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归里》两木林

43、第十八章 各自

　　无尽沙漠已沉寂了一段时间，没有沙暴肆虐，也没有兵马相戈。

　　距离摆阵聚魂还有两天。

　　寒听白自那次之后就没有去见禅清，也没有遇到过他了，或应说是遇不到。一个住在焱城最繁华地段的酒楼，一个住在军营附近的瓦屋。

　　倒是他让律厌时不时去‘探望’一眼他们。

　　“喵喵喵！！”长安跳到窗沿，接连着猫叫，叫声急切。

　　寒听白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律厌不在时，他并不想出去走动。

　　“长安，怎么了？”寒听白见状放下手中的白棋，走近长安，将他抱起，担心道：“哪里不舒服？”

　　长安左右甩猫头，想开口说话，立马忍住了，用爪子指着窗外，寒听白会意往窗外看。

　　“怎么聚集那么多人？”

　　云阙楼位于主街道地段，平时人来人往很正常，可现在街道上的人群全都往一个方向聚集，以至于街道上有一段都水泄不通，往后的人越来越多，前面却一直堵住。

　　寒听白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顺着人群聚集的方向望去，动了想下去一探究竟的念头，想了想道：“还是等律厌回来吧。”

　　“大大，看这里。”

　　长安转头就忘了自己是只真的猫，用尾巴缠着寒听白的手腕，示意寒听白继续往下看。

　　云阙楼下全是拥挤的人群，密集的让人喘不过气，窒息。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地下个别让往他们这边看来的视线，让寒听白感到毛骨悚然，抱着长安躲在窗旁。

　　窗外传过来的嘈杂声混淆不清，可他知这是他人的声嘶力竭，隐约能听清几个词。

　　‘绝不’‘城主’......

　　另一边。

　　律厌正从军营附近离开，此时他也察觉到了人群的流向，有些摊铺甚至都没有了人，而与这格格不入的是那位是那次卖瓜果的小老头。

　　老头正躺在老木椅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放在胸前，一把枯黄的扇子盖在脸上，一声一声的发出呼噜声，看似累得很。

　　“老人家？”

　　律厌轻声喊了声，这还不到正午，想着老头应当不是在睡觉，只是歇息，他轻声问：“这瓜怎么买？”

　　老头没有动身躯，却是用手掌压着脸上的扇子，声音仿佛也被压着，沉闷干哑，道：“不买了，想吃随便拿，不要钱。”

　　律厌：“老人家，能否告诉我街上的人为何都往一处走？”

　　他直接道明来意，也不确定老头是否会回应他。

　　哪知老头竟回应了，声音无力闷然，他道：“城主府颁布公告，说有两个和尚要整改焱城气运，蝶仙湖从此要长久封闭，里面的鱼需要全部捕捞送人，先到先得，大家抢鱼去咯。”

　　律厌望了眼人群走去的方向，身边还有人急匆匆的走过，脸上确实着急，可不见任何喜悦。更像是是上阵杀敌。

　　“老爷爷、老爷爷。”

　　急促的脚步引得路上尘土石粒窜起，律厌觉得声音熟悉，回头看去，确实是那位小和尚，抱着疏远的态度站在原地，也没打算给他让路。

　　小和尚也见到了律厌，脸上的愉悦也逐渐冷却下来，转而之是紧促慌张，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许兴直接越过了律厌，笑着对卖瓜老头说：“老爷爷，这是我师兄让我还给你的铜币，谢谢你送个瓜给我们。”

　　说着，小和尚将用白布包起来的钱币摊开，等待老头看一眼，而老人依旧躺着没怎么动，而是说：“放着吧，人老了，想睡觉，你们安静会儿。”

　　老人的声色更为暮气沉重。

　　至此，律厌拿出三个铜板放在摊位上，表示歉意，正打算离开时，又觉得这样做不妥，像是在施舍他人。于是又添了五个铜板，拿走了果摊上较小的瓜。

　　等到律厌打算回去云阙楼时，才惊觉状况到底有多严重。

　　整条街道上都是人，密集得没有地方可钻，律厌抬头去望云阙楼的方位，距离虽远，但还能看清有一道人影在窗边。

　　“肃静！二城主有令！聚集人群即刻疏散，倘若有人聚集闹事，一律按军法处置。”

　　人群前面不知是谁在喊令，接着一排排士兵出动，人群脚步声细细簌簌，他们开始逐渐疏散，没有任何一点不满吵闹的声音，安静得只听见疏散的脚步声，还有士兵步步逼近却整齐的步伐声。

　　律厌站在原地不动，一道道人影从他身边走过，而他与之格格不入，有人看了眼他，也有人无视他，从他们的眼里，律厌读出了愤怒、悲伤、无奈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

　　而律厌却看到了妇人掩面泣泪无声、小孩被大人捂着嘴巴，防止出声，但更多人都是面无表情的愤怒，隐忍着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逆着人群的方向往前走，也只有他逆着人群走，无视周遭的一切，不再多想周围的一切。

　　寒听白窗前一直关注到街上的情况，自然看到律厌逆着人群而行的场景，竟觉得有些心疼，心底泛起了丝丝的荒凉和无力感，思绪片刻恍神，脑子一片空白，而回过神来房门已被打开。

　　律厌已经回来了，原来他失神了很久。

　　“阿厌，没事吧？”

　　“没事。”

　　律厌摇摇头，也没注意到寒听白异样，将买来的西瓜放好，说：“师尊，等到佛相门那两人摆阵聚魂之前，我们最好不要出去。”

　　他回到云阙楼时，楼下全是士兵在站着，说是监视。

　　可他们只是在云阙楼大门前，并没有进楼里，反倒是有人路过云厢楼时，会止住脚步往里看，那神态仿佛会随时冲进来一样，最后都被士兵叱喝后才离开。

　　反倒是像保护。

　　城主府。

　　“是谁将蝶仙湖的事颁布出去的？”狐生看着他面前站得笔直的四人，揉揉眉心，颇为头疼道：“姒姒？”

　　何姒姒应声低头，像认错一样，糯着声说道：“对不起...老师。”未了，还偷偷瞄了眼狐生的脸色。

　　狐生眯着眼睛，看了眼何姒姒低着的脑袋，笃定道：“不是你，又替人顶罪。”然后把目光移向温岚，那一副乖巧好学生的模样真的很有欺骗力，试探道：“温岚？”

　　“我干的。”

　　温岚一旁的年轻男子先上前一步认错，这人生得一副英俊的面容，而双眼却像鹰一般锐利，腰间挂在的弯刀寒光似乎也没有那双眼冷冽。

　　“......”狐生翻了白眼，随手抓了本书扔向他脚边，张开就骂道：“呈烽！看你干的好事，嫌不够乱是不是？你脑子丢茅坑里了吗？说话啊？又装哑巴了？”

　　狐生吸了口气，还似乎没有发泄完。

　　‘咔咔——’

　　十分不符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人突然将目光看向那个啃着甜瓜的男人。

　　“佑城，站到我旁边来吃，别跟他们站一块。”

　　狐生无奈的发话，何佑城乖巧的挪动着步伐，站到狐生那边看着其余三人，吃着手里的瓜。

　　“好吃吗？”

　　狐生给他整理了乱糟糟的头发，心智不全的何佑城摇了摇头，示意不好吃，却又继续低头啃着瓜。

　　“出去出去，看见你们都烦。”狐生甩着手，示意他们赶紧滚出去，道：“呈烽，维护好城里的秩序，再出现差错，唯你是问。”

　　温岚三人退出议厅，离开的路上何姒姒还用手肘戳了下呈烽的侧腰，打趣着他，笑嘻嘻的说：“你认太快了，你当真以为老师是信你的鬼话？老师都是舍不得骂温岚，你着急什么？”

　　呈烽没理会她，而是目光一直看向温岚。

　　“姒姒，你现在带兵去街上巡逻，防止出现意外，务必保护好那两位仙君。”温岚走在他们前面，突然停住脚步，道：“呈烽，陪我去见一下离翦。”

　　何姒姒不耐烦的‘啧’的声，眼里可见的厌烦，但嘴上仍是答应道：“知道了。”

　　温岚看着走远的何姒姒，轻叹：“这时候我竟庆幸你只对我和老师才开口说话。”

　　呈烽沉默着，垂眸看着身高堪堪到他胸前的温岚。

　　温岚想扯起嘴角，发觉着一动作竟这么艰难。

　　老师怎么会是舍不得骂她，他只不过是偏心于女孩，就如何姒姒替她顶罪时，她相信了老师也不会责怪她。

　　那年少无知的无畏和偏爱，只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别哭。”

　　温岚不知自己何时掉了眼泪，由着呈烽拿出手绢给她擦掉脸上的水珠，很自然的抬着脸，说：“离翦大哥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呈烽：“一直在那面旗下坐着，依旧不吃不喝。”

　　“仙人啊，早已断绝五谷杂粮。”温岚闭着眼睛让他擦掉眼角的水迹，又道：“还是照常准备一些膳食吧，以前听老师说过，那片枯木林隔绝的后仙界与凡间，来了凡间便无神仙，是人都会感到饥饿。”

　　呈烽用手绢擦得很轻柔，同时也很缓慢，说：“老师他...今天...很有活力。”

　　“嗯。”温岚拿开他的手，移开目光，平静道：“不好吗？”

　　呈烽沉默着，两人都没有把话说开，但都知道彼此话里的意思。

　　那名红发金眼的男子，此刻他生命是鲜活的，肆意而热烈，耀眼得像沙漠的烈日，永不褪色，明明前天却像垂死的老人。

　　不想承认的的一个事实，回光返照。

　　温岚沉吟好半响，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公布那条应该死死隐瞒事情。

　　“你怎么做，都不会伤害焱城。而我会护着你。”

　　温岚笑笑，看向呈烽的眼神，有喜悦，有无奈，更多是苦楚。

　　“你后...”

　　“还去找离翦吗？”

　　呈烽打断了温岚的话，目光炽热深沉。

　　他清楚温岚不过是为了支开何姒姒罢了。

　　温岚眸子凝了片刻，平静如水：“还是算了吧。”

　　像是认清现实后无力的选择了放弃，她又说：“我们目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