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为何这样看我》凌飞白

9、茉莉酴醾

　　“你发什么呆呢？”

　　赵霁嘀咕着，周衔青递给他一杯奶茶，他摸着鼻子磨蹭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地接下了。

　　周衔青用手随意地扎起马尾，然后手一撑抬身坐在了赵霁的后座：“吃人嘴短，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景色在眼前掠过，斑斓绚丽的模糊像童年里没有信号的雪花电视。风撩过女孩儿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她轻轻闭上眼睛。

　　一楼的灯昏暗得几近可以忽略。周衔青看见幽深的楼梯通向地下一层，那边黑漆漆的一片，她转过头来。身边人用力地跺了下脚，灯短暂地明亮起来。
　　门上还残留着没撕干净的红色对联，那半边倒着的福字晃悠着，周衔青盯着看了一会儿。赵霁抬手敲了门。

　　嗡声的嘈杂戛然而止。

　　——门开了。

　　女孩儿探出头来，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她愣了一下，却没直接把门完全打开：“青姐，你们怎么来了？”
　　周衔青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传来女人尖声的吆喝：“路招！干啥呢水都开了！谁来了？”

　　路招招好脾气地笑笑，请周衔青他们进去。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小男孩儿抓着游戏机头也不抬地趴在沙发上玩儿。厨房里的动静停了，女人走了出来，身后是端着切好的水果的路招招。
　　她盯着他们看了两眼，似是有些疑惑地回头去看路招招，再转过头已是一张笑脸。

　　“招招的同学吗？来，吃水果吃水果。”

　　“还没见过她的什么朋友来家里玩儿呢，是路招什么东西落在教室了吗？”

　　周衔青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旁边小男孩儿游戏的背景音刺耳地响起——“game over！”

　　“谢谢阿姨。”

　　耳尖一跳，身旁赵霁清冽的话音响起，在这个灰暗紧张的出租屋里，像叮咚清泉涌过。周衔青眨眨眼放松下来，觉得大脑清明了些。
　　她仰起脸看着女人，黑润润的眼睛含着暗芒，侧脸线条锋利，神情却是不谙世事的，稀松随意地开口，语气平常得像在询问天气状况：“阿姨，您不让招招上学了吗？”

　　空气凝固了一瞬。

　　老太太的躺椅依旧吱呀吱呀地想着，从进门到现在，节奏恒定。如她本人，头脸未曾转动过一次。
　　女人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有些狰狞。路招招完全呆在了那里，她坐在沙发上，脸上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这孩子，说什么呢？哪能是我不让啊？”女人干笑着打着圆场。

　　“她学习那么好，每次下课别人出去玩儿，她就一个人坐在那儿看书。”
　　我们老师都说，她是要考顶尖大学的。”

　　“您让她现在辍学打工，她将来怎么办？这个书说不读就不读了，山那么高，以后那么长，她怎么走得出去——”

　　“哐”的一声，女人把盘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的！我们家的事儿还轮不着你一个小孩儿来说道！”

　　这动静总算惊动了躺着那位，她脖子转动过来，浑浊的眼睛没有焦距般望着周衔青的方向。男孩儿一手拿着游戏机，另一只手伸过来抓盘子里的苹果。女人正没好气，便一巴掌拍在男孩儿脑后，大喝道：“去洗手！”

　　啪的一声，男孩儿游戏机掉在了地上，他大哭起来。

　　“不上学，招招以后怎么生活！”

　　她瞪起眼睛，指尖直直地戳向大门，尖声叫嚷：“出去！”说着，她气势汹汹地想来抓周衔青的衣服。一行几人被这突然的状况惊到，齐刷刷地都站起来。赵霁下意识挡在周衔青身前，路招招焦急地去抓她母亲的手：“妈！”

　　“你问过招招的意见吗？”

　　女人忽然冷笑起来，她一只手紧紧攥着路招招的手腕，盯着她开口：“来，路招，你跟你同学说。”

　　霎时，客厅安静了下来。男孩似乎被这场面吓到失声，一下一下轻轻地打着哭嗝。他仰着头看向他的姐姐，眨着湿漉漉的眼睛，以一种无辜纯洁的模样。

　　好像是一个停顿，一个吵闹间的空白，又仿佛过去了很久。

　　“我不上学。”

　　路招招定定地望着周衔青开口，眼眶一点一点红了起来，声音夹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不想上学了。”

　　周衔青有些忘了自己怎么回的家。

　　记忆里好像是一些杂七杂八的话。

　　“我……”

　　“我会再来找你的，直到你想清楚……”

　　话音说至一半被打断，女孩儿近乎发狠般猛地抬眼：“我累了。”

　　“路明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也不该让他知道。”

　　茉莉仿佛正开在荼蘼时刻。

　　“周衔青，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