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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医院永别 ...

  •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家离得近的会选择回家吃午饭,离得远的就在食堂凑合。
      秦可晞是前者,她收拾收拾自己的桌面,就准备起身回家。
      走之前,方灿叫住了她,“可晞,你电话号码是多少,可以搜索到微信吗?我把你拉进班级群,以便事情通知和跟大家交流。哦,你现在也可以扫个码就可以直接加群了”,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秦可晞双手抱着物理书,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她总是一个一个挨着回答对方的问题,“可以搜到的。现在扫不了,我不习惯随身带手机。”
      方灿一下子没记住,她投去可不可以再说一次的目光,“那个..187..245...”还没等秦可晞再说一遍,没离开去吃饭的沈雾时流利地重复了一次同桌的电话号码,他贴心地怕班长还是记不住,顺便写了份纸质版递过去。
      方灿接过纸条,不由得被后桌这个虽然很有用实则多此一举的操作所折服,她呵呵一笑,直接了当,“学神,咱能不能别跟周易学这些花架子。虽然很帅,不过无福消受哈。”
      糟糕,装过头了....沈雾时起身向外走,手插兜,卫衣帽子盖在头上,“抱歉啦班长。话说回来,周易知道你这么损他吗?”
      方灿也往外走,“当然知道,你以为我跟他一年同桌白当的。学神,你正常点,别跟周易一天天神叨叨的。”
      好的,某人风评被害,远在食堂的周易不仅打了个大喷嚏还打了个寒颤,“哎呀,谁在念叨我呢?”
      秦可晞还不太懂他们的相处模式,她抱着书乖乖地站在一旁,看两个人拌嘴,嘴角在没发现的情况下上扬。
      这些美好的画面会珍藏在心里很久很久。
      方灿发现身边没人,停住脚步,往后看到某人愣在原地,快速提脚上前拉住人,“小可爱,走啊,你不是要回家?”
      就这样,三个人并肩走出校门,一出校门,秦可晞就看到爸爸秦政在对面等她,她止不住心里的欢乐,跟同行的两个人挥手告别就跑向马路对面,闯进熟悉的怀抱。
      秦政接住飞奔而来的女儿,他头发已经生出许多白发,跟何枫相比略显老态,不过他气质儒雅,完全看不出是教数学的,倒更像是教语文。
      都说女儿长相随父亲,的确如此,秦可晞和秦政有百分之七十的肖似,特别是那双眼眸,二人一样的深邃璀璨,只是前者还充满浪漫天真罢了。
      放学时段,人车喧闹,父女俩手挽着手涌入人潮,父亲把头顶的帽子戴在女儿头上,而少女整个人挂在她的父亲身上,好像说了什么,两个人烂漫的笑容挂在脸上。
      画面温情雅静,与这嘈杂声音格格不入。
      如小石子掉进湖泊泛起一圈不太明显的涟漪,扔者无心,看者留意,沈雾时些微动容,一眼都没挪开,眼眸变沉。
      ...父亲...他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沈雾时,你啊你,一直觉得不在乎都是装的而已。装这么久,差点就真的骗过去了。终究,还是怀恋的,对吧?”
      作为高级动物,人类富有极其复杂的情感。情感淡薄又怎么能称之为‘人’呢?苍蝇不叮无缝蛋,再怎么装得坚强,最终还是露了馅儿。
      一边的方灿才反应过来些什么事,满脸问号,“不对啊,学神。你之前中午不是都不回家吗,你家不是跟周易家挨一起的,那很远哎?”
      沈雾时藏住情绪,“我有点事,会尽快赶回来的。”
      两人分别,沈雾时当然没有回家。
      家里空荡荡的,除了睡觉时间,其余时间不如待在外面流浪。他得去一个地方解答自己的疑惑。
      安城医院,眼科行政室。
      眼科主任徐成五十出头,与沈仲夏有一定交情,他的手交叠放在一个密封档案袋上,看着面前这个周身气息沉重的年轻人,“雾时啊,医院规定除非病人本人授意,否则是不可以透露病人隐私的。”
      “我能说的就是,你姐姐的眼角膜移植给了一位可以说是先天的盲人,并且那位病人恢复得很好。说来那位病人很幸运,照常理而言,先天盲人因为基因病理性原因治愈几率微乎其微,但是她基因表达一切正常,是出生三个月后失明的,因为眼角膜畸形发炎,其余眼周部位发育良好,所以才可以试着移植眼角膜来达到治愈效果。”
      沈雾时其实明白根本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想不出原因,知道结果还来这干什么,明明生病的时候打死也不愿意来。
      谁知道呢,或许自找苦吃。
      熟悉的装潢,同一个地方,不同的心境。
      五个月前,他在这送走了因车祸去世的沈衷曦,浑浑噩噩中被通知姐姐签订了器官捐献协议。
      因为车祸,四岁,他失去父母成为孤儿;十六岁,他失去姐姐彻底独自一人。
      他有时候会想,自己上辈子肯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不然这种倒霉事为什么会两轮栽到他头上,老天爷是觉得痛苦一次不够要惩罚他再受一次。
      沈衷曦被宣布抢救无效死亡的那一刻,沈雾时没有哭,他全程平静地签完了死亡通知书,手都没抖一下。
      伯父沈仲夏在一旁都落了泪,他看到沈雾时这副模样无比心疼,“小时啊,别憋着。想哭就哭出来吧。”
      但是,沈雾时依旧没有落泪,只是早已红了眼眶,他感觉嗓子被刀割过,心脏被活活碾碎,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
      对他来说,哭解决不了问题,给不了任何出口发泄。
      外人不知道,但是他自己清楚,他只是在硬撑罢了。
      在伯父接到有关车祸的电话离开后,他整个人无力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在空旷的走廊上哽咽地笑了出来,眼角划过几滴泪水,发痛的嗓子说不了话,他只得笑。
      痛吗?当然,撕心裂肺的痛。
      他觉得此刻身体位于两个互相拉扯牵制的时空,觉得再用力一点自己就会顷刻被斩为两半。
      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苦着,就像是沸水浇过瞬间失活。
      他犹如处于熔浆之中,骨头生生熔解重铸,疼痛深入骨髓。渐渐地,沈雾时有点喘不过气,心脏骤缩,倒在了走廊上。
      再醒过来时,他躺在病床上 ,盯着白色天花板发呆。
      “病人急火攻心,情绪激动但又闷在心里,导致晕倒。所以需要好好静养。”病房里走动声停息。
      此刻,沈雾时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猜不到他想做什么,他使劲扯掉手背上的针头。
      四月七号晚上二十三点五十九分,他坐在医院顶楼防护栏外,俯瞰还在街上穿行的车流,“沈衷曦,不是说给我过生日?还有一分钟,你弟弟就十六岁了,但是你在哪儿,你食言了,为什么留我一个人?”
      零点,沈雾时站起身,迎面一阵风吹起他身上的病号服,一只脚已经半悬空。
      一片安静,突然身后传来伯父急促的声音。
      医院发现人不见后,赶忙调监控并且联系沈仲夏,沈仲夏也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小时,你姐姐辛苦将你养大,不是为了让你随意糟蹋自己的性命的。若你今日从这里跳下去,有何颜面在天上见你姐姐?没有姐姐,你还有伯父啊,伯父一直把你们当亲生孩子看待,你要是今日也走了,你叫伯父怎么办?”沈仲夏字字句句肺腑之言,他确实将沈衷曦姐弟俩视为亲生子。
      迎风而立,沈雾时想到了姐姐刚改名的那一天的场景。
      “以后,姐姐就不叫你阿时了,叫你阿沐”,沈衷曦面对四岁的弟弟,在纸上写下‘沐’字。
      沈雾时懵懂无知,他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只是点头表示同意姐姐的做法。
      后面,他才明白‘沐’字取自‘沐光’,意为受到光明的照耀与润泽。
      沈衷曦安慰因父母去世大哭的自己,“阿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即使没有了爸爸妈妈,你还有姐姐呀。”
      对不起...姐姐...
      沈雾时在心里为自己的轻生向姐姐道歉,他离开危险区域,任由伯父打骂,被扯着回到病房。
      他在医院住了整整三天。
      沈衷曦头七剩下的四天里,他放任自己过得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不喝酒的他也在那几天喝得烂醉,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暂时忘记现实,逃避现实。
      光景踟蹰残忍,第七天,他还是挣扎着,逼迫自己清醒,最后跟姐姐郑重地告了别。
      至此,世间万物美好再与他没任何关系。
      为了不辜负姐姐的期望和祝愿,沈雾时正常上学,跟往日一样阳光随和,看不出任何异样,就仿佛四天里自甘堕落的人不是他。
      五班除了周易和班主任何枫没有人知道他请假长达一周是为什么,但他俩不会知道,他们眼中的好兄弟、好学生想过跳楼结束这折磨了自己两次的命运,想过即使活着也不想再好好过这可笑的人生。
      刚回班上课的第一天,周易就带着满脸的担忧和关切来问过,“沐哥,你没事吧?”当时,沈雾时还笑着回答‘没事’。
      不过,一向吊儿郎当的周易也在这微笑中察觉出了悲痛,他没再继续问。
      仔细想想,怎么可能没事。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沈雾时家里情况吗?
      十三年,著名企业家沈季秋和妻子因车祸去世,报道层出不穷满天飞,安城无人不知。
      不过极少数人知道,他们是沈雾时的父母。
      之前开家长会都是要么直接说有事去不了,要么就是沈衷曦抽空去参加,所幸沈雾时一直很优秀,无人开会班主任也不过多询问原因。
      沈雾时很好地伪装起来,封闭内心,麻痹自己忘记周遭一切,哪怕身边再多喜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已经没有人可以让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
      或许认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孤独一人,那是不是就不会感到难过了。
      别矫情了,沈雾时,世上本就没有人可以陪你走到最后,这个道理四岁时,你就该铭记心底。
      你不是已经体会过一次了,怎么这次挺不过去了。
      他终究高看了自己,四岁又怎么可以跟十六岁相比。
      楼顶天台上,沈雾时再次站上这个地方,只不过现在是白天,他也不是那个自轻自贱的人了。
      “姐姐,我又来了。我以为自己可以很快接受你的离开,我以为自己会习惯孤独的。其实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今天看到一对父女,他们拥抱谈笑的画面竟然让我内心触动了。姐姐,你说我还是想有人陪我的,是不是?”
      他的声音随着吹来的风飘在上空,脑海里闪过一双眼眸。
      “我今天碰到了一个女孩子,她的眼睛很像你。她呆呆的很可爱,跟你一样喜欢光明。或许跟你太多相似点,我竟然想了解她。但是,我就该一个人。老实说,今天还挺开心的。”
      确实,自那天后,沈雾时虽然时常在笑,却再也没有发自内心开心过。他笑,因为不想让周围人发觉异样;他笑,因为不想让天上的姐姐看到了,对自己感到失望;他笑,期盼着或许这样就能逃离痛苦。
      秦家客厅,桌上摆着丰盛的午餐,三副碗筷。
      秦政和秦可晞前后脚进门,刚一进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哇,好香”,秦可晞小猫似的舔舔嘴角,刚要伸手抓一只鸡腿就被迎过来的手打了一下胳膊,转头对上妈妈许琴的眼睛。
      “手都没洗,就直接上手啊?多不干净,快去洗手了再来吃饭。”秦政熟透于心,一进门就直奔卫生间洗了手,看到女儿灰溜溜地跑进厨房,扬声调侃,“女儿啊,看来你还是没摸清楚你妈妈的习惯。进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把自己的手洗干净了哎。”
      边说,边拿起鸡腿啃起来,还不忘开口夸奖,“嗯,老婆的厨艺真是一天比一天精湛。”许琴拉开椅子坐在旁边,帮女儿盛汤,“你少来,一天天就知道嘴贫。在学校严谨刻板的秦老师,怎么在家这么不正经?”洗完手的秦可晞帮爸爸回答问题,“因为现在是在家呀,家里就应该随性一点嘛”,她接过汤猛喝一口,眼睛弯着,“谢谢妈妈。”“你看,还是女儿懂我。”
      欢笑声不断,今天三个人的话格外得多,像是心照不宣在庆祝什么。
      房顶黄色的灯照耀着,温馨和谐,爱意洋溢,幸福美满。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沈雾时呜呜呜,好惨一男的
    好喜欢姐姐,对不起
    年纪都是按照新的一年算的啦,沈雾时4.8号,所以高一上十五,下就十六啦。姐姐12.24平安夜生日所以高一上就二十三岁了,回忆设定已经过了生日了,所以二十四岁。小秦同学11.22号生日,所以高二上十六岁(目前还没满),同一年的哈。
    啊不要在意这么多细节,好难OMG!
    一切医学有关的我编的,不具有参考,切勿代入现实。
    小说本就不现实谢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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