来的时候带着香风，秦唯回过神来，他早就离开了，或许是和莫茉擦肩而过——要下大雨了，泥土开始涌起一阵无比潮湿气，好像要把她围在这里。

　　“咦，你带了伞？”莫茉不可置信地举起手，“我怕你没带，还把我的小花伞带来了。”

　　“一一姐，”她忙不迭接过姐姐手里几大包吃的，眼泪汪汪，“还是你对我好。”

　　馋鬼。

　　因为莫茉晚自习要测试，秦唯没和她说上几句话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雨也只是细细一点，好不匹配这样阴沉的天气。

　　初春的空气仍旧冰凉，她捏着那把伞，莫名打开了。
　　小小的雨也要打伞吗？秦唯之前没有这样的习惯，她一般是撒开了腿跑回家去。

　　一路上只有一个人打着伞。她路过了，水果小贩丝毫不把这雨当回事，仍旧在那张旧木椅上打着瞌睡。

　　秦唯一路上不知想着什么，直到紧紧捏着的木质伞把也温热，她才关了伞走到楼底下。

　　按了电梯，上去不过几十秒。

　　站在家门口，她听见滂沱的大雨倾势而下。

　　那把伞最终也没能及时还回去。

　　“新伞挺好看的，在夹层里。”她还未出站就看见母亲发来消息。

　　她知道秦唯一定没看天气预报。

　　一把黑伞。
　　它不知什么时候被母亲暗自塞进行李，直到秦唯回到江城又一次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