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执笔折春序

2、第 2 章

　　姜和光回屋以后一夜未睡，听着外面风呼呼地刮着自己的窗子，感觉心中十分凄凉。

　　她辗转反侧，既担忧家族的未来，又担忧自己的命运。

　　她觉得自己像是浮萍，只能漂流，没有归处。

　　她胡思乱想到了凌晨，天微微亮的时候，她看见光，这才有了些安全感，闭眼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她始终不踏实，她反反复复地做着噩梦，得不到一丝平静，直到午时，她才睁眼。

　　刚睁眼，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侍女渠桑便走了过来，轻声道：“小姐，你醒了，要用膳吗？”

　　姜和光感到头痛极了，她瘫在床上不肯起来，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拒绝了渠桑的话：“ 不用，你先下去吧。”

　　渠桑听了她的话，原是想劝劝，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微垂了头，行了个礼应道：“是。”

　　姜和光这一躺便躺了半天，晚间的时候，担忧她的令狐摇按捺不住自己紧张的心情，走到了她的屋子，将渠桑叫到了身边问道：“和光怎么样？听厨房说她午饭就没有用过。”

　　渠桑摇了摇头，略带着担忧诚实道：“小姐不太好，自午间醒来后便一直躺在床上睁着眼不肯动，既不传膳也不许我们靠近。”

　　令狐摇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这怎么行？身子垮了怎么办？”

　　她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厨房，让他们做些菜送过来。”

　　渠桑应了，对令狐摇行了礼便匆匆前往了厨房，吩咐他们做些菜。

　　令狐摇走到屋内，看着女儿这一副失去了精气的样子，心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将些许泪意憋了回去，轻轻走到姜和光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劝道：“起来吃点饭吧，渠桑已经去厨房了。你这样，娘怎么放心得下。”

　　姜和光看着令狐摇，她其实也不是难过，只是一直在想自己的未来到底何去何从，但看着她那么担忧的模样，姜和光还是撑着起来了，点点头对令狐摇道：“那我现在洗漱。”

　　等渠桑将膳食拿回来的时候，姜和光早已洗漱好和令狐摇一起坐在座位上等着她。

　　渠桑见到姜和光已经起床后有些欣喜，连忙抱着食盒小跑到姜和光的面前将食盒放好，轻声道：“小姐。”

　　姜和光点点头，示意她退下：“我和娘有话说。”

　　等渠桑到门口守着后，姜和光这才开口，她有些犹豫地望着令狐摇：“娘，祖父有说什么时候送我去国子监吗？”

　　令狐摇摇了摇头，但想了想，她还是估计道：“他并没有说什么时候捐钱入学，但是估摸着应该就是等秋天和大家一起进入下学期吧。”

　　“在此之前，”

　　令狐摇顿了顿，没忍心看姜和光的脸色：“我们准备给你找个先生，为你先简单地讲解四书五经。”

　　姜和光顿了顿，倒也没有令狐摇想象中的那么抗拒，她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好。”

　　令狐摇松了口气，打开了食盒，将食物往姜和光手边推了推：“快些吃饭吧。”

　　等姜和光吃完饭以后，令狐摇又陪了她一会儿，便离开了。

　　姜和光放下碗筷，走到了门外，渠桑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低声唤道：“小姐。”

　　姜和光没说话，她只是看着夜空，夜空上的星星那样地亮，那样地遥远。

　　正如她的人生，看着十分璀璨，其实种种皆为海市蜃楼。

　　看了许久，姜和光才轻声道：“回吧。”

　　没过几日，正当姜和光在家中练武场跟着姜俊风旗下的兵练习打拳的时候，渠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她：“小姐，小姐，家主找您，您赶紧去前厅吧。”

　　姜和光微楞，随即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等姜和光一路小跑到前厅的时候，姜智敏已经和一个女子坐在那儿等她了。

　　姜和光微楞，但还是乖乖行礼道：“见过祖父，见过夫子。”

　　姜和光盘算了一下，祖父那么着急找她，那肯定是来了重要的人，但是爹娘并不在，这个人又是一名女子，并且她从未见过，那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人只和她有关。

　　十有八九，就是她的夫子了。

　　女子端着茶水微微笑道：“当真聪慧。”

　　姜智敏略带着些骄傲地说道：“那是自然。”

　　他冲着姜和光招招手，对着姜和光介绍道：“你说的没错。她就是你的夫子。这两个月你就跟在她后面好好地学一学基础内容。”

　　女子笑道：“我姓叶，名盼烟，你日后叫我叶夫子就好。”

　　姜和光点点头，乖巧地喊道：“叶夫子。”

　　叶盼烟弯着眼睛高兴地应道：“诶。”

　　她笑着递给了姜和光一张纸：“我们明天辰时开始上课，到酉时结束，你今天就先去买书便好。”

　　姜和光接过了纸，纸上写的字让她眼前一晕，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抵触情绪，她这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对叶盼烟和姜智敏行了礼道：“那我先出门买书了。”

　　叶盼烟和姜智敏皆点头应允。

　　待姜和光的身影渐渐远去，叶盼烟这才对姜智敏道：“小姑娘真是有趣。年纪不大，看着却也沉稳。”

　　姜智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说话。

　　沉稳吗？

　　过几天应当就不是这个评价了。

　　他只祈祷叶盼烟能教下去姜和光，别早早地放弃了她。

　　姜和光很快就带着渠桑出了门，临走前姜和光还顺手拿了两个面纱，分了一个给渠桑，让她学着自己的模样遮住脸。

　　街上真的是热闹极了，小摊子到处都是，人来人往，都在诉说这人间的繁华。

　　姜和光带着渠桑一路走到了京都最大的书行门口，她以前来这边都是为了买话本，谁曾想今日居然是为了买学习的书而踏了进来!

　　姜和光买好了书，又顺便给自己买了许多话本，她想了想，又找来了掌柜，悄悄地问他：“能不能帮我定制国子监用的书？外壳是书原来的样子，里面是话本，一个星期换一套。”

　　老板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定制可以，但是要加钱。”

　　姜和光笑嘻嘻地送了一个装着碎银的荷包到他的手中：“定金。”
　　老板摸了摸荷包，感受了其中的分量，大喜，用力地点着头应了下来：“成交。”

　　姜和光满意地拍拍手：“那就交给你了。渠桑我们走。”

　　渠桑乖乖地跟在姜和光身后，有些犹豫地劝道：“小姐，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姜和光笑嘻嘻地挽着她的胳膊，忽悠道：“有什么不好？反正读书也不是我们家擅长的事，我在课上看小说总比我在课上闹事强。”

　　渠桑被说动了，迟疑地点点头：“也对。”

　　于是姜和光高高兴兴地拉着她前往一个炸货摊买炸货，买完以后边走边吃，顺便溜达去了国子监，看看那里是什么样子。

　　姜和光让渠桑站在国子监的墙下给她放哨，她爬到了墙上，顺着墙一直走到了屋檐上，渠桑一直担忧地看着她，生怕她不小心掉下来受伤。

　　姜和光趴在屋檐上，随手翻开了一个瓦片，往下看，一个男生正在台上读着她听不懂的话：“…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

　　从屋顶上看，那个男孩子十分好看，声音也很好听，但是这并不妨碍姜和光听得一阵头痛，将瓦片放了回去，偷摸着溜了下来。

　　等她在渠桑面前落定，渠桑原先吊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还没有等她欣喜地开口，便听到姜和光长叹一声：“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渠桑有些为难地喊道：“小姐。”

　　姜和光摆摆手，无奈却又已经认命了：“回吧。”

　　等她回去以后翻动着最最基础的《千字文》，一方面她感觉自己十分头痛，一方面，她开始敬佩读书人。

　　都是人才啊!

　　姜和光感慨，那么长，那么难的东西，居然还是最基础需要背诵的。

　　姜和光琢磨，不知道以后国子监里需不需要默写，要是需要默写的话，她该怎么办？

　　打小抄吗？

　　姜和光一时间想不出办法，索性不想了，姜和光高高兴兴地拉着渠桑逛起了街。

　　等回去的路上路过宰相陆元驹的府衙时，姜和光不高兴地撇撇嘴。

　　虽然她不怎么注意朝政，却也清楚陆元驹和自家的不和，她冷哼了一声，拉着渠桑走掉了。

　　等回到家以后，姜和光看着自己身边这么多满满当当的战利品感到十分地心满意足，一时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要读书的这个凄惨事实。

　　姜俊风笑嘻嘻地凑到了她的身边，摸着自己的长胡子问道：“乖女儿，你在干什么？”

　　姜和光看了自己的爹一眼，并不太愿意搭理他，毕竟他也听了她祖父的话，要送她去国子监，于是她冷哼一声：“没干什么，上街买了点东西而已。”

　　姜俊风转了转眼珠，殷勤地从自己的荷包中拿出了几个银锭放到了姜和光的手中：“来，拿去花吧。”

　　姜和光拿起银锭扔到了姜俊风身上：“走开。”

　　姜俊风也不恼，只是乐呵呵地陪着姜和光闹。

　　他厚着脸皮又将银锭塞到了姜和光的手中，姜和光这次没有拒绝，只是哼了哼，接过了银锭在手中掂着玩。

　　姜俊风见到时机成熟了，便开始苦口婆心地劝道：“和光，你明天要开始上课，你一定要好好地配合夫子…”

　　姜和光黑了脸，将银锭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开始赶姜俊风：“我知道了，你快走！”

　　姜俊风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姜和光一副不爱听的样子，还是长长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