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二十一章 因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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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爷瞪了梧伤一眼，接过他手里的瓜，气得精神抖擞，大眼瞪小眼，怒道：“想得美，那是给我闺女嫁妆。”
梧忧无所谓的耸耸肩，并不在意官爷的拒绝。拿身边人递过来的瓜，埋头就吃，毫无形象。
巩老玩着手里的瓜，若有若无的叹息着，声音沉闷道：“老师，已经闭门谢客了。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眼见他。我那天爬上瞭望台，我看到他坐在蝶仙湖的石台上，一个人坐了好久，不吃不喝的。”
官爷原本很是低沉的，认真琢磨这句话后，气得胡子颤抖，恼指着他：“你你你你...老不死，你还偷窥老师。”
巩老理直气壮道：“我只是恰好站在瞭望台看风景。”
梧忧很不礼貌的嗤笑一声。
瞭望台的高度，堪比云阙楼。
那四面灌风，岌岌可危的环境，一个不小就变成了事故。
老头沉默片刻，道：“军营里传出那个说高龄登台，造成安全隐患的，是你啊？”
梧伤跟那两位站着的愣头青没理会他们，而是都各自吃着西瓜，梧忧啃得颇为狂野，清俊的脸上，大半张都沾上来西瓜汁，吃完一个又一个。
直至不知吃了第几个，脸上模糊了液体，也没人叫停他，那个站着离他最近的人突然用脚踢了踢他。
他红着眼眶抬头，眼里满是发狂阴骘，见对方眼神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骤然冷笑。
“三位大人，反正那俩人就住在附近，我冲进去一刀捅死他，这样，二城主不用死，你们也不会死，怎么样？”
‘啪！’
老头当即一巴掌抽在梧伤脸上，梧伤脸上红肿一片，嘴角被打出血。其余两人都忙着拦着老头，而站着的两名青年失愣，第一时间站到梧忧旁边护着他。
似乎都没有想到老头会发作。
这一巴掌很响，打得众人措不及防。
巩老：“呦呦呦，你下手那么重干嘛？”
官爷：“何睦何睦，何睦！冷静冷静。”
他们两人挡在老头面前，将梧忧护着身后。
梧伤抬起脸，笑了，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子，不在意道：“我没有你们那么能忍，自我看到他们进城那一刻，我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死他们。以为下跪道歉就安然无恙了吗？”
“做梦！”
梧忧眼神很是鄙夷，老头见状，作势抄起一旁的扫把作势打了过去，被两人死死拦着。
官爷急道：“何睦！他年纪小，不懂事，他体弱多病，你当他在放屁。”
巩老气得语无伦次，指着梧伤，连道：“你你...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哈哈哈...哈、哈哈哈——”
梧伤突然笑了，疯狂又残忍，脸上混着果汁和泪眼，笑声很快停歇，可随之而来的是对方发了疯的叫吼。
“小爷我需要什么斯文！”
“第一个！”
“我哥的头颅是第一个被扔在二城主面前！”
“那年我七岁，目不识丁的我，我就认识几个骂人的脏字。”
“我明明认字不全....可我看到了...我认识那几个字...就我哥的脸上...都是刀刮的字...都在我哥脸上...我全都认识...啊哈哈哈...”
梧忧竭力嘶吼着,身旁两个按压着情绪激动的他，不得已跪在地上，想要伸手死死抓住老头的衣襟，最后只能颤着声音，断断续续，跟个没了理智的疯狗一样说着：“我就...认识那么几个字...呜呜呜，都在那张脸上哈哈哈啊啊啊...”
“我跟阿娘还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啊...”
“他没回来...你要我...怎么原谅...怎么释怀...我看不开...我挖了好久...我还是...找不到我哥...”
梧忧伤此时脸上很滑稽，都是瓜果汁液与眼泪纵横。老头不由的收回手，眼神隐忍的看向梧忧，紧咬着牙关。
“啊哈哈哈——，他既然那么高高在上，为什么要跑了凡间？为什么要害死我哥？”
梧忧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又笑又哭的看着老头，一遍一遍问着，血淋淋的发问，生生拨开了他们伪装的平静，很可怜很可悲。
“你们怎么能忍？”私塾苦笑着，失重的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哭笑不分道：“里面也有你们认识的人的脑袋啊，我找不到我哥的身体，我也不知道我哥的头被埋在哪里了。”
“我爹是战死沙场的，我哭过，但我没那么恨过。我接受不了我哥这样的结局，我娘听到消息后死死撑了一年，到死都是睁着眼，不甘的。”
“我真的接受不了...”
“因为他们，我什么都没了。”
“我那天还城门下，等着他回来带我骑马。”
梧忧哽咽悲泣的声音断断续续，被揭开不愿回忆的画面，众人喉咙犹如卡了一根刺，刺进血肉，绞痛心脏。不知让他们如何开口，如何安慰。
巩老悄然看了眼满眼血丝，紧咬下唇直至出血的老头，久久长叹，仿佛下一秒他就老死而去，正对这梧忧，跪坐在地上，道：“忧儿。那件事之后，你哥那批人是二城主最后一代的学生。原本下一代，应该是你们才对。”
“可是，二城主不再收学生了。”
“所以你不知道世代只传授经文学识，农耕经商的二城主当时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作为妖类的他，生命受到威胁时，往返两地要多艰难。你不知道，妖仙与天同寿，他本该长盛不衰。”
“蝶仙湖好看吗？他回到原本的世界，去学那边的知识后，提议建造的，你以为那仅仅是观赏吗？那东西解决了我们长久以来的饮水健康。沙尘暴来了，水源还没消失。你知道那有多伟大吗？”
巩老声颤得悲哀，却字字清晰，句句问心。
“城中的街道规划整齐吗？焱城的沙鹰谁先训练的？谁烧的大佛寺？”
“那次，死掉的人里，不只有你哥啊。那里有我孙子，有我女儿，我这一脉...就只剩我一个半入土的老头。”
“可那三百一十八人！全都是二城主的学生！”
官爷红了眼眶，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咽喉疼痛：“那个晚上，从太阳落下开始，我们只看到了冰山一角。可二城主他却在城门外待了一整夜。”
“你不要意气用事，二城主自有打算。”
梧忧大概是哭累了，拿过一旁的人递过来的水囊洗掉脸上黏糊糊的干迹，坐在地上喘息着，几次平复呼吸，一下一下抽噎着。
老头终于松开拳头，仰着头，暮色笼罩着。
“年轻真好啊，我要像你这么年轻，以我的性格，估计那会早就战死沙场了。”
“比你好点，你什么都没了。而我，还有个痴傻的儿子，不愿见面的女儿，已身葬的妻子和徒弟，还有...救不了的恩师...”
说着，向来老头硬朗的面容，五官挤成一团，强忍不住的哭泣声，满是沟壑的脸上都是泪水。
而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藏匿着身影听完他们的对话后，悄悄的离开了。
一路的狂奔，跌跌撞撞，焦躁不安。小和尚回到了他们的住处，看着正坐在床上打坐的禅清，眼里早已凝聚一滴泪滴落，关上门。
“怎么了？”禅清睁开双眼，流金色光晕在瞳孔中流转生辉。
小和尚摇摇头，支支吾吾的，眼眶泛红，低着头，怯怯问：“师兄，你知不知那些被我摄走魂魄的人，他们的□□被人..被人...”
剩下那几个词，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禅清沉默了半响，神色黯然，半响才说：“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和尚似乎都得到了解脱，喃喃道：“是吗？...原来是这样啊...那也不怪师兄...”
而禅清听到他这话后，微微蹙眉，道：“我想救更多人，但改变了原本发生的轨迹，死去一部分人是无可避免的。”
“师兄...觉得他们的死应该的吗？”
“不应该。”禅清无苦的摇头，否认他的话，神色默哀道：“我没想过会事情会...可事情就如此了...我要承担一切后果。”
“明悟，明日待我发动聚灵旗时，你就把噬魂旗安插在灵阵主脉上，我要尽早结束这一切。”
“你没错，天威会护着你。但我不是，我问心有愧，却问心无悔。”
天威之下，仙不能杀人，人也不能戮仙。
这也是他敢带师弟再过来的原因。
小和尚颤颤说：“师兄...这样噬魂旗很可能会反噬。”
“早点结束，对所有人都好。”
禅清的声音轻得随风而散，面容尽是愧疚自责，可佛叹无悔。
因果报应，至死方休。
他没有什么怨言，如果重来一次，他会做同样的选择，从窥看天道得来预言的那一天开始，他注定无法一心佛道。
把命也抵出去，哪怕还不清也得还。
至少他还有手段护住自己的师弟。
徘徊在两人住处上空的两只沙鹰撤离了一只，它飞往焱城最高的瞭望台，那儿正巧有两道身影。
一男子伸出手让沙鹰停在他食指上，停稳后，继而那只沙鹰开始几番颤翅、无规律的点头。
作者有话说第46章 第二十一章 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