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归里》两木林

41、第十六章 告状

　　城主府。

　　“老师，那人让我转告您，于五天后的日落时分，他们会在蝶仙湖摆阵引魂。”

　　温岚今天领着禅清他们两人在蝶仙广场寻最佳的阵法位置，谁知蝶仙广场那么大，而禅清却选了蝶仙湖，这让温岚一直维持平静的面容显得有些阴沉。

　　蝶仙湖耗费焱城巨大的人力和时间才建造出的地方，更是整个焱城信仰的圣地，光维护蝶仙湖都竭尽全力。

　　一红发男子坐在议厅的门槛上，是狐生。他满脸困倦的看着远处的蓝天，也不知在此处坐了多久，他的嘴唇已经白得发干，散开的红发披在身后，有明显至极灰白。

　　却比之前多了些。

　　狐生疲惫的嗤笑着：“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早知道就让他多跪几下。不愧是八阵黑旗啊...唉...”

　　他的语气听着不像是感叹，反而像是自暴自弃。

　　接着又道：“湖里面的鱼，这几天都拿去犒劳一下受伤的将士们吧，再给老臣们也送几条。”

　　这话，他是妥协了，将蝶仙湖让出去。

　　“老师，这不妥。”

　　温岚见狐生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心生忧虑。

　　狐生缓缓抬头仰天，万里无云，一碧长空的景象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撑着下巴，微微仰头看着，呢喃着：“每次看焱城的天空，很干净，很广阔，放空思想后觉得很多事情可以无所谓。”

　　所以让出去也无所谓。

　　温岚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安静的站在一旁保持沉默。

　　“六百多年来都认为着，天威的无仙领域，只要我封绝妖力便可踏入，安分守己总归会活得好好的，但我忘了，我于你们而言是异类，天威下‘异类当诛’。”

　　温岚当即大声的反驳着：“不是的！您绝对不是！”

　　狐生转头看了她一眼，愣了下，见温岚那模样，眼中不忍，无奈的说：“别哭啊...我只是在自言自语...我最烦小孩子哭了。哦~不对，你都是老姑娘了。”

　　他故意调笑着，却没人感到好笑，又收住了声音。

　　温岚瘪着嘴巴，眼睛通红，怔怔落泪，小声抽泣，双手紧拽自己的衣裙。

　　“按我吩咐的去做...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温岚。”狐生站起身，坐久了，一起身时双腿麻得不行，强撑着无事的模样，一手抓着门边站着身，再温岚的目光注视下，将议厅的门关上，直至狐生的身影完全被那扇门给遮住，温岚才悄然离开。

　　议厅内狐生靠在门后坐下，把身体卷缩着，门窗紧闭，腐朽老木的气味充满房内，除了窗外透进来固光线能给漆黑的房内照明以外，再无光源。

　　‘扑哧扑哧’

　　纸窗外，沙鹰的身影飞腾着，用身体撞击纸窗，光看影子还能看出沙鹰携带了什么。

　　狐生没理会它，而‘吱呀’一声，窗户不知为何突然打开了，沙鹰跌跌撞撞的飞进去，扔下爪子抓着的东西砸到了狐生的脑袋，咕噜一圈滚到一旁。

　　一个骷髅人头。

　　......

　　蝶仙湖。

　　“温岚！你有看见到我哥吗？”何姒姒着急跑了过了，满脸大汗，神色不安。

　　温岚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冷静道：“你最后一次见佑城是在哪里？”

　　“就在城主府，我就离开一会，哥哥他就不见了。”

　　何姒姒很是自责。听到这样的答案后，温岚也是松了口气。

　　她说：“那你也不应该跑出城主府来找他，老师吩咐过，佑城若是一个人，城主府的侍卫都不会让他离开的。”

　　“那那那我回去找他了。”何姒姒也没多停留，想转身就走。

　　“别去了。”温岚制止她：“待在老师身边，比待在其他人身边更安全。”

　　何姒姒顿住脚步，身形一动不动，显得落寞，片刻后转身问温岚，若无其事的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今天带了某位大师找了下布置阵法的场所，他说蝶仙湖是最好的阵法位置。”温岚态度泛着冷淡，就着抱着手的姿势，指了指蝶仙湖，余光看着何姒姒道:“老师让我把湖里的鱼都拿去犒劳大臣和受了伤的将领。”

　　“什么！？”

　　何姒姒惊呼，气得发抖，眼眶通红，咬牙切齿道:“天杀的。”

　　“湖里的鱼不过百来条，我打算颁布公示，若有人想尝一下，就送给他，先到先得，若没有的话...拿来招待两位仙君还有那只灰猫也不错。”温岚挽起两鬓的青丝，蹲下，指尖触了下湖面，层层涟漪搅乱了两人湖中的倒影。

　　何姒姒：“尽、早、公、示。”

　　......

　　云阙楼。

　　“开门。”

　　房内，寒听白跟律厌前脚刚到，离翦的声音后脚就从门外传来，听着声音还似乎是带着隐隐怒火。

　　“离师伯好。”律厌问候一声，打开刚关上的房门。

　　离翦见是律厌来开门，愣了下，侧头看了眼他身后的寒听白，随即皱下眉头，询问：“你们住一起的？”

　　“离师伯，您误会了。”律厌被离翦这样一问，慌乱浮起的一瞬被压下，解释着：“这间客房很大，有一间主卧，两间侧卧，师尊身份尊贵，自然是住主卧。”

　　离翦没回他，而是认认真真的环顾了这屋内，明明就已经进来过了。他扫了眼正坐着的寒听白，没好气的说道：“你属猫吗？这么能躲？”

　　“我没躲你。”寒听白虚心的挠了挠脖子，避开视线。

　　离翦‘啧’了一声，不屑道：“你敢发誓？”

　　寒听白坦诚道：“不敢。”

　　“......”离翦白了他一眼，走过去，道：“见你这三天到处乱走，我过来通知一下你。”

　　寒听白面上淡定，其实心中略有尴尬，自从被离翦揍了之后，他就一直在躲离翦，不是怕再被揍，是担心这家伙气还没有消。

　　“你跑去哪里玩都无所谓，只是从现在开始就不要靠近蝶仙湖了。”

　　“为什么？”寒听白猜测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

　　“佛相门要在那里摆阵引魂。”离翦坐在他旁边的位置，自己给自己到了杯水，喝了一口，继续道：“聚灵旗要在那边聚灵，届时蝶仙湖会集聚大量的灵力。我们几处归里冢有规定，不得违抗天威，你别靠近那里，天威下的灵力适不适合我们，由天威来说了算。”

　　寒听白忽然想起那次禅清突然使用聚灵旗时，明明是灵力，对禅清却温和可亲，对他却刺眼无比。

　　心想，天威似乎在排斥他。

　　“你发什么愣？”离翦弹了弹寒听白的脑门，语气凶狠：“我说的话，你听没听懂？”

　　寒听白揉了揉脑门，并不是很痛，只是有点痒，答道：“听懂了。”

　　“师兄，打算做什么？”寒听白先说道：“至少我觉得他们不能顺利收走那些亡魂。”

　　“嗯。”离翦拿着茶杯来回摩擦着：“狐生是妖族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寒听白点点头：“知道，是他亲口说的。”

　　离翦：“狐生是我的老师，于我有教养之恩，同时他也是整个焱城的恩师，佛相门能不能顺利渡亡魂这件事，得看他这么去想。”

　　“可我听他说...他大限降至。”

　　寒听白犹豫道，将死之人，最怕有疯狂之举，接着神色严肃，紧盯着离翦：“如果他想杀害佛相门的禅清，我们最好在焱城里解决，一旦回到后仙界，不管成功与否，佛相门都能查到跟我们有关。”

　　离翦刚又喝了一杯茶，措不及防的被寒听白的话给震惊到了，幸好即使咽下去，不然得喷对面的人一脸。

　　“咳咳、咳、咳。”离翦给自己顺了下气，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骂道：“你的礼义廉耻呢？还有你思想怎么那么极端？”

　　寒听白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声色平平却理直气壮的说：“可是，恩怨仇恨难消，若要拼个你死我活，那也是情理之中。”

　　离翦恨不恨清禅，他想是恨的，但也没有恨到面目全非的地步。

　　但狐生呢？

　　狐生他并不了解。

　　他自始至终怕的是清禅，而是狐生。

　　他怕狐生一句话，离翦以命相抵。

　　未了，寒听白又补充一句：“我思想很端正，我空有那么高的修为，可不是为了跟他们讲道理。”

　　“......”

　　离翦莫名的低下了头，耳朵肉眼可见的泛红，手上青筋暴起，烦躁的握拳敲打了寒听白肩膀，道：“大师兄怎么敢让一个人离开宗门？”

　　寒听白听得云里雾里：“律厌也是人。”

　　离翦怒了：“别跟我抬杠！”

　　律厌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却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欣喜，师尊与离师伯的感情真好，至少能让师尊这边肆无忌惮的谈话。

　　“看着你就糟心。”离翦重重的放下茶杯，起身，叮嘱他：“我先走了，这几天除了蝶仙湖，你就在焱城随便逛吧，以前不是吵着要来焱城吗？趁现在，不然以后也没机会再来了。”

　　寒听白听到‘以前’二字，晃了晃深，但更多的是听出离翦应当是还有事瞒着他，下意识问：“那大佛寺遗址大概在那个方位？”

　　离翦一时僵住，含糊道：“大概在胡杨林那边，那边没什么好看的，别去了。”

　　寒听白将离翦的神色收在眼底，又问：“不能跟着你吗？”

　　离翦语塞，鼓着腮帮子，眼神左右环顾，随后不耐烦道：“跟着我有饭吃啊？滚开啊。”

　　说罢，起身离开，律厌更快一步给他开门，走前离翦还看了眼他，回头问寒听白：“这小子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揍你的事？”

　　寒听白闪躲着对方的目光，平静道：“知道。”

　　律厌当即直勾勾的看着离翦：“不知道。”

　　“......”

　　离翦眯着眼睛，来回看了眼他们，尤其是对上寒听白带着期待的目光，还有律厌紧张的神情。

　　思考了两秒，勾起捉弄的笑容，对着律厌说道：“你的傻子师尊以天威为证，立誓不与我为敌，否则天打雷劈，不得超生，亦不得往生。”

　　寒听白：......

　　很好，这作风就很离翦。

　　随后，离翦大摇大摆的离开云阙楼。

　　关上门那一刻，律厌仿佛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无辜的寒听白，愣愣的，抬脚——

　　‘扑通！’

　　“阿厌！”

　　律厌双腿仿佛无知觉，直接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