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执笔折春序

4、第 4 章

　　等姜和光终于熬过了这像渡劫一样的一天后，她迎来了她人生中第一个课后作业：背诵《千字文》

　　姜和光扁扁嘴，她有些不情愿。

　　但是出于对叶盼烟的尊重，她决定还是背一背。

　　姜和光躺在床上，指使着渠桑前往小厨房拿饭，自己在脑海里回顾这一天的课程。

　　姜和光心想，这一千字的文章，怎么能说背就背，她又不是神仙，哪里能那么聪慧。

　　不过乱想归乱想，用完膳后，姜和光还是乖乖地拿起了书开始背诵：“…海咸河淡，鳞浅鱼翔…”

　　远远看着她的姜智敏见她如此刻苦感觉十分欣慰，便站在远处没有再走过去打扰。

　　但是他在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酸。

　　要是在刚开国的时候，以他们家的功勋，又何必让自家的孩子遭受这份罪。

　　他长长叹息一声，用力将眼睛里冒出的泪憋了回去，静悄悄地走了。

　　此后的几天，姜和光每天都体验着晨起暮定的生活，直让她崩溃，好不容易熬到了一个假期，她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渠桑往书店跑。

　　姜和光捏紧了自己的荷包，问上次的老板：“我定的书做好了没有？”

　　老板笑眯眯地捻着自己的胡须，一副奸商的模样：“自然。不过嘛…”

　　他把手往姜和光身边伸了伸，意味很明显。

　　姜和光轻哼了一声，将自己的荷包抛了过去：“拿去。”

　　老板掂了掂荷包的重量，瞬间眉开眼笑，带了几分真诚，吩咐小二道：“还不赶紧把这位小姐上次订的书拿来！”

　　小二连忙前去拿书，没过多久便抱着一堆姜和光要求的定制书来了。

　　姜和光有些震惊：“那么多？”

　　掌柜笑得奸诈：“这老是看一本小说肯定会腻了的，我这不是提前为你准备了好些吗？”

　　姜和光随手拿起了几本翻了翻，确实，封面都一样，内容不一样。

　　她十分开心，笑得灿烂：“你真有心。我以后都在你这边定制。”

　　掌柜精明的眼睛微微放光，抬手对姜和光做辑道：“不敢不敢，小姐喜欢就好。今后我给你打折。”

　　姜和光十分满意他的上道，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姜和光将书全部揣在了一个小包里背在身上，保护得好好的。

　　她十分珍惜这些定制的话本，这是她即将前往国子监中为数不多的快乐了。

　　渠桑有些纠结，她几次伸手想将姜和光的小包拿过来，都被姜和光给拒绝了。

　　渠桑有些担心，万一回到姜府后被主家看到，她让小姐自己拿包，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罚。

　　不过她的忐忑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便被姜和光带入了酒楼内吃饭。

　　按照姜和光的说法，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便去接受。

　　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能亏待她自己。

　　渠桑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小姐心一向很大，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姜和光来的这家酒楼此时清冷的很，小二看见她格外殷勤，脸笑出了花：“客官，您要吃些什么？可需要包间？”

　　姜和光想了想，点点头，吩咐道：“需要包间，视线好一点儿，菜的话你就挑拿手的上就行。”

　　小二笑眯眯地应道：“得勒。”

　　他引着姜和光到了上层的包间：“这边儿采光好，您坐这边就行。”

　　姜和光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等小二下去忙菜的时候，姜和光便拉着渠桑坐下了，这个包间是有窗户的，她从窗户口往下看，确实风景不错。

　　不远处的国子监内似乎下课了，一群男生聚众在一起打球，为首的那个姜和光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好半天她终于想了起来。

　　他不就是上次在国子监读文章的人吗!

　　姜和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上次在屋顶上偷看时还没有注意到，原来这个人真的长得很好看。

　　在她的审美上。

　　可惜姜和光还没有看多久，国子监中的铃声就响了，学子们都匆匆地跑回了学堂内。

　　姜和光有些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小二很快将拿手菜端了上来，满满地摆上了一大桌，姜和光瞬间被美食吸引了所有的注意，拉着渠桑道：“我们一起吃！”

　　小二被她们的互动给惊了一下，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丫鬟能和小姐一起上桌，但他也知趣，见到了便只是垂下了头，假装没看到，收拾好了碗筷，便退下了。

　　等姜和光吃完了饭带着渠桑回府时，她恰好在姜府门口遇上了出门的姜俊风。

　　姜和光笑嘻嘻地挽着他的胳膊：“爹。”

　　姜俊风“诶”了一声，奇怪地用手托了托姜和光背在身上的小包，疑惑地问道：“那么重？这是什么？”

　　姜和光转了转眼珠，真诚道：“是书。”

　　姜俊风高兴极了，连忙鼓励姜和光：“好好好，银钱要是不够记得来找爹要！”

　　姜和光回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定!”

　　等姜和光带着渠桑回到了小院，便放下了书，溜达到了令狐摇的后花园里。

　　后花园里种满了各种植物，有些甚至是姜俊风花了重金买的孤品，就是为了讨令狐摇的开心。

　　姜和光撇撇嘴，这两个人都老夫老妻了，也不害臊。

　　每天都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秀恩爱。

　　不过嘛…

　　姜和光端来一个小凳子坐在花园里欣赏着这些奇珍，她确实感觉到心情格外地宁静，她用手指掐了掐一朵蓝色的小花，小花的一朵花瓣被她掐出了指甲印。

　　姜和光偷偷摸摸地收回了手，她怕被令狐摇发现然后被打。

　　她托着腮看着远处的彩霞渐渐西沉，光与影在她的眸中相互交叠，构成了极美的画。

　　姜和光心道，今日的时光真好。

　　如果日日可以这样就好了。

　　但这显然是她的痴心妄想，第二天她还是要接着上叶盼烟的课。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姜和光眼中的光越来越黯淡，头越埋越低，精神气越来越不足，叶盼烟在一日下课时，找到了姜智敏，委婉地提醒道：“和光这样下去怕是不好，不如您想办法让她高兴点？比方说，给她养个宠物什么的？”

　　姜智敏若有所思。

　　于是姜和光第二天便在午间收获了小厮抱来的一只猫。

　　这只猫灰白相间，灰色的皮毛白色的爪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它的性子也乖，任姜和光抱着也不恼，只是低声地 “喵喵”叫。

　　等小厮下去后，姜和光才有些惊讶地问渠桑：“这什么意思？”

　　姜和光十分不能理解：“祖父好端端地给我送只猫干嘛？”

　　渠桑也不太能理解，但是她还是配合着回答道：“许是觉得可爱便给您送来了。”

　　姜和光鼓了鼓脸颊：“那就养着吧。”

　　不过因着有这只小猫的缘故，姜和光每日的心情确实好了些，连背书的事都让她没有那么恼怒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很快便要步入九月，而叶盼烟对她的授课也迎来了尾声。

　　叶盼烟在给她讲完最后一课后，便含笑看着姜和光，姜和光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虽然叶盼烟已经教了她一段日子，但是姜和光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怵她。

　　她有些迟疑地问道：“夫子，怎么了？”

　　叶盼烟笑得意味深长：“我上次无意间翻看了你的《论语》”

　　姜和光的脸一僵，打着哈哈道：“是吗？”

　　叶盼烟温和道：“你进了国子监后自己多注意些吧。”

　　她话虽然说得委婉，但是意味却十分明确，姜和光垂头丧气地点头应道：“是。”

　　等叶盼烟走后，姜和光便抱着小猫开始摸。

　　这个小猫已经比它刚来时候大了一圈，每天都懒洋洋地趴着不愿意动。

　　姜和光在它的耳边念叨：“我明天就要去上学了，喵喵你会不会想我呀..”

　　姜和光的眉梢间慢慢地染上了担忧，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它的下巴：“不知道同学好不好相处，国子监里的饭好不好吃，作业多不多…”

　　她一顿，垂下了眸，声音更低了些：“不知道会不会看不起我是女孩…”

　　姜和光的心情更加低落了一些，连带着摸着小猫的手也停了下来。

　　她发起了呆。

　　对未知的迷茫充斥了她的大脑，她感觉自己的眼前笼罩着层层烟雾，看不见光亮。

　　许是察觉到了姜和光的沉默，小猫咪开始喵喵地叫，姜和光敷衍地又摸了它几下，便让渠桑带它去吃饭，她自己准备去跑步。

　　家中的习武场她好久没有去了，上次去还是在被姜智敏喊去见叶盼烟的那天，姜和光沿着跑道跑了许多圈，累得身上出满了汗。

　　等她停下来弯腰喘息着歇息一下的时候，她突然感觉眼前多了一片人影。

　　姜和光惊愕地抬起了头，是姜智敏。

　　姜和光想扯出一个笑，却笑不出来，只是叫道：“祖父。”

　　姜智敏有些心疼地看着姜和光，他自然知道姜和光的不高兴根由在哪里。

　　无非就是明日要去国子监了。

　　姜智敏在内心长叹一声，他不认为他做错了，但却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孙女这样。

　　他免去了姜和光的礼，问道：“你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姜和光微微点头：“渠桑早就帮我收拾好了。”

　　姜智敏捻了捻胡须：“那你和祖父比试一场吧。”

　　姜和光的眼睛亮了亮，但又很快克制住，轻哼了哼，有些勉强似的：“那…那好吧，我陪你练练手。”

　　姜智敏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没有拆穿姜和光，只是道：“来吧。”

　　姜智敏和姜和光在练武场中斗起了武，姜和光擅用长矛，姜智敏爱用双剑，两方对峙间，几道残影，剑光乍现，电光火石，酣畅淋漓。

　　姜和光笑嘻嘻地举手投降，她扔掉了长矛，抱紧了姜智敏：“祖父威武，我又输啦！”

　　姜智敏乐呵呵地将她抱了起来，转了一圈：“我们和光也进步了不少，再过些年，就可以打败祖父了。”

　　姜和光高兴地趴在他的肩上笑个不停。

　　等晚上入睡时，姜和光仍旧保持着弯着唇角的模样。

　　她想，虽然明天要进国子监，开启她的上学之路，但今晚应该会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