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请说话》》向光鲤

3、陌生的

　　彭思与生日那天，秦唯提着礼物出门，等电梯时才发现竟然开始下雨。
　　窗外天气灰蒙蒙，似乎还在吹风。
　　而她裹得已经像个熊。
　　折返回去拿了伞，秦唯把坐公交的计划改为打车。
　　下了雨更冷，秦唯受不了。
　　要不是彭思与的生日，她是一定一定一定不会出门的！

　　果然，出了门就是狂风大作，好险秦唯穿的靴子防水。
　　下雨天，她七拐八拐终于来到彭思与讲的那个新开的饭店，抱着礼物上了二楼。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仅离开三个月，好像哪里都变了样，又好像没变。

　　彭思与在门口等她，看她来了，忙将人拉到一边。
　　“完蛋了！”寿星悲愤着，“完蛋了秦唯！”

　　“......怎么了？”

　　“齐漾带着女朋友来了。”她小心翼翼看秦唯脸色，见没什么变化这才继续，“我以为他不会记得的！而且这段时间也没联系，今早他才说要来，我又不好拒绝......谁知道他女朋友也来了。”
　　“来就来了。”秦唯捏着她的肩膀，郑重且小声道，“我真的真的没那意思了，人家幸福着好好的，你也多收一份礼物！大家都好好的！”

　　“不许烦了。”她给寿星捶着背，语气里是全然的不在乎，“好歹人家和我们高中玩儿得挺好，当时怎样现在就怎样。”
　　为达到让人安心的目的，秦唯索性自己主动推开了门。
　　“嗨——”

　　怎么这么多人？！
　　里面的大圆桌边简直坐满了人，秦唯自认自己甚至早到了，怎么里面看起来都像在等她？

　　“进去再和你说......”彭思与自觉理亏，拉着她坐到自己座位旁边，用一只礼物大白熊遮挡着与她窃窃私语。

　　“我预约时间搞错了，昨晚本来想和你说提前一点到，结果打游戏打忘了......”
　　“自罚一掌。”她捏着秦唯的手轻轻打到自己肩上，“不许生气。”

　　秦唯赏了她一个笑脸，认命了。

　　但是。
　　“人怎么这么多？”她问，甚至还见到一两个陌生面孔。

　　“是方程的朋友，”彭思与双手合十求饶道，“我想叫他自己来又怕他太害羞，所以叫他喊几个认识的人......”

　　秦唯认命了，缓缓把大白熊移开。
　　“雨下太大了，来晚了，自罚一杯！”
　　说着她接过彭思与递来的一杯橙汁，猛地一灌下去。
　　终于解渴了。
　　场上人都笑出来。
　　秦唯和彭思与干的荒唐事多了去了，认识她们的人都丝毫不意外，场上几个相熟的同学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聊，接着催彭思与快介绍介绍自己的男朋友。
　　这些人经过一个学期的分离，面上看起来都成熟了不少，但对感情这事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打趣。
　　秦唯在场，难免触及齐漾的目光，他看她却一如既往，她便也回以他身边那个长相可爱的女孩温柔一笑。
　　女孩似乎有些怔，回了一个笑容。
　　秦唯这才认出，她是隔壁班那个总给齐漾送水的女生。
　　命运早有痕迹，是她从来没注意。
　　但这也不关她的事了，因为她循着彭思与目光看去，在她男朋友身边看见了另一个人。
　　“你们对学弟客气点儿哈，”彭思与霸气地拉着人站起来，指挥道，“方程，说话。”
　　彭思与小男朋友全名叫方成程，人如其名很喜欢数学，是楼上的数学科代表。
　　县城三中初设高中部第一年招的人很少，秦唯他们就是第一届毕业的。而她男朋友方成程......和他身边那个自然卷朋友，是第二届学生。
　　现在高三。
　　秦唯认出了这个侧脸，是当时给莫茉送东西的时候看见的那个男生。

　　他的气质很特别，秦唯根据两次见面总结道，根本没注意人家也将目光投过，正巧和她撞在一起。
　　躲闪不及，她看到他正脸。
　　脸很白，长得也挺好看，是那种学校里路过不由自主会扭头的长相。秦唯看着，那副略老气的眼镜下藏着一双大而圆润的眼睛，很是清澈.......看起来很是善良。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竟然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
　　差点笑出来。
　　“这是我朋友，”方成程拍着身边人的肩膀，刚要介绍，不料人家自己站了起来。

　　“我叫言宿。”
　　“唉！少爷！”场上有知情的人打趣道，被彭思与一瞪忙摆手道，“当时听人家喊的好不好！”

　　好熟悉的声音。
　　这两个字在脑里捋过几遍，秦唯这才察觉自己的不对劲，忙将头转了回来，战术性喝起橙汁。接下来，她根本没听场上人说了什么，脑海中总回荡着那人念出名字时的声线，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唉，记不记得捉你逃操的那个老师？”彭思与把那人骂了，作势杵了杵她的手，“听说他就是那个老师的——”

　　“儿子？”
　　她记得那个老师姓王，而且人家只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

　　“怎么可能！”彭思与和她咬着耳朵，“听说是他外甥，从江城来的。”她作势仰头，“唉！真巧，和你学校在一个地方。”

　　确实挺巧。

　　“人不错吧！”她撞着好朋友的手臂，扬起一个邪恶的笑脸，坏念头随之而起。
　　“人挺好，”秦唯捂住她的嘴巴，“长得很善良。”
　　小绵羊似的。
　　但想都不要想。
　　她看向好友，摇头。
　　彭思与也是打趣着玩玩，并不敢闹她，一扭头专注和自己男朋友咬耳朵去了。
　　虽是彭思与的生日，但也算是个小型同学会，之前玩的比较好的那几个基本都来了。
　　一个学期没见，几人纷纷聊起自己的大学生活。
　　方成程几人没得聊，只好注视着女朋友发呆。
　　而自然卷、也就是被带来的言宿反而更尴尬，但他似乎也不怎么喜欢说话，只是专注吃着，时不时朝哪里看去一眼。

　　秦唯的目光总是和他撞在一处。
　　她实在忽略不了，因为他好像、应该、确实一直在看她。
　　秦唯不明所以，只能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期待外面的大雨快点停。

　　——学姐。

　　微信弹窗炸弹般不知从何处甩来，而通知栏里的称呼就像一道莫名出现的墙，把秦唯和周遭环境隔离开。
　　学姐，谁会这么叫她？秦唯记得自己并没有加上任何学弟学妹的微信。
　　“一棵树”？
　　是那个没有任何备注的人，这人为什么突然发来一个莫名奇妙的消息？还叫她学姐？
　　现下任何绵羊的注视都不能让她分心了，她一心想搞懂这占有她好友位的人是谁。
　　“你是谁？”还没发出，一棵树又弹出消息。
　　——我是言宿。

　　11：？
　　11：你怎么有我的微信？

　　秦唯抬头朝言宿那里看去，却见这人对着手机一阵敲打，不知道是要回复什么惊天大理由。
　　最好是个好理由。
　　一来她十分讨厌这种手机被入侵的感觉，更何况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除了表妹莫茉，秦唯和高二其他学生并不相熟。

　　一棵树：“暑假，你兼职的时候我路过，所以加了微信。”
　　11：？
　　剩下的话被她咽了下去，因为她忽然记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样一回事。那时她兼职很不顺利，好像是和彭思与闲着无聊去发了两天传单来着。有个大热天带着口罩的人和她交换微信就是那天的事情——这是她和彭思与打赌谁先发完，而她输了的惩罚。

　　一点开，确实是自己主动加的人家。

　　11:抱歉，没认出来。

　　秦唯发出消息，尴尬地把手机握紧了，直到对方发来一句没事，附带一个颇为老实的原始表情包。

　　彭思与！秦唯有苦说不出，只好使劲拧了一把彭思与的腰肉，却只掐到一团棉花。
　　她穿得也挺厚。
　　尴尬的对话没再继续，秦唯过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结果又和他对上眼神。
　　绵羊温和的朝她笑了，看起来更柔顺好欺负了。
　　他伸手，指了指手机。

　　秦唯顿觉罪恶。
　　她只好打开微信，却看到通讯录上一个红点。
　　却是——许静。

　　经言宿一事，她已经丝毫不在乎谁来加她了，同意地飞快。齐漾的女朋友叫许静，看起来确实挺文静一人。这姑娘一场下来没说过几句话，除了齐漾介绍的时候站起来红着脸说很高兴认识大家外，只在离开的时候和秦唯说了句再见——但她已经在手机上和秦唯聊个不停，把自己介绍了个遍。
　　看起来也很善良。

　　秦唯朝她挥了挥手。
　　直到好多人散去，秦唯这才发现自己没回言宿的消息。

　　一棵树：学姐，可以和你聊聊吗？
　　消息发送在一个小时前，那时她正和许静聊个不停，完全把他忘了。
　　太罪恶了。
　　但是，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喝酒就发热，秦唯在门口吹了会儿风又嫌太冷，虽然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里面，还是拉门进去。

　　言宿好好坐在原位，一张温良的脸，似乎正朝她笑。
　　身边是喝醉了的方成程和不知道一直囔囔着什么的彭思与。秦唯忽略那目光把彭思与捞起来，这才听见她在说什么。
　　“......我不要再去电焊了......秦唯、你也、也不许去。”
　　秦唯......

　　“学姐，”言宿的声音又在身边响起，原来是他朝着自己走了过来。“现在可以聊聊吗？”
　　“抱歉刚才没看到，”秦唯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皱了皱眉，加之醉意开始上涌，她忽然觉得有些厌烦。都怪彭思与喊她一直喝，非说什么庆祝友谊大团结，又嚎着让她不要忘了自己这个异地的第一朋友，尤其是在大学里交了新朋友......
　　“你想聊什么？”她说，“我记得这是我们第一次、第二次见面吧。”

　　“第四次。”言宿看着面前那张染着淡粉的脸，脱口而出，“只是你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秦唯皱眉，“我还在哪里见过你？”

　　“......”
　　秦唯见他低下头，似乎是沮丧。而渐渐弱小的声音就像在说梦话，索性转身离去。
　　“嘟囔啥呢......”秦唯晃了晃头，想一把捞起昏睡不醒的彭思与，“起来回家了。”
　　拖不动。
　　“你，”她转身拍了拍言宿的肩膀，“去把那个抱着她的人拉开。”

　　他迟钝地点头。

　　秦唯抱着人想要打车，彭思与这个不老实的一边扭着一边胡言乱语，硬是搞得她手机点了几次没点上。

　　身后，言宿正拖着另一个人出来。
　　二人默默无言，直到秦唯把手机递了过去。

　　“帮我打一下，地址是常用那个。”她抱着彭思与就像抱着一跳胡乱蹦跶的活鱼，示意自己双手无法动弹。
　　绵羊很快照做。

　　车来得很慢，这对睡着的小情侣被好心的搁置在店家拿来的凳子上靠着。只剩秦唯在细雨里和言宿尴尬地站。

　　“你的名字谁给你取的？这么文艺。”秦唯头脑不是很清醒，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我妈。”他倒回答得很快，“因为当初和我爸爸认识的时候，是他们在火车上说了一晚上的话。”
　　“挺好听的。”秦唯僵硬地夸奖着。

　　半晌，她想起什么，转头看过去。
　　路灯下是那张熟悉的侧脸，头发是自然卷，却在湿润的空气里显得不那么蓬松了，但看起来手感仍旧很好。
　　他的眼睛依旧半垂着，睫毛很长。
　　秦唯视力很好，即使昏沉，也能看见他眼镜上沾了好大一片水珠。
　　又或许是他呼吸的雾气。

　　“言宿。”
　　他转头，脸上的表情逐渐清晰。
　　秦唯觉得他看起来有点高兴。
　　对视着，她却莫名心慌，以至于很快把脸转了回来。她问，“你想和我聊什么呢？”
　　男生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远处渐闪的车灯。

　　秦唯看见他眼镜上反射出光。
　　“车来了。”他说。

　　“秦唯。”

　　“快回家吧。”

　　下次，下次我会鼓起勇气。
　　和你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