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星高照》蒜头米花

10、第10章 贼心不改

　　冯赢一瘸一拐地跑回自己的小偏院，床上的蛇虽然已经跑没影了，但不知会不会躲在屋内某些阴暗的角落里，他只得抱着布衾，瘫坐在院中立柱边小憩。

　　他将左腿裤角挽起，腿上添了一些擦伤，血珠顺着伤口溢了出来，但好在不打紧，冯赢拿出谢楚飞赠与他的伤药，轻轻敷了上去。

　　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侍卫们举着火把，向着少城主的院子跑去了。

　　冯赢心中有愧，没想到自己爬人墙头睡个觉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还好刚才偷溜回来的时候没被人发现，如今光明正大地过去瞧瞧，应当也是不会被怀疑的。

　　思及至此，冯赢拖着伤腿，步履蹒跚地又走回了刚才他犯事儿的地方。

　　他刚到院门口还没进去，便看到三元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和冯赢迎面装了个正着。

　　“冯公子你的腿……”这人怎么每次见面都会添新伤，三元暗自腹诽。

　　“小伤无碍。”这句话冯赢不知已经说了多少次，说得越发得心应手了，他又面带关心地问道：“三元，前方出了何事，为何聚了这么多人来？”

　　“少城主的院落塌了，我正要去打扫另一间院子，来让少城主暂住。”

　　“哪间？”这才是冯赢想要知道的问题。

　　“离冯公子您倒是不远，那屋子也是在池边。”说罢，三元就继续急忙向外赶去了。

　　冯赢站在院外，探头往院里看，里面熙熙攘攘地站了很多人。

　　“明日安排修缮即可。”少城主挥手命令道：“下去吧。”

　　侍卫们鱼贯而出，院子里就又变得空荡荡的。

　　少城主站在瓦砾之上，身上随意披着一层外衣，静静地站在风里，仿佛对身边发生之事都毫不在意，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惊起他的波动。

　　冯赢望着少城主，总感觉他好似有几丝惨淡，而这正又是自己造成的。他叹了口气，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一番。冯赢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靠近他。

　　他依旧阖着眼，似是听到了冯赢不太正常的脚步声。

　　哼，自食其果。

　　少城主偏过头来，唇间竟是带了半分连他自己都从未察觉的笑。

　　“少城主……”冯赢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至于直接承认是他压塌的屋子，然后少城主大发雷霆将他赶出府去从此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吧……

　　少城主沉默不语。

　　因他一直闭着眼，冯赢也猜测不出他的情绪，他应当是落了病，双眼不能视物。

　　冯赢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他上前扶过少城主的胳膊，开口道：“我扶您去别院休憩吧。”

　　少城主脸上浮了一丝怒意，一把甩过他搭上来的手，像是要证明冯赢的多此一言，大步流星，毫无绊碍地走出了院子。

　　冯赢暗道不好，又戳到少城主敏感的自尊心了……

　　他慢慢跟在少城主身后，亲眼看着他进了池对岸的院子。

　　嗯，离得不算远，这下应当比较好蹭运势了。冯赢放下心来，步履蹒跚地走进了自己的小院。

　　明日还是找三元要些雄黄粉来吧，驱驱蛇。冯赢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抱着布衾靠在柱边，想要艰难捱过这一夜。这半月来在少城主府里呆惯了，榻上枕盖着的均是软绸锦被，今日又得天为被地为席，冯赢也是睡得极不安稳。

　　不知第几次从睡梦中惊醒，冯赢心中大为不快。当他试图重新沉入梦乡，却发觉自己陷入了一种无法摆脱的清醒状态，一身的大伤小伤还在隐隐作痛，不由得令他烦躁。

　　好想睡个好觉啊……

　　天色还是一片煞黑，离天亮还有些时辰。想起刚才在贵人房上酣然入梦时的畅快，冯赢贼心不改，又抱着他的布衾，悄悄摸上了少城主的房。

　　方才那次摔落应当是因为少城主起夜出恭去了，这次他定能在屋内呆到天亮，好好一个体魄硬朗的美人少年郎，总不至于尿频吧。

　　安慰好自己，冯赢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处躺下，将布衾叠成方枕的样子枕于头下，没过片刻便安然入梦了。

　　侧耳听着头顶上均匀的呼吸声，少城主心中很是纳闷，这人怎么又……

　　他抄起佩剑，一个轻功飞身上房，坐在了冯赢身侧。

　　在府中居住多年，他从未上过屋顶，清爽的风拂过他的面庞，荡起他的发丝。

　　过了不知多久，少城主举起利剑，架在熟睡之中的冯赢颈上。

　　似乎感受到了脖间冰锋的寒意，冯赢终于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

　　？！

　　“少城主我……”

　　冯赢刚想狡辩，就被他冷漠的声音打断，“三番五次接近我，你是何目的？”

　　“少城主的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看您寝室外也没个侍卫守着，怕有歹人前来对您不利，在下就自作主张在您屋顶值守。”冯赢不敢承认自己是来蹭他运势的，毕竟招灾的扫把星可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冯赢生怕一个言语不慎，剑锋往前一寸，他可就小命不保了。

　　“那方才是谁睡得香甜，连我近身都丝毫不知？”剑锋又往前抵了几分。

　　冯赢脑子转得飞快，“这几日我有伤病在身，通宵守候您可能有些吃力了，等我养好了伤，一定竭力值守。”剑身刺破了冯赢的脖子，血珠顺着脖颈蜿蜒流下。

　　少城主嗅到了血腥味颇为不适，他皱着眉头缓缓收起剑，好像是暂且相信了冯赢的鬼话。

　　“经脉虚浮，毫无内力。”他的点评令冯赢自知理亏，无法反驳。

　　“别接近我。”少城主冷冷地撂下这句，就飞身跃下了屋顶。

　　这可不行！不蹭运势的话会死人的啊！冯赢立刻翻了下去追在他身后，拖着伤腿亦步亦趋地跟着少城主。“恩人不愿承我的情，就连我报恩的念头也要剥夺吗？”

　　少城主踏进屋内，转身就要关上门，冯赢也顾不得了，连忙说自己得了道人指点来寻贵人，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少城主动作顿了一下，轻声道，“你有性命之忧，与我何干？”

　　说罢，他便彻底闭上了门。

　　看着那紧闭的门，冯赢心中不由得酸胀起来，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的霉事与他人何干，扫把星别人绕道走还来不及，怎么会被人接纳呢？

　　冯赢心中涌起无边的心酸，他流转各地这么久，找了数月，才寻到这么一个贵人，还弄得大伤小伤不断，何时才能有一个安稳之地能让他歇上一歇呢？

　　他还能去哪儿呢？

　　颈上的血还在缓缓下淌，他用手乱抹一通，拖着一身的伤病，转身离去。

　　冯赢回到屋内三两下就收拾好了行李，毕竟只有几样东西，包袱随便一卷就已经齐全了。

　　踏出少城主府大门时，天色已然微亮，寂静中透着几丝凉意。冯赢漫无目的地在荒凉无人的街上走着，思考着怎样才能寻到下一位运势极好的贵人。他抬头时，无意瞥到了街边的告示牌。

　　中间张贴最醒目的一则，还是关于一月后的鉴宝大会，冯赢凑近瞧了瞧，大意是说着鉴宝大会是快意坊发起的，会在众多宝物中选出头彩，坊主会用一个承诺来交换宝物，献宝者可先将宝物交于快意坊统一保管，鉴宝会上宝物作展示时，都会有高手在一旁看管，让献宝者无须担心。

　　献宝者……应当也都是大人物们吧，不知有没有机会溜进去瞧瞧。

　　告示牌上其余都是一些商贩的开业消息和招工启示，另外还有求子的讨债的之类。

　　杂七杂八的内容密密麻麻地张贴了很多层，新纸压旧页。在张张堆叠的缝隙之中，有一则上了年头的告示引得了冯赢注目。那纸张已经泛黄，黑字略显模糊，甚至还缺损了大半，但仍不妨碍冯赢读到关键信息。

　　求医……

　　城主府……

　　眼病……重谢……

　　光看到这几个字，冯赢心中刚被扑灭的火苗又燃了起来。

　　城主给少城主招大夫来治眼病，治病，少说也得一年半载吧，还可以贴身照料，这下还愁蹭不着贵人的运势？

　　只是……

　　他不会医术。

　　为了活命，看来只能靠坑蒙拐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