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执笔折春序

3、第 3 章

　　第二天天还未亮，姜和光便被渠桑给叫了起来，她不高兴地踹了踹被子，睡眼朦胧。
　　渠桑劝道：“小姐，快些起来吧，再准备准备，过会儿叶夫子就要来了。”
　　姜和光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接着睡，假装没有听见渠桑的喊叫。
　　渠桑感觉无奈极了，只能站在一旁接着等着，过了一会儿，她看着天渐渐地亮了，又接着喊道：“小姐。”
　　姜和光愤怒地掀起了被子坐了起来，她的困意还未消散，于是她发起了脾气：“伺候我梳妆吧。”
　　等姜和光梳妆完毕，又吃完了早膳，便乖巧地坐在书桌前等着叶盼烟的到来。
　　这个书桌还是姜智敏特意为她准备的，为了方便她学习。
　　姜和光撇撇嘴，祖父想的倒是周到，可惜，这书桌她怕是用不上。
　　正当姜和光托着腮，发着呆神游太空的时候，叶盼烟这才到来。
　　叶盼烟看见姜和光已经坐在了书桌前感到了些许惊讶，她笑道：“我原以为到了之后还要等等你，没想到，你竟已经起了。”
　　姜和光听见她的声音便连忙站了起来，对她行礼。
　　叶盼烟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地让她接着坐好，然后翻了翻她昨日前往书店买的书，指了指《千字文》道：“那我们先从这本开始吧。”
　　姜和光连忙点点头。
　　她虽然有时候皮了些，但是也是知道尊师重道的修养的。
　　当然，也可能是一家子都没有什么文化，所以姜和光对于文化人有一种莫名的敬佩感。
　　于是叶盼烟翻开了书，温声地读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姜和光听了两句便偷偷打起了哈欠，但是因着这是她的第一堂课，她还是掐起了自己的手心，努力地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叶盼烟望着她的模样，弯了弯唇角，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自然知道姜和光心底在打着什么小九九，但是她又觉得姜和光这副苦苦掩饰的模样实在是可爱，便假装没有看到。
　　又过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姜和光的头就要点到书桌上了，叶盼烟便索性不讲了，合起了书本，正色道：“好了，休息一会儿吧。”
　　姜和光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有些羞愧，又强行挽尊，试着转移话题道：“好。夫子要不要喝茶？”
　　说完，她没有等叶盼烟反应，就冲着渠桑使了个眼色：“去拿雨前龙井来。”
　　渠桑连忙应道：“是。”
　　等渠桑匆忙去拿茶具后，姜和光便尴尬地冲着叶盼烟笑着，她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却也找不到适当的相处方法。
　　叶盼烟垂眸敛去眸中的笑意，这个姜家大小姐倒是有趣。
　　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姜和光一顿，脸微微红了，她轻咳一声回答：“12了。”
　　叶盼烟若有所思：“金钗之年。”
　　姜和光好奇地问道：“您来之前不知道我的年纪吗？”
　　叶盼烟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你的祖父来找我说让我帮个忙，我便应下了。昨天也只是来给你送个纸条，让你买书而已。”
　　姜和光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渠桑拿着茶回来了，开始为她们泡着龙井。
　　茶沸腾的水蒸气渐渐模糊了姜和光的视线，她在朦胧中看着叶盼烟的双眼，忍不住感慨道：“叶夫子，您真好看。”
　　渠桑倒着茶的手一抖，险些倒歪了茶。
　　万幸叶盼烟并不在意姜和光的调侃，她甚至微笑着向下接道：“是吗？”
　　姜和光见她没有生气，似乎是个好相处的人，于是她胆子大了些，开口问道：“您为什么会答应祖父来教我读书呢？”
　　姜和光微微皱着眉，鼓着她的包子脸，看起来不解极了：“祖父似乎没有说过他认识什么文化人。”
　　望着姜和光一双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欲的眼睛，叶盼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吹了吹，又提醒姜和光道：“你快些休息吧，不然过会儿便要上课了。”
　　姜和光垂头丧气地蔫了下来：“好吧。”
　　过了没多久姜和光便又开始上课，这个课上得她头脑昏昏沉沉，她完全不知道叶盼烟在说着些什么，却只能强打着精神假装自己在认真听讲。
　　终于熬到了午间，叶盼烟结束了上课，姜和光感觉自己已经虚脱了，她勉强地挤出了一抹笑：“叶夫子要留下一起吃饭吗？”
　　叶盼烟摇了摇头：“不了，我得回去。”
　　姜和光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但是她又不想表现得过于明显，于是她轻咳了几声，克制着自己的喜悦，道：“哦，哦。这样啊，渠桑替我送送叶夫子。”
　　渠桑扭过了头，简直没眼看自家小姐。
　　叶盼烟自然知道姜和光此时内心的激动，她感到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离得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戴好了帽子和面纱，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姜和光惊奇地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地对身边的渠桑说：“这天不冷吧？她不热吗？”
　　渠桑摇了摇头，犹豫地猜测道：“或许她是怕晒？”
　　姜和光撇撇嘴，倒也没有接话，只是“啪”得一声合上了折磨了她一上午的《千字文》，扑到了自己的床上，她一边在床上滚来滚去，一边命令着渠桑：“去给我拿饭。”
　　因着姜和光读书的这个事，姜俊风和令狐摇始终有些不放心，他们匆匆吃过了饭，便来看望姜和光。
　　姜和光此时还在吃饭，姜智敏害怕姜和光辛苦，特意吩咐小厨房给她做丰盛一些的饭菜，她吃得很香，赞不绝口。
　　“渠桑，今天的狮子头好好吃，你赶紧尝尝。”
　　姜和光用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起了一个狮子头放在小碗里，递给旁边的渠桑，让她坐下来吃。
　　渠桑应了，尝了一口狮子头，也赞叹道：“小姐，是好吃耶。”
　　姜和光有些得意：“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姜俊风和令狐摇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姜俊风悄悄地松了口气，看样子姜和光现在的心情还不错。
　　这说明她上午应该过得也不错。
　　渠桑看见姜俊风和令狐摇来了，便连忙局促地站了起来，站回了姜和光的身后，冲着他们行礼道：“老爷，夫人。”
　　令狐摇抬手免了她的礼，坐到了姜和光的身边。
　　姜和光唇角带着些汤汁，令狐摇看得有些好笑，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不痛不痒地训斥道：“哪家大家闺秀像你这样的？吃个饭都吃不好。”
　　姜和光不以为意，说话扎心得很：“反正我们家也快没落了，这个大家闺秀能当几天我都不知道，还是自己先快乐的好。”
　　令狐摇哭笑不得，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小声点说，小心你祖父听到，让你挨板子。”
　　姜和光转了转眼珠，用食指抵住唇“嘘”了一声，小声地对令狐摇道：“秘密。”
　　姜俊风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对姜和光扬起他的大脸盘子：“爹也听到了。”
　　姜和光嫌弃地将他的脸推远：“走开！”
　　令狐摇摸了摸姜和光的头，终于问到重点，她正色道：“今天跟叶夫子学习怎么样了？可还吃得消？”
　　姜和光扁扁嘴，摆明了不想提这一茬：“一般般。”
　　令狐摇有些为难地看着姜俊风，姜俊风绞尽脑汁地安慰道：“那就是学到东西了，是吧？”
　　姜和光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然后便不想搭理他们了，下了逐客令：“爹，娘，我吃完要睡觉了，你们要不要先去休息？”
　　令狐摇有些担忧，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被姜俊风使了个眼色，拉走了。
　　等回到自己的屋，令狐摇有些生气地问道：“你方才拉我做什么？”
　　姜俊风一个头两个大，劝慰道：“我见和光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万一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怎么办？”
　　姜俊风道：“原先她还能勉强学进去，万一我们再说一说，她彻底不学了怎么办？”
　　令狐摇纠结了一下，觉得姜俊风说得也有些道理：“也是。”
　　她叹息了一声：“希望和光能明白我们的用心。”
　　姜俊风也感到十分头痛，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久久不语。
　　姜和光吃完饭躺在了床上，盯着天花板看，内心格外烦躁。
　　她叫来渠桑：“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儿。”
　　姜和光翻身盘着坐了起来：“这个国子监早不收女学生，晚不收女学生，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要收女学生了？”
　　她盯着渠桑看：“你知道吗？”
　　渠桑想了想，小声道：“以前也是收的，现在扩招了而已。”
　　姜和光耐心地听着。
　　“是宰相陆大人向圣上建议，多招女子入学，家主应该是听了陆大人的建议。”
　　姜和光冷笑一声，陆大人。
　　这个一脚踏入坟墓的老头就是现在害她这般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
　　更何况她记得，这些年，文武不和，就是以这个陆元驹陆大人为首的！
　　姜和光气愤不已，一掌拍在了床上：“别让我遇见陆家人。”
　　她恨恨地道：“不然我一定要揍对方一顿。”
　　渠桑屏住了呼吸，不敢应声。
　　即使姜和光再不情愿，下午的课也还是要接着上。
　　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何后世要将作者本人都背不下来的东西给背出来。
　　这不是搞笑么？
　　但是姜和光觉得，自己那么可怜、弱小、无助，她除了妥协，也实在是别无选择。
　　看着姜和光垂着头无精打采的模样，叶盼烟顿了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还是选择了让她下课，先休息一会儿。
　　姜和光瞬间活了过来，拿起了渠桑方才为她准备的糕点啃了起来，吃得正香，却发现叶盼烟含笑看着她。
　　姜和光有些迟疑，拿着糕点的手顿了顿，她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地问：“您要吃吗？”
　　吃的话她可以分给她一点。
　　叶盼烟微愣，而后笑着摇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你吃吧，我不饿。”
　　姜和光点点头，只是接下来吃得小心又谨慎。
　　叶盼烟打量着四周，这特地为姜和光布置的屋子，有些感慨，姜家人倒真的宠爱这个女儿，方方面面，真的是无不精心。
　　她弯着眼睛，眸中的笑意却渐渐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