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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二十章 痴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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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摆阵前一天。
焱城明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百姓依旧是那么忙碌,但却显得按班旧部,没了烟火味,人与人之间相互沉默,喧哗的闹市逐渐冷寂,明明有人,却让偌大了焱城,成了虚城一般。
寒听白突然发问:“我没想到禅清会让整个焱城的百姓都对他恨之入骨。”
那不是一般的恨,亲身经历过的人,远比旁观者痛苦得多。
恨会共鸣,这般剧烈,那该多恨?
不吵不闹,全都静默,目光阴暗。
寒听白站在窗前,他看着喧哗闹市一天一天沉寂,明明有人的地方,却像一座死城。
“这...”
见律厌欲言又止的模样,寒听白已有了猜测,他问:“阿厌,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弟子昨日才得知。”
律厌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才好,便听他师尊说。
“那别说了...都过去了,也不是值得探讨的事。”
既然是不知道如何开口,那事件或许就超出了他的所能接受的残忍。若是了解再多,他便不好‘理智’的袒护离翦。
律厌心里复杂,在于人心这一块,他师尊有时候通透得很,同时也最易被影响。
该怎么说呢?
当他知道的时候,内心是悚然的。
那些被禅清摄魂的人,他们的□□在北疆那边被人敌国分解了,头颅装满了三个大箱,一箱一箱的被人运至焱城城门,全城人围观开箱的过程。
北疆至焱城的路,浓稠血色染红了沙漠,黄沙覆盖不了的血腥。
城门下谈判,全城人火把似乎照亮了黑夜,也看清了城门下的一切。
那次,狐生下令关了城门,城墙上驻守的士兵拼命压着暴乱的百姓。
从白天到夜黑,再到白天,关了一天一夜的城门终于打开了,不,应该是被人打开了。
没人知道那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
城门打开的时候,那场面骇人得永生难忘。
狐生身边多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人,他跪在地上,而那名领头使者的头颅被狐生拎着,滴着鲜红的血。
押运头颅的人被挖掉了内脏,城门下的一片黄沙都是猩红的,肢体分解。
而狐生的原本模样暴露在百姓的眼里,血色染了半张脸,分不清是谁的血,没有人知道他怎么了,也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没人敢上前。
他像一头人形狐妖,压抑着所有感情,那红得似落日一般的长发,在回眸看向城中百姓之时,瞬间化成灰白......
而后,狐生下令重关第三道城门,又一个人疯疯癫癫的往沙漠走去,又带回了好些皮肉不全,认不全人样的头颅。大佛寺于夜晚里被人纵火,大火烧了一整个黑夜,没有人来救火,人们只看到狐生带着死者士兵的头颅进去了,却从未出来过。
火焰燃尽的那一刻,寺庙坍塌,灰烬扬起,才有人看清了长跪在被烧得裂开的佛像面前的狐生。赤着脚走在滚烫的沙地里,浑身满是血和焦黑,红发几乎被烧了一半。他走了出城门,疯疯癫癫的,指甲在城墙上刮划,十指血肉模糊,墙上一道道血印长久不褪。
这是他从那个卖瓜老头里得知的,事实远比别人口述的残忍得多。
老头不是白白说故事给他听的,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狐生最终怎么样?
律厌难以回答。
禅清借助了八阵黑旗而不被天威审判。而狐生不一样,当他动用妖力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死过一回了。
妖族狐氏,从来都不是只有一条命。
“我只想知道,二城主他会死吗?”
那是卖瓜老头最后问他的问题,他的双眼灰沉浑浊,眼里没有任何希翼,似乎早已知晓结果而不敢承认。
律厌当时没有回答他,他心里早已知晓结果,就如他师尊说的,一定会出现伤亡。
在这无仙领域下,封绝修为就如同让天威吞噬原本的寿命,按照凡人生命的极限流逝。
在这里消耗一年的寿命,相当于燃耗了原本一百年的寿命。
狐生,他活得太久了。
师尊或许早已想到了结局,他只想保下离翦。
城主府。
“嗯哼哼~”
狐生心情颇好,好得自己完完整整的剥了一颗葡萄塞进嘴巴里,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红发及地散开。
“好、听。”
另一案桌上,何佑城用不太清晰的声音赞赏着狐生的歌声,傻愣着的模样,鼓着掌。
狐生撑着下巴,目光在何佑城身上来回打转,后者的表情僵硬,眼神呆滞,怎么看都像一个心智不全的人。
“小橙子。”
这是狐生给儿时的何佑城取的外号,应当说是,他给所有他教过的人取过外号。
何佑城无动于衷,开始自顾自的倒腾自己手里木鸢。
“你是我救回来的,只能骗得了其他人。”狐生欲言又止,他没能看清何佑城的表情,却知道他在隐忍、挣扎,他摆弄飞鸢的手法逐渐僵硬。
“小橙子,等事情结束再‘好起来’吧。”
狐生走到何佑城身边,安抚的揉了揉他头发,目光却落到了木鸢上面的水迹。
“老师,我来确认下计划。”
门外,离翦一身灰尘踏进门,尤其是头发上占得最多,肉眼可见的掉灰,随着甩头的动作,黄沙洒落,像一颗会冒烟的蘑菇。
狐生:“你这是在沙地里滚了一圈后,然后选择了躺平吗?”
离翦:“......”
离翦无奈,他的老师,嘴炮能力很强。
“你先出去吧。”狐生拍了拍何佑城的后脑勺,示意他先出去外面等他。
何佑城起身出去,安静的将大门掩上。
翦暗暗了看了何佑城一眼,对方空洞一般的眼睛,低着头,显得阴霾笼罩整个人。
“他是不是...已经清醒了?”离翦不确定道。
“或许吧。”狐生回答得摸棱两可,道:“计划还有什么问题吗?”
“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但我还想留一手。”离翦直接道明来意道:“焱城中心有成型的大型聚灵阵,原本那把旗安插的位置,我觉得还是安插在聚灵的支脉上安全。”
他们原本想把旗子安插在聚灵主脉上,以至于能够在他们使用聚灵旗时,汲取一部分的灵力催动旗子。
但这也可能会导致旗子暴动,八阵黑旗不是死物,它有一定的自主意识,当它被催动的时候,它的自主意识会被逐渐唤醒,很有可能反噬使用者。
而狐生却不以为意的说道:“没得商量。万一没能催动旗子,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是白搭的,再说了,也没见噬灵旗反噬那死光头。”
“那是因为有天威压制,而且他那点微弱的灵力刚好能够被噬魂旗吸收,而不被天威察觉。”离翦有些气急败坏,越说越激动:“现在不一样!聚灵旗加上聚灵阵,噬魂旗必定会被放在聚灵支脉上,你把我们那把旗子放在聚灵主脉,你很可能会反噬。”
狐生笑了,他忽然觉得离翦这彻头彻尾的担心是多余,但也知道对方的好意。
“小栗子。”
离翦忽然一顿,上一次狐生叫他‘小栗子’的时候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
“我八年前就告诉过你,我抱着万劫不复的执念。整整等了八年,我每一天闭上眼睛就是一颗颗头颅在我面前摆着,我一睁眼,不是梦醒了...是现实告诉我,那都是真的。”
狐生低低的哀求着,几近崩溃的情绪又强行拉回理智边缘,面容几近扭曲,最后几乎是以乞求的目光看着对方,道:“我只有这一个念头,如果不能成功,我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这招很管用,因为狐生深知离翦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尤其是对自己有恩的人。而离翦也因为他这一出,手足无措,纵使万般不情愿,也只能选择妥协。
焱城军营周围。
一群人对峙着,在道路中央。
一个简陋的瓜果摊子挤了好些人。
“呦,真是活久见了,一个私塾,一个官爷,一个半入土的老不死,再加两个愣头青。这是要抄了我的果摊吗?”
如果寒听白他们在,这一定会认出那说话的老头,就是那位卖瓜小老头。
小小的果摊,坐了四个人,站着两个。
“许久不见啊,何老统领,我们过来叙叙旧。”梧伤先生先开口,他是在场最年轻的。
看着年轻,眼看不过二十岁左右,可一头黑白交错的头发让人看着揪心。
老头摇着扇子调侃着他:“呵呵。野巷顽童如今都是私塾了。”
“有屁快放,你们碍着我闭目养神了。”老头下一句便没好气的对在场的人叱道,指着最年迈的人道:“老不死,你先说。”
年高八十的焱城前任建筑师巩老,他摸着胡子,中气十足道:“到时麻烦把我葬在老师旁边。”
官爷吹了吹自己的胡须,冷嘲着:“你都一把年纪了,心眼子还那么多。”
老头气笑了,没理他,而是转头问那位官爷:“你又干什么?”
官爷:“我...跟那老不死一样。”
老头白了眼那位少说也五十岁的官爷,又问年纪最小的私塾先生,问:“你呢?也跟他们一样?”不同于前面两位,他这次语气甚至很严肃,作为长辈的严肃。
作为私塾,礼仪还是要有的。
梧伤放了几枚铜板放在果摊旁,拿了其中一个西瓜,边敲边说:“别想,肯定是我葬你几位。”
众人:......
此时大家才发现,他十根手指头几乎全都掉皮了,结疤了一处又一处。
“他最年轻,他最有道理。”巩老赞同道。
官爷和老头:......
“我没几位大人那么阔达,我还年轻,还有心愿未了,还要为焱城的教育事业继续做贡献。”梧伤说得轻快,跟另外站在的两位一起切瓜,随后他亲自递给官爷:“官爷,认我当年干儿子,我想继承你的遗产。”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二十章 痴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