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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苏醒 ...

  •   同年十二月。

      律厌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静岐峰突然被大火席卷,火焰跳跃在白雪上,雪成了火的燃料,大火熊熊吞没了整座山峰,黑夜如同火烧的黄昏,亮得刺眼,心惊胆跳。

      记忆里白茫茫的雪山,哪怕在夜晚也能发散纯白的色彩,此刻被火焰吞没得荡然无存。

      律厌喊了无数遍‘师尊’,嘶声力竭,以致嗓子哑坏了,仍是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火焰燃烧的尖叫鬼泣声盖过他的嘶吼。

      火势越大,律厌失去了理智,盲目的往火焰里跑,却无法靠近火山,窜起的大火灼烧了他半边脸,连魂体也被阻挡在外。

      绝望之中,从火焰里走出一个人影,是他一直寻不到的代掌门,炎连池。

      律厌看着那屡次阻挡他的火焰似乎认主了一般,偏偏给炎连池开了一条路,直通往峰顶,而律厌想跟上的时,火焰又再次阻挡他。

      他眼睁睁的看着炎连池渐渐被火焰拥簇,最后背影消失在火焰中。

      律厌不知道大火烧了多久,只知火烧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根本没办法去思考。

      天边升起一缕白光时,山火逐渐熄灭下来。

      而静岐峰的魁天树全都被烧得只剩下焦黑树干,脚下再无冰雪的痕迹,泥土被烧干得发烫,天空也不再下着雪。

      律厌身上都是烧焦的痕迹,没有一处衣物是完好的。就连他之前留下的血印,都蒸发得不复存在。

      他无神的望着峰顶,未亮起的天色,一身穿浅色白金服饰的人缓步走下山,未央的星辰之夜披在他身后,模糊的虚影逐渐实化,是炎连池啊。

      对方已从峰顶上走下来,律厌一直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炎连池。

      炎连池也看到了律厌,没停下脚步,越过他,身上如沐阳后清新与律厌浑身烧得焦黑形成对比,他留下一句:“照顾好他。”

      律厌没有回答他,而是拔腿就往山上跑。

      沿路灰烬飘落,周遭景物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散发着火劫后的高温,那处洞府外的一切,却丝毫不受损。

      等到他见到寒听白时,那悬了依旧心,终于得以平静。

      而此时的寒听白正安静的躺在石床上,像睡着了一般,一头如墨般的发色不知为何变成了银白色,而一柄通红如烈焰的剑放在寒听白身边。

      此时律厌才想起,炎连池上山时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把剑,而下山时,手里拿着一把被灰色麻布包裹着的剑,看不到剑身全貌。

      亥道年间,初九二年,六月。

      寒听白从那场大火昏迷不醒至今已半年之余,他一头的白发又不知怎么的,渐渐变回黑色。

      好似是有一种暗示,待到发色如初时,那睡着的人一定会醒过来。

      律厌等了好久,也跪了好久。

      于某日里,寒听白浓墨一般的发色,再也找不出一丝白,睡着的人,终于醒了。

      一直跟着律厌的魂体一直待在寒听白的洞府里守着他,见到寒听白颤动睫毛,忐忑而期待着他会睁开双眼,终于。

      “大神大神,大神!醒来了,醒来了,前辈醒来了!”

      寒听白一睁眼就感觉身体十分沉重,身体仿佛已经僵硬了很久,还未清楚现下是什么状况,就听到身旁有人在叫喊,偏头看过去,是他不认识的人,但对方却满脸的喜悦,下意识的开口:“你...是?”

      魂体:!!!

      寒听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自己是睡了很久,猜测应当是青灯师兄给的药已经被他全部吸收了,修为全部恢复。

      “师尊?”

      还未看那人是谁,但能够喊他‘师尊’也只有律厌了。寒听白他想。

      洞府外,来人一席白衣出现,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寒听白知道,那一定是律厌。

      “先扶我起来吧。”

      动不了了。

      律厌内心的翻滚的情绪还未压下,就下意识的用衣服擦了擦双手,去扶起他。

      寒听白被扶着坐起,抬眼看向他。发现此时的律厌成长了许多,头发也长了些许,他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眼里是寒听白看不懂的哀切。

      但最能让寒听白一目了然的是律厌的身高,哪怕律厌此刻蹲在石床边,寒听白也能看出律厌长高了许多。

      怎么有蹭得那么高了?

      他到底睡了多久?醒过来,好像错过了好多年的光影。

      他平静望着对方的双眼,轻声问着:“阿厌,我睡了很久吗?你...长高了好多。”

      ‘阿厌’这两个字,无论听多少次,律厌都会觉得无比舒适。

      律厌把脸枕在石床边,侧看寒听白,眼里闪着光亮,长叹,仿佛疲惫的身心得以轻松,缓缓开口道:“也不久...一年半吧。”

      这一近看,寒听白看到律厌脸上细密的汗水,眼里带着血丝,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律厌的眼眶有些湿润。

      一年半...?

      寒听白去端详着律厌的模样,就差上手去摸他的脸了。

      一年半,能让人变化这么大吗?

      阿厌看着比他还年长好些许啊。

      那...可以去找离翦了吧。

      兜兜转转,他心里想着离翦,转而再对上律厌直勾勾亦小心翼翼的目光,心头一怔。

      “我醒来了。”

      这四个字,打消了律厌心头不安的情绪。

      寒听白看着律厌默默把头扭到另一边,就露出了个后脑勺给他,头发轻微耸动。

      他尝试着抬手去触摸律厌的头发,终于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他更加的肆意,手上的力道重了了些,轻声说:“我就在这,我很好。”

      “好。”

      律厌似轻颤着声,咽下这一字‘好’,滋味百转,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寒听白:“我不在我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吗?”

      律厌摆正身子,半跪着,半垂眸,态度恭敬道:“没什么,也就静岐峰下了好久的雪,其他都没什么变化。”

      律厌没有将那场大火的事告知于寒听白,也没告诉他炎连池回来过。

      听从了魂归阁阁主的话,隐瞒了那一夜发生所有事。这份谎言说出,内心仓皇不安,也甘愿如此。

      亥道年间,初九二年,十二月。

      寒听白刚醒来那段时间便打算下山寻离翦,而恰好青灯传音下令让他再修养半年,温养经脉。同时也得知离翦的灯魂完好无损,尽管不愿意也不得不再修养半年。

      这半年里,他每隔两三天便去魂归阁看离翦的灯魂。

      这平静的生活,唯一让寒听白庆幸的便是不再出现那无妄之痛,梦境发生的事依旧悄然进行着,但他可以干预事情发生的轨迹,仍安然无恙。

      同时也有彷徨不安的地方,便是他再也没有见过大师兄炎连池的身影。

      每每传音、书信等,得到的回复都是‘一切安好,勿念’,若不是炎连池的灯魂静静燃烧着,他恐怕会先去寻大师兄。

      现在,他无须通过散去灵力的方式压制自身修为,体内的‘七骨极晶’不在惧怕他极寒的灵力,冰魄剑又回到了他身边。

      好似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静岐峰也不再下着雪,从一座巍峨雪山变成了一座深山老林,少了一分寂冷、多了一分幽深。

      像是万物复苏的前兆,盛夏开端,唯独不见被雪落的痕迹。

      “长安,你要吃吗?”

      “要要要。”

      寒听白将面前的糕点轻推至旁边的胖灰猫面前。

      灰猫名叫‘长安’,是寒听白取的,一直围绕律厌身边的魂体化身。说来也神奇,寒听白自醒来之时便能够看到魂体,但似乎只有他和律厌能看到长安。

      取名为‘长安’,寒听白没多想任何意思,只是相处下来,这样的一个存在,他只是希望对方长乐平安罢了。

      加上长安似乎并不想提起原本的名字。

      跟长安相处一段时间,寒听白知道长安本性是纯良的。就如他刚醒之时,长安自告奋勇的说给他倒茶,说完才想起自己什么都碰不到,那落寞的模样站在一旁不动,以及笑嘻嘻的看着他,佯装无事。

      他也想长安能够有实体。即使长安不说,他也知道长安每次都会盯着律厌给他做的点心,学着他伸手去触碰书卷,最后只是笑笑收手。

      寒听白默默的看在眼里,会感到酸涩。

      长安不似什么大仙,灵魂的强度很弱,没有执念,没有渴望,无拘无束却又无家可归。

      最符合的猜想便是死后灵魂出窍,因某种差错还存留在世间。

      而现今长安这副模样,是宗门内有一功法名曰《魂术化形》,原本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不成的话,他便去寻个容器给它安身,谁知最后竟成功了,长安竟变成了一只灰猫。

      “师尊,它都胖成什么样了?”

      两道声音同时开口,律厌正与自己的假身对练。

      两人都拿着树枝,纤细的树枝附上了凌厉的剑气,交战之时,剑气纵横,光影闪烁,都不留情。

      伤得较为狼狈的是律厌本体,发冠被打碎,袖子断了一边。假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灰头土脸的,脸上还有伤痕。两人都直勾勾的看着寒听白。

      寒听白还未说话,长安便两只猫脚站起来,一只猫手掐腰,一只猫手指着律厌,一脸凶巴巴的模样,嘴里叼着的糕点,说:“小爷我哪里胖了!?”

      两个律厌用同样眼神看着长安,如果眼神能说话,律厌此刻能上宗戒墙数回了。

      寒听白伸手揉捏了一下灰猫的后颈,安抚他,对律厌说:“阿厌,我带你去选把称心的法器。”

      是该下山了,先给律厌挑一把趁手的法器,好让律厌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好好历练。

      “好。”

      两个律厌立马展颜一笑,立马放下手里的树枝,跑到寒听白身边。一个默不作声的拎起猫丢开。一个端起盘子,连同那一碟糕点也被丢到猫的面前,几块糕点碟面上打转。

      长安:“......”

      “跟自己比试,怎么下手这么重?”

      寒听白先起身,走在前面,跟律厌紧跟其后,而假身不知何时消失了。

      “比试,哪能就因此安然无恙?”律厌擦了擦自己的脸,笑得纯良。

      律厌的发冠被打碎,头发松弛散乱,迎着风吹发丝飞扬,蓬动毛茸茸的。下意识揉了揉那乱糟糟的头发,顺手打理了几下。
      “我带你去选件趁手的法器。”

      “...嗯、好。”

      寒听白往前走,没注意律厌红头的耳根,走了两步感觉身后不对,回头见律厌裸漏在外的皮肤红了个透,依旧站在原地没回过神,问道:“很热吗?”

      “没、没没。”律厌慌慌张张摆手,对上寒听白疑惑的视线,又改口:“有、有点。”

      寒听白:“走吧。”

      “好、好。”

      看着寒听白的背影,律厌松了口气,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事,并未发觉空温度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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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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