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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谢将军走下演讲台,坐到他旁边。韩寄雪微微抬头,看着他,双唇微张,又抿住,才开口:“老师。”

      “怎么了?”谢将军看过来,跟谢依风喊他“爸”时反应一模一样。

      韩寄雪深吸一口气,说:“没什么,就叫一声,以后只能放了假才能回去了。”

      谢将军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孩子,你生在了一个错误的时代。若你早生二十年,又何必如此了呢?韩家是四大开国元勋中,最意难平的吧。”

      韩寄雪抬头看他。

      谢将军的目光投向远方,低沉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讲述历史的风尘:“韩、谢、克莱恩斯、克里斯顿,曾是□□的四巨头,韩家军功最为显赫。韩老将军——你爷爷,因思念故土自请到西南,把当时乱成一锅粥的西南整顿成一个强大的军/联,几乎可以与现在的南北两大军/区抗衡,他们效忠于韩老将军,韩老将军效忠于央委,西南军/联成了央委手下的一匹野狼——想出于本能咬死它,又念着韩家的恩情,只能磨着牙老老实实地憋着。”

      而这匹野狼目露凶光,□□害怕啊。所以韩老将军死后,央委派出一位上将去治理,却差点引得狼匹发疯,最后不得不让韩寄雪的父亲韩维斯去驯服,但韩家成了中央管控西南的工具。狼的野性收不住了。

      直到央委连续三次的失误,西南沦陷了,也疯了。

      “这四大家里,如今只有谢家和克莱恩斯留在直辖军/区。克里斯顿后来在东军/区扎了根,在那里为国家大兴海军,守着国门,扼住了A国的一条动脉,现在也想自立为王了。”

      克莱恩斯又被泼了脏水。现在的元勋家族,仅剩下谢家。

      “但在乱世里,谢家又能保你多久呢?”他看向韩寄雪,心想。

      韩寄雪问:“老师,西南能回来吗?”

      谢将军沉默,半晌开口:“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A国在如此内忧外患中最终走向何方。

      他不知道,西南在央委和黑创的夹缝中,将扭曲成何模样。

      像濒死的物种被迫进化,还是直接淹死在历史的洪水里?

      典礼结束,沈序跟韩寄雪擦肩而过,只是向谢将军点头致敬,权当是打了个招呼,而那位金发的克莱恩斯少爷则直接面无表情地经过他。谢将军有点不舒服:“卡希尔。”

      “有事吗,谢元帅?”他先停下脚步,才回过头来假装恍然地说:“不好意思,我忘了,您还没正式任职。”

      谢将军被噎了一下。

      “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但你现在还小,还不懂。”他叹了口气,轻声说,“相信我,孩子,克莱恩斯的荣耀不会没落,黎明的前夜总是要经历黑暗的。”

      卡希尔冷笑,随即注意到了他身旁的韩寄雪。

      谢将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说:“他是我的养子,韩寄雪,小时候应该见过沈序——”

      卡希尔一脸“管我屁事”。

      “你们被分配在了同一间宿舍,好好相处吧。”

      一瞬间,三个少年人的面目同时出现了细微的扭曲。

      卡希尔看向韩寄雪:这小白脸?

      韩寄雪看向卡希尔:这小金毛?

      沈序表情空白,似乎听不懂人话:你说啥?

      “老师!”韩寄雪想拒绝,但当他与谢将军对视时,又莫名心虚了一阵,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天杀的克莱恩斯,”他心里十分憋屈,“让我跟他一起住?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谢将军说是因为他性子内敛,怕他没有交好的朋友。

      韩寄雪报之以微笑:交不交好难说,但肯定会交手。

      谢将军自以为办了件好差事,却没想到沈序将来的五年都是在“温柔谦逊”韩寄雪和“高傲矜持”卡希尔之间相互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中度过。

      更让人崩溃的是,这俩相看两厌的冤家喜结上下铺。

      某天,韩寄雪指着自己床铺上的几根金发:“这毛是你掉的吧。”

      卡希尔:“我想把你当人看,但你总是模仿狗叫,还惟妙惟肖。”

      韩寄雪一直认为卡希尔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毕生技能都集中于嘴炮,直到在各项训练中他发现自己和金毛公子都名列前茅。

      卡希尔始终觉得韩寄雪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直到他在小白脸的床铺下发现了枪。

      枪是个好东西,非法携带要坐牢。

      几天后韩寄雪发现枪不见了,就是两年前从刺客手里抢来的。

      军校生,连士兵都算不上,擅自携带枪支是严重违纪。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疯狂扑腾的心脏似乎随时能骤停。

      “我可能会被开除,终身不得参军。”他想,“这简直是往老师脸上抹黑,以后他会怎么看我?”

      这时,门“哐”地打开,又“哐”地被关上。卡希尔的下巴还挂着水珠,他看了韩寄雪一眼,勾起唇角,笑了。

      韩寄雪竟从中觉出一点恶寒,只见卡希尔不知从哪里摸出了香烟,靠着窗点上火。缓缓吐出一口白烟。韩寄雪一言不发。

      学校里明令禁止吸烟。

      卡希尔侧首看他,问:“要吗?”

      要烟,还是要枪?

      “不用,”韩寄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有害健康,死的早。”

      他几乎破门而出,开门的瞬间看到沈序站在门前维持着要开门的姿势。韩寄雪冲他笑了一下,大步离开。

      沈序深知这两个人不可独处,就问卡希尔:“师兄,你又怎么他了?”

      “我能干什么?”卡希尔把烟掐了,“就问了一下他抽不抽烟。”

      他用纸巾把烟灰擦掉,说话一语双关:“没想到韩寄雪看起来斯文,烟瘾还挺大。”

      沈序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没接茬。卡希尔不咸不淡地说:“我相信,他杀我的心都有了。”

      他说对了。他的下铺几乎每天晚上都在纠结要不要趁着月黑风高杀人夜赶紧把上面这只金毛捅个对穿。

      沈序很不可思议,这俩人表面上竟然还能相安无事地共处,和平地迎来了他们入学以来的第二个国庆假期。

      第一年假期,是谢戎来接韩寄雪。而今年谢戎和谢将军都去了西军/区边界平乱,只有一个有点面熟的守卫开车来接他。

      守卫觉得韩寄雪这两年变了。温和的皮囊正在褪色,渐渐显出钝刀的轮廓。

      少年人一天一个样,总在成长,更何况常年在军校,总会比同龄人多出几许锋芒。守卫司机单纯地想。

      韩寄雪抬眼,在后视镜里与他对视,笑了笑,问:“依风怎么样了?”

      司机不知为何被他的眼神吓着了,连忙把目光从后视镜里扯下来,笑着说:“六岁的小孩都爱玩,前一段时间养了只猫,被小少爷折腾得跑了,到现在也没找到。还有,上周末,夫人状态很好,抱着小少爷在树下的秋千那儿玩了好久。夫人一直念叨着您,今天天气好,夫人应该会出来接您——看,说对了。”

      韩寄雪透过车窗,远远地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旁边有个小孩在傻笑。他下了车,接住了飞奔而来的谢依风,走向谢夫人,抬手扶着她,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您今天气色真好。”

      谢夫人握着他的手,略显红润的脸上又是喜悦又是心疼:“在那边过得很苦吧?你看看这手……”

      “不苦,”他说,“想着快回家了,感觉挨打都是甜的。”

      谢夫人被逗笑了,而后又收敛了笑容,轻声说:“寄雪,我真的不希望将来你和依风上战场。戎儿是长子,注定要走上你老师的路,这个他的命。可你和依风,生不逢时,谢家是可容下你们的一隅太平处,我怎么忍心看着你们被推上浪尖啊。”

      韩寄雪:“可我也想像大哥一样,能镇守一方太平。”

      他更希望,这太平处是留给谢依风的。

      “让依风好好活吧,”他说,“我心甘情愿为谢家马革裹尸。”

      这天夜里谢依风溜出房门,悄悄走向韩寄雪房间,发现门开了一道缝。他进去逛了一圈没见到人,却听到楼上有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楼上是谢戎的房间。

      他没细想韩寄雪大半夜闲的没事干不睡觉为什么要去别人房间。他轻手轻脚地上楼,透过一道没关上的门缝,看到韩寄雪正站在谢戎的酒柜前,手里拿着一只酒杯。

      他突然想起了两年前,韩寄雪身上的酒香。

      像石子投进湖里,泛起诡异的波纹,在他心里一圈圈扩散。

      这小孩莫名觉得此地不可久留,所以又悄悄下楼,滚回自己房间里了。

      而韩寄雪并没有察觉,还站在酒柜前,摩挲着杯沿,仰头,舔掉嘴角的一点酒渍。

      “还要多久?”他皱着眉,压住胸口里即将爆发的戾气,痛苦地想,“还要多久?”

      西南的东辖区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中/央无能,连自己的地位都保不了了。各地方军//区已经不受控制,在地方的中央军官甚至被地方军委架空了实权。

      A国建国至今一直保留着一个传统,就是在地方军委之上设立代央委会议。这个机构上承□□,下达地方军委,拥有较高的军事指挥权以及对地方军委的监督权,由中央派遣的军官组成。

      央委剿黑第一次决策失误后,东军/区首先建立军协会,这是代央委会议代表和地方军委代表协商掐架的地方。而后南北军/区也跟着建立可军协会。但随着央委逐渐肾虚,军协会自西南沦陷后开始由地方军委代表主导,代央委会议也开始名存实亡。

      有个例外,南军/区的代央委会议直接倒戈,与南军/区军委融合,军协会成了密谋夺权的场所。

      央委成了摆设,如同一根蛛丝,力不从心地连着军/区争取不让A国彻底碎成一盘渣。

      三大军/区各自打着算盘,谁会主动去西南招黑创的嫌?

      “韩家人在西南军/联里的威信总还在的,”他拿着酒杯去了厨房,开始清洗,“只要有人在里面引线,我就能契进去一颗钉子。”

      擦干的酒杯被放回原处。

      “我就能把西南的东辖区抢回来。”

      他盯着酒杯,想起了谢戎,谢夫人的话在他脑子里响起。

      “谢戎是长子……”

      指关节被他按得咔咔作响,刚消下去的心火又烧了起来。

      如果还在西南,他家里怎么会有“谢戎”?

      或者说,他才是谢戎。

      自他踏进谢将军府,谢戎的存在就如一根芒针,不痛不痒地钉在他身上,只是有点膈应。谢依风出生后,他感觉那芒针似乎淬了毒,带来的疼痛让他难以忽视。

      他有了家,老师和师母如他父母,有了谢依风这么个弟弟,但少了东辖区,又多了个谢戎。

      东辖区他可以抢,但谢戎呢?

      “杀了吗?”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韩寄雪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惊醒了他痴心妄想的梦。

      他喝过谢戎的酒,但他不是谢戎。

      谢戎总能不断提醒他,这是谢家不是韩家,一切都物是人非,一切都痴心妄想,西南已经沦陷了,你不能可再回到过去了,原生家庭早就毁了!这里不是你在西南的家了!

      这让本就对“家庭”存在偏执感情的韩寄雪想疯,谢戎太扎眼了。

      这个夜晚太长了,他在黑暗里渴望有光破窗而入。

      而夜不尽,何不掌灯独行?

      黎明前,韩寄雪躺在床上可以看到东方被云层压抑着的红光,在天边,有深红到暖橙。他自己都替晨光憋屈。

      天尚早,他趁天没亮透,赶紧裹上被子,争取补个好觉。

      而事与愿违,就在他陷入睡眠不到四小时的时候,谢戎回来了。但谢戎没有进家门,只是让守卫捎了个口信保平安,就会军队了。

      谢依风大清早地冲进韩寄雪房间,把人折腾起来,告诉他这个充满“惊喜”的噩耗。

      前几个小时还想宰了人家呢,韩寄雪内心有点一言难尽,他揉了一把憔悴的脸,说:“平安归来,是好事。”

      谢依风:“二哥,你这次还走吗?”

      韩寄雪:“待两天就走。”

      不出所料,谢依风今天一整天都没搭理他,他哄到晚上也没效果。第二天,谢依风又来发疯,韩寄雪早有准备,洗好了脸在房间里等着。

      谢依风放了个大招:“你要是敢走,我就跟爸爸说你偷喝酒了!”

      韩寄雪整个儿僵成了一条人干。他用一种极其隐忍和防备的眼神看着谢依风,问:“你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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