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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陈年往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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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看到血书上的字,神色突变,叫嚷着要把这湖填平。
“母亲你冷静一下,景如和玉瑶还在那贼人手里,这湖现在还不能平。”
谭氏想到女儿还在那人手里,神色有些慌乱,抬眼看向身边和自己面容七分相似的周景书。
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景书,只有你能救景如!只有你!”
周景书的视线从被母亲抓痛的手臂扫过,对上她无助哀求的目光。
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明明说了玉瑶也被贼人掳走了,而母亲却连问都不问,只求着他救景如。
周景书慢慢抽出手臂,后退一步。
“母亲放心,儿子已经安排妥当,凌王和神潭谷主也在府上,今夜定能把玉瑶和景如完好无损的救出来。”
把事情说完,周景书便直接告退。
谭氏神色恹恹点了点头。
望着大儿子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谭氏心绪杂乱的很。
唐嬷嬷进屋,见老夫人神色疲乏,便命丫鬟把床铺好,扶着老夫人躺在床上歇歇。见她阖上双眼,便要轻手轻脚退出屋门时,老夫人突然开口。
“唐桂你跑一趟家庙,告诉国公爷只要他回来,我就告诉他那人的消息。”
唐嬷嬷回头看了一眼依旧阖着双眼的老夫人,低声回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唐嬷嬷应了一声,临走时不忘把门掩好。
屋门把外面的杂音隔绝,安静的环境让谭氏杂乱的思绪越加翻涌,她再也躺不住,起身下床。
谭氏移步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那个头发花白,皱纹横生的自己,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当初那个聪慧灵动的少女,已变成如今眉眼悲苦的老妇。
她谭义桑活了五十六载,却活成了笑话般的存在。
当年怀着身孕的母亲,知道父亲在金都又娶了一个平妻后,郁郁寡欢。为了留住父亲的心,硬是将她们这对双生姐妹花谎称龙凤胎。
小时候她和姐姐容貌相似,所以两人经常换着扮男童,幼时觉得好玩也没什么。
可是在她三岁那年,她却只能穿男装了。
三岁开蒙后,她和姐姐之间性格便不一样了,姐姐谭义婉是个如名字般,温婉贤淑的性子,不喜读书更喜欢女红。
而她谭义桑从小活泼好动,异常聪慧,经常得夫子夸奖。
为了博得父亲对于她们这一房的关注,母亲便开始把她当男孩培养。
后来她们搬来金都,她在学业上异于常人的表现让父亲惊喜,对她更是倾力培养。
谭义桑在学业上的优秀表现,直接把二娘的儿子打压得抬不起头。
从那以后,她们母女三人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而她和姐姐也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她在听夫子教诲之时,姐姐在学刺绣,她在书院上课时,姐姐在学着管家。
她一身简洁男袍,姐姐珠翠绣红。
虽然谭义桑在书院经常得到夫子的赞扬,也得到了父亲奖赏的笔墨书籍,但她并不开心。
她羡慕姐姐穿着各色绣裙去参加宴会,更羡慕姐姐那头上精致的发簪。
长大的谭义桑慢慢展露出女子的一面。
她扮厌了男子的身份,她想恢复女儿身。
可这却遭到了母亲和姐姐的反对。
“妹妹,你能不能再等两年,母亲这两年身子不好,要是父亲知道当年之事,怕是不会轻饶了咱们。
咱们姐妹倒是好说,顶多打几板子吃些苦头,过两年嫁出去还给二弟添几分助力,可母亲那边就糟了,她那孱弱的身子,怕是挨不过父亲的雷霆怒火。”
姐姐拉着她,苦口婆心的劝着,还说等过了年她就要议亲。
还说,等她找一户有权势的人家嫁过去,只盼着她夫家地位高,将来事情暴露出来父亲也有个顾忌,不会把事情做得那般绝情。
母亲知道她的想法后,当即怒斥道。
“你这是想让我现在就去死吗?你就不能等你姐姐嫁人后再说,母亲怕是活不过明年冬了,临死前定会给你恢复身份,你就不能再等等!”
“母亲我没那个意思。”
谭义桑那颗躁动的心被两人的无情话语给打了回去。
是啊,来日方长。
那日谈话后,姐姐看她神色郁郁,答应她,在书院休假之时可以跟她换身份。
谭义桑现在还记得,她第一次穿女装时那欢喜雀跃的心情,
那天是元宵灯会。
谭义桑穿了一件繁花粉缎交领袄裙,梳着仙女鬓,她还为自己选了一支镂空蝴蝶步摇,振翅蝶羽下面缀着几颗小银铃,一晃动起来叮铃铃作响,甚是有趣。
也是在那一天遇到了周瑾。
当初应该是他先动的心吧,不然她好好在街上游逛,怎么会三番两次和他巧遇。
“小姐,真是不巧又碰面了。”俊逸爽朗的男子邀请她上楼品茶。
那时她心思简单,见来人温和有礼并不反感,便点头应下。
很快谭义桑被他爽朗风趣的话语逗得笑声连连,都忘了女子的矜持。
喝完茶后,他们又去赏花灯,两人还打起赌,看谁赢的花灯多。
那时她心高气盛,只想赢了比赛,并未生出旁的想法。
夜深人散时,他愿赌服输把腰间的玉佩强塞到她手里,“在下周瑾,听说桃林寺素斋很是有名,不知姑娘可愿意结伴前往?”
他是她以女子身份交的第一个朋友,她很是珍惜这份友情便应下了。
谭义桑在书院,稍一打听便知道了周瑾的身份,周国公府的世子爷,为人豪爽仁厚,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第二次见面时,当他叫出谭义婉的名字时,她怔愣了好半天。
“抱歉谭姑娘,元宵灯会那天,我担心你一个姑娘回去不安全,所以跟在你后面,看你进了家门才离开。”
周瑾看她脸色不对,连忙解释一遍。
听了他的回答,谭义桑莫名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认识姐姐。
也对,谭家明面上的女儿是姐姐谭义婉,而她则是谭家大公子谭义桑,周瑾哪能知道那个学业出众的大公子,才是和他一同赏花灯的女子。
不过在和他聊天时,冷不丁叫出姐姐的名字,让她很是别扭。
“你可以叫我小名—桑桑。”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两人的好心情。甚至周瑾得知了她的小名后,态度更是欢愉。
桃林寺素斋的味道很是不错,两人相聊甚欢成了知己好友。
谭义桑一到休假就恢复女装和周瑾一同游湖烤鱼,一起如孩童般上树掏鸟窝,一起结伴去迎福楼品新菜。
谭义桑慢慢发现,她好像喜欢上了周瑾。
情不知何时起,等发现时却是情根深种。
一向明朗活泼的谭义桑变得羞涩忐忑的起来,慢慢有了少女的小心思。
当她从周瑾嘴里听出那句:“谭姑娘,周某对你情深已久,你可愿嫁我为妻?”
谭义桑羞红了脸,依在了周瑾的怀里。
可两人再是情投意合,在婚事上还是遇到了阻碍。
周瑾的母亲,一听独子要娶谭家的女儿为妻时,懵了。
谭家?没听说过金都权贵圈有姓谭的人家啊?
稍一打听,差点没把她鼻子气歪。
在这满是权贵的金都城,她没想到儿子会在这么个犄角旮旯,扒拉出这么个女子来,还许她正妻之位。
谭纸天书院的斋长,娶妻元氏,次年又娶了山长家的庶女为平妻。
现在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会娶平妻!
一看这里面的肮脏事就不少。
谭家有一女两子,大儿子倒是才华出众有些前途,二儿子是个招猫逗狗的混混。
谭义婉就是再好,生在这样心思不正的人家,她也绝不会答应。
周国公府不需要用儿子的婚事来维持权势,但也不是随便什么女子都能嫁进来的。
这谭家还妄想攀上周国公府这颗大树,做得什么百日梦。
从那天起周瑾被母亲禁了足。
而谭家这边遇到的阻力倒不是来自母亲,而是来自父亲。
书院还有三个月就要进行秀林大赛,而谭义桑是今年参加学子中的热门人物。
“儿子,今年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再给爹争个第一回来!”
谭纸满脸慈爱的鼓励着儿子,只是慈爱的眼神里透着几丝算计。
去年儿子在大赛上取得头名,他这当爹的也跟着荣耀,这次他那当山长的岳父可说了,只要儿子这次能取得头名,这空出来的堂长位置就是他的。
谭义桑看着分外温和的父亲,心思翻涌了半天,终是什么也没说。
她还记得有一段时间她厌恶上学,故意在书院答错夫子的考问,得了一个良的批字。知道此事的父亲暴跳如雷在她背上狠狠抽打十鞭,疼得半个月没下来床。
父亲需要的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儿子,给他无限荣光的儿子。
不是女儿……
不过谭义桑还是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和姐姐。
姐姐和母亲对于能和周国公府结亲倒是很欢喜。
姐姐这边婚事也有眉目了,好像是礼部侍郎家的庶子,不过男方那边还没确定下来。
母亲还答应她,等姐姐嫁人了,就光明正大还她女子的身份。
到那时,她就可以和周瑾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到时,就是她爹知道她女扮男装,恐怕也不敢怎么样,毕竟她要嫁给的是周国公府世子。
不过这些日子,爹盯她学业比较紧,休假也不让她出门,她都好长时间没见到周瑾了。
也不知他在周国公府怎么样?
今年的秀林大赛书院很重视,为了赢得这次比赛,夫子要求学子们封闭训练半个月。所以错过了这次休假,她还要再等半个月才能见到他。
可谭义桑没想到,等她和周瑾再相见时,却已经回不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