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回避依恋》熔畎天体

4、转校神无（四）

　　曾经，有位著名辩手说过，所有人都以为你被包养了，但你○○没收到钱——这种无法言说的憋屈，就是栗花落散现在的真实写照。

　　本来，她“欺负”般若院泷，就是SP人学生间正常的日常互动。

　　结果，鬼冢藏矢路过。

　　目前，神无义塾高中一年级的战力排名公式，如下：般若院泷≥伊奈利京＝嵯峨夜姬＞绪方琉璃子＞樋口春＞栗花落散——这是内部排名，相当于电竞职业选手的超级服排名，放到“日服”，在中低端局，那都是乱杀的存在（ps：最后一个是混子，姓名暂时不发音）。

　　目睹“战五渣·转校生”对“最强战力·校霸”使用暴力，而后者，堂堂般若院下任家主，不仅不反抗，还乖乖任人宰割。心里有数的鬼冢藏矢，面无表情地揶揄一句“上课了，快回去，恋爱留到下课再谈”，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留下社死的两人。

　　栗花落散：“……”
　　般若院泷：“……”

　　前者扫了眼自己的姿势，一手握着异性的手，一手掐着异性的脸，强势、霸道、偏执，还有点疯批，距离校园文男主成就，只差一个壁咚+掐腰。
　　男女有别的性别意识，仿佛现在才觉醒，她迅速放开对方，见鬼般后退一大步。

　　“啧。”她不敢看少年，但又迁怒他，嘴巴发出啧声。她纤手一挥，做下决策：“算了，老师都来了，先回去上课。有什么话，下个课间再说。”
　　般若院泷没有意见。

　　然后，下个课间，按照约定，他俩又结伴出去。

　　“卧槽，是我少看一集，还是这两人被鬼上身了？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因为过分惊讶，伊奈利京的心声脱口而出。
　　约出去一次，还能说是偶然，约出去两次，那就是必然了。

　　伊奈利京认为，这两人，就算不往cp的方向嗑，往cb也嗑不到啊！
　　主要还是般若院泷的锅。

　　在伊奈利京的刻板印象里，般若院泷就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死直男。以往他们代表学校出去参加联谊，般若院泷只有刚出场15分钟，人气最高，因为那时，他还是“哑巴新郎”，等他和女生们对话，那就突出一个开口死了——所以到目前为止，不算同班女同学，他异性朋友为零，连同性朋友也几乎只有伊奈利京一个人，堪称孤家寡人。
　　就这么一个注孤生，现在身边居然有妹子？伊奈利京比妹子的男性亲属还难接受这个事实——可能这就是损友吧！又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伊奈利京那一嗓子，说实话，分贝不高，差不多是喃喃自语，但架不住教室“地广人稀”，他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犹如广播，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其次，犹如聚光灯，把刚离席的二人，送上焦点位。
　　站在上帝视角和代入第一人称视角，这两人相约出去，只是因为刚才话没说完，所以现在出去把话说完，结果不知为何，外界反应剧烈，导致他们之间的气氛也逐渐升温和焦灼，宛如日本经典纯爱片《情书》的剧情照进现实。

　　栗花落散有些恼羞成怒，转头就把气撒到少年身上。她双手抱胸，走在前头，放狠话：“小鬼，我现在清誉全毁了，我建议你，等下说的事情最好真的重要，不然……哼！”
　　般若院泷情绪也不高，闻言更是乖戾，毫无绅士风度地激将：“别哼啊，说出来，不然你要把我怎么样？”
　　然而，成熟的栗花落散不上钩：“滚，有事说事。”

　　两人回到老地方——隔壁教室的窗前。

　　栗花落散口嫌体正直，上个课间她催了对方，被对方抱怨后，这个课间她就吸取教训，等对方先开口。
　　到目前为止，双方的亲密度，完全没外人以为的高，尴尬无处安放的栗花落散，为了缓解压力，像多动症发作，右脚没完没了踩地板。

　　哒哒哒。

　　“……”

　　空荡安静的走廊，除了栗花落散抖脚的声音，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这下可好，前面催他，他不说，现在不催，他更不说，这直接导致栗花落散急眼。
　　她横眉冷对。
　　但少年眼神纯洁，表情无辜，气质干净，其收敛锋芒的模样，又年下，又柔软，又可怜，欺骗性十足，谁看了不迷糊？
　　岩浆流淌到冰川，所过之处，蒸汽氤氲。但不到一会儿，高温的霸主反倒被零下的主宰“润物细无声”地冰封了——一如他俩现在的相处模式。

　　般若院泷斜眼看人，边搔右脸颊，边轻声细语地谦让：“那个……你抖脚抖得很厉害，好像很不耐烦，要不你先说？”
　　互相等对方先开口……绝了，没用的默契增加了。

　　栗花落散闭眼，深呼吸。
　　她的暴脾气，直接被打磨成没脾气。无休止的拉扯，令她感到厌倦，节能模式开启。
　　脚也不抖了，但声音变得虚弱，有气无力地催促：“滚，你要是让我跟你出来第三次，你就玩完。”

　　口头威胁这东西，说多了，不仅丧失威慑力，还越发外强中干。
　　在般若院泷眼里，生机勃勃、动辄暴娇的栗花落散，已然沦为某种表情凶巴巴、但肚皮软绵绵的小动物，比如小区一霸——猫。
　　好感度悄然上涨，而当事人毫不知情。他只觉得，自己对这家伙确实有点特殊，甚至可以说是特权——不仅心胸更宽容、态度更和蔼，连说话语气也像哄着、宠溺着、调情着：“行行行，我马上讲。”说着，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
　　——说实话，要不是性别不允许、关系不允许，他此刻，或许就对栗花落散勾肩搭背了。
　　举着的双手晃了晃，最终还是插进兜里，以隐藏那份微妙的心痒难耐。

　　“我要说的事，是关于京的。”终于，切入正题了。
　　“伊奈利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是的……”般若院泷叹息着，翻出陈年往事：“那家伙……小时候，出于大义，亲手杀了人……那人正是他的奶奶伊奈利明里……”

　　卧槽，什么狗血剧情？
　　只看了简介、没读过原著的栗花落散瞠目结舌，一时半会儿，竟不知作何感想、作何发言。
　　思绪乱乱的，歉意涌上心头。

　　别看她洸洋自恣，实际上，她也是粗中有细。同理心让她十分同情伊奈利京的遭遇——在大义灭亲之时，后者的心路历程，必然充满了坎坷与艰辛。经过挣扎、彷徨和逃避，最终以大局观为准绳，斩断血亲的生命线。
　　此事过后，往后余生，不管同情、安慰、嘲笑，抑或不经意间的提起，都是压在他身上的枷锁。他独自一人背负弑亲的罪恶感，独自舔舐糜烂心口的道德疮疤……
　　相当美强惨的人设了。

　　今日之前，伊奈利京痛苦归痛苦，但尚且还有结果正义作为麻醉师，麻痹他，镇痛他。今日之后，“麻醉师”被撤走，曾经坚信不疑的，原来是一场大型剧本杀；曾经辗转反侧的，原来是一出大型剧情杀，不仅社会学不存在了，就连这个世界也是一座空中楼阁……
　　思维定势被推翻，文化休克都算轻的，最怕孑然一身的人性情大变，最后走上极端。

　　“伊奈利京……为什么杀他奶奶？”栗花落散小心翼翼地打探。

　　这个问题，饶般若院泷，也得缓一缓，再回答。纤长浓密的白睫垂下，情绪低落的侧脸，像淋湿的小狗，忧郁而沉着。
　　“……你知道的，这个世界是奇幻世界，有妖魔鬼怪的存在，而大多数妖魔鬼怪……都是异化的人类……”
　　这是这个世界公开的秘密，只是政府高层、神秘学机构和异能者构成的玄学圈子，集体有意无意隐瞒了普通人类——因为普通人类基数最大，一旦后者知情，纷纷作死，尝试异化自己，治安和世界会混乱成什么样，没有人敢设想。
　　“京初一的时候，晚年缠绵病榻的伊奈利明里，因为求生欲太强，召唤来妖怪，献祭于邪祟，最后变成仇恨人类、神志不清的半人半鬼危害公共安全。”
　　“所以……京……他才……”

　　真的是因为求生欲吗？
　　不知为何，栗花落散嗅到一丝阴谋的气味，但整个故事时间线清晰、证据链闭合，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强有力的论据，将已经盖棺定论的旧案推翻重审。
　　摇了摇头，把阴谋论甩出脑袋。
　　沉吟片刻，体力不支的栗花落散就地蹲下，抱着双膝，蜷缩成一团。脖子一歪，侧头询问：“……那你告诉我这些，是需要我为京做什么吗？”

　　般若院泷跟着蹲下，蹲姿恣意且松弛：“你不是说，你也是二次元角色吗？”

　　“嗯。”栗花落散点头，看起来乖极了。

　　“那你和你世界的人类，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对此，你们没有接受无能的心理障碍吗？”般若院泷虚心请教。

　　栗花落散摊手：“我也没什么经验可分享，我一出生就知道我是二次元角色，我身边的人也是，所以我们没有接受无能的心理障碍。如果你想问我关于生命观的看法，原谅我没有看法，因为我知道我对面的人，只是一个图形、一行文字、一串数据——虚拟生命几乎永生，即使消亡了，再克隆一个就好，就像复制粘贴那么简单。”

　　另一种意义上的“出生就在罗马”吗？
　　般若院泷暗自泄气。

　　注意到对方郁郁寡欢，栗花落散没有一上来就安慰，而是把信息差当钩子，巧妙利用对方的好奇心，让对方从忧伤中抽离出来。
　　她继续讲述她的见闻。
　　果然，下一秒，般若院泷瞬间分心，打起精神，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听取情报。

　　“和你们不一样，我们搭载了ACE引擎。”
　　“ACE引擎？”

　　“嗯，人工智能技术的一种，一般应用于游戏NPC，让游戏NPC智能化——所以我们才‘出自人物设计师之手，但不受控于人物设计师’。虽然我没办法将这种技术普惠到你们世界，但我会尽力修复好你们世界的bug，避免你们继续受第四天灾打扰。”
　　“说起来，就是因为你们世界不稳定，随时会发生大爆炸，波及到我们世界，所以我才被指派过来干活，唉……栗花落散同学工作辛苦了。”

　　大爆炸？那不就是世界末日？
　　这种事，不知情还好，一知情，很难不时刻挂碍。般若院泷追问：“我们世界好好的，为什么会不稳定？”

　　栗花落散错开视线，舌尖顶了顶左腮帮，面部肌肉牵扯出一个不自在的小表情。犹豫片刻，她瓮声瓮气地回答：“因为我们世界有个蠢货，乘时光机打破了你们世界的次元壁，导致该世界失去防护，人来人往，加速熵增。”
　　“熵增会导向热寂，即大冻结，而大冻结会触发宇宙的终极命运——大爆炸，这涉及到热力学、天文学和应用数学，我的专业和这些学科无关，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了，你大概知道就好。”
　　“我的任务就是把那家伙抓回去，然后修复次元壁。”

　　般若院泷听完，似懂非懂：“听起来……你是一个时空警察？”

　　“……”栗花落散哽了哽，放弃挣扎：“这么理解我的职业，也不是不行。”

　　“可是……”前者打量后者，不信任溢于言表：“你这体格和体能……你上体育课，跑两步就喘，你能抓住谁？到时候遇敌，不是送人头，就是被反杀吧……”
　　他突发奇想，眼睛眯起来，眼色里尽是怀疑：“该不会……你就是那个蠢货吧？”

　　“你小子不皮一下，会死是吧？”本来已经与他和平相处的栗花落散，顿时像被踩了尾巴，应激反应剧烈，又炸毛又挠人，搞得节节败退的般若院泷，不得不使出全力，抓住她两只手腕。

　　出门上厕所的伊奈利京，看见他俩在打闹，直接穿过去，并幽幽叹息：“唉……假装不认识好了……”
　　结果，栗花落散挣开般若院泷，追上他的步伐。像前辈一样，拍了拍他后背，无厘头地鼓励：“孩子，一直以来，你辛苦了，以后幸福地生活吧！”
　　“你在说什么呀？”抽了抽嘴角，伊奈利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般若院泷。

　　后者走过来，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勾着他的脖子，嬉皮笑脸地致谢：“一直以来，辛苦你了，京。”

　　“你们俩……”扫视两人的脸，忽然想明白什么，伊奈利京泄气，初显宽阔的肩膀垮下来：“懂了，是因为那件事吧，我早就释怀了，你们不用安慰我。”细长的狐狸眼，斜视笑容开朗、玉树临风的白发少年，眼神发出警告的信号，“反倒是你，般若院泷，把我的事说出去……”
　　薄怒的伊奈利京，控场能力很强，气氛瞬间冷下来。

　　搂着的少年躯体，顿时像巨人柱（仙人掌品种之一）一样棘手。察觉到危险，额角冒出一滴冷汗，般若院泷慌不择路，笑容僵硬地向对手——栗花落散求救：“啊啊，小散又不是外人，对不对啊？”说着，他疯狂眨眼，打信号。

　　起了逗弄他心思的栗花落散，双手抱胸，长吁短叹：“嗨，我只是一介蠢货，不配和你们这些大聪明为伍。”
　　为了落井下石，她还挤眉弄眼，发射一个wink：“没我什么事，我先回去啦~”

　　结果后领被一把抓住。
　　紧张的少年音，从她身后传来：“京只是故作坚强，他需要人安慰。”

　　生气的伊奈利京好可怕！留他一个人面对疾风，他绝对会死的！不行！不能放这家伙走！有第三人在，伊奈利京才不会把他怎样……

　　栗花落散回头，边咬牙切齿地假笑，边和般若院泷角力，解救自己可怜的后领：“但我不需要安慰人，放开我吧。”

　　“同学一场，别见死不救。”这句话，明面上指伊奈利京，实际上指他自己。

　　“伊奈利又不是什么魔鬼，你怎么会死呢？你顶多半死不活！我不是自己人吗？你的水鬼战术留着给敌人吧……”

　　见两人僵持不下，早就消气，想上厕所的伊奈利京，拍了拍般若院泷的手臂，出言相劝：“喂，我不需要安慰。”

　　“谁说你不需要？”没意识到危机解除的般若院泷坚持己见。

　　*

　　上课铃响，在樋口春、绪方琉璃子、嵯峨夜姬诧异的目光中，他们两个一起出去+一个单独出去的人，变成三个人一起回来——中间的高个子，尾随另外两人身后，一脸哭相。单手轻抚的天灵盖，鼓着两颗新鲜、冒着青烟的爆栗，明显是刚挨了一顿胖揍。
　　他们回来后，两个男生又坐到一起，准确说，是般若院泷搬了回去——他只是搬回去就算了，搬回去之后，还搂着伊奈利京，疯狂讨好对方，浑身写满求生欲。

　　留守的女生们瞳孔地震。
　　这又是什么情况？刚刚伊奈利京出去，做了什么事情？怎么看不懂了？
　　现在，在女生们的心里，这三人的关系错综复杂，用爱情形容，玷污了爱情；用贵乱形容，又罪不至此。

　　三道齐刷刷的目光，集中到“头号嫌犯”的后脑勺。
　　绝对是这家伙的错吧，到处乱撩，处处留情，日本第一海王啊！

　　一回头，对上女生们看垃圾的眼神，般若院泷秒懂她们脑回路，立马跳起来喊冤：“喂喂，你们这群臭女人在想什么呢？老子可不是那种随便的男人啊！”

　　“呵。”独坐的栗花落散，发出意义不明的冷笑。

　　现在非常敏感的般若院泷，立马转移目标，用眼神杀人。

　　“什么随便的男人？”突然出现的鬼冢藏矢，边重复般若院泷的台词，边徐步进入教室上课。他把随身携带的教案、教材扔到讲台，然后喊：“上课！”

　　班长绪方琉璃子带头起身：“起立。”
　　其他学生跟着口令起身：“老师好。”

　　“请坐。”等学生们坐定后，鬼冢藏矢双手撑着讲台，开始宣布一件事：“接下来的体育课，咱们要搞分组对抗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