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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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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远皱眉,面露疑色。
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
年少游历,扶危济困,不论在人间还是修真界,威望颇高,凡人道他不像修士而是下凡的观音。
他嫉恶如仇,一心修行正道。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伪装得太好了。司徒远不禁汗毛直立。
“发什么呆,跟上。”
司徒远回神,讪讪一笑。
周越放慢速度等他,语调温和:“怎么又想着跟来了,不怕思存无聊?”
司徒远看了下周越——此人身量高大,五官周正,轮廓分明,举止投足透露凛然正气。
“怕呀,但是你知道的,他宁愿我下山多救一个人。”
周越轻笑一声,对司徒远的回答不置可否。
“我喜欢他呀,他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叹了一口气,状似可惜,“师兄,你这个万年孤寡不懂。”
周越神色无波,莞尔一笑。
这笑里似掺杂几分无奈。
若是平常,司徒远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可现今仔细端详,那笑意分明是冷的。
“给师弟一个准话,你真的没有心上人?”
周越转身入茶室,熟练烹茶,远远瞧着有几分风雅味道。
“小孩子,不该打听的事别打听。”
司徒远:“修真界,最不该论的便是年纪。”
茶香四溢,周越给司徒远倒了一杯,示意他坐下。
司徒远没心情跟他附庸风雅,仰头一饮而尽,继而听见周越的笑声。
“你真是不会品茶。”
司徒远:“我是不会,师兄给我讲讲。”
“这品茶就像品人世间七情是一样的,需得天时地利人和。我这茶叶千金难求,茶水是回风派最高峰的晨露,烹茶手法师承无名圣人,今天的火候也是掌握得最好的,你却这样糟蹋。”
周越目光坚定:“我的情缘,火候未到罢了。”
“这么说,你是有心上人了?”
周越的身边人屈指可数,皆因剑术结识。
他嗜剑如命,只以剑术识人,也只有剑术能入他眼。
司徒远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喜欢谁。
剑这一道,周越独占鳌头,意气风发,连柳亭岳都夸赞他是年轻一辈用剑第一人。
只不过青云大会后,他沦为第二。
裴澜横空出世,挫败周越,两人不打不相识,成了知己好友。
“没有。”
路途遥远,云卷云舒,茶室飘香,司徒远在这酽浓的时光里犯懒,不禁思绪飘远。
此去除妖,少则半年,多则五年十年。极荒妖兽逃出那么多,哪能杀尽?
况且临时结界也撑不了多久,不知各大宗门商讨出计策了没有,若人间成了炼狱,李思存该有多伤心。
“人间,好玩吗?”
周越虽为长老却长年游历人间,几十年才回一次宗门。他身上有着一股与其他修士不同的意气,更像一个快意恩仇的剑客。
“好玩。”周越眉眼似滋生无限的快意,“山的巅峰,海的尽头,人间烟火美食,一叶扁舟,浪迹天涯,人生快哉再不过如此!”
“入世久了,道心会动摇吗?”
该不会是留恋人间,失去道心,走火入魔?
否则,怎么会对李思存那么残忍?
语罢,周越脸色一白,微不可见地皱眉。
“你怎么了?”
“无碍。”
葬月牢。
李思存借助司徒远的灵力彻底解析了捉到的灵识,借此使用搜魂之术。
只可惜灵力有限,只依稀看见模糊人影。
那人爱穿青衣,只在竹林修行。
他的人生里好像只有剑术才是大事,六百年未尝一败,直到在某次大比输了半剑。
记忆里,打败他的人身形更加模糊,只有剑法是清晰的,仿佛刻在骨子里似的。
是一剑门,裴澜。
再就是周越游历人间,除恶扬善,再是他兴办学堂,辗转各地,当了七八十年教书先生,甚至还有帮村民插秧的画面。
直到青云大会,他以周越视角看见自己和裴澜有说有笑的场景,而周越就像旁观者,对他们了如指掌。
指尖灵力逐渐消散,李思存缓缓睁眼。
司徒远昏昏欲睡,在一阵冷意中醒来。
魔气!
他猛地睁眼,目光带着审视,而周越气定神闲。
这让他怀疑适才是他的错觉。
“师兄,你脸色不太好。”
周越满不在乎笑笑:“旧伤复发而已,不打紧。”
再也没有魔气踪影,司徒远也没有打草惊蛇。
飞舟开始下降,众弟子整装待发。
司徒远那点困意早就烟消云散,提剑跃跃欲试。
这些极荒妖兽,他倒要看看有何能耐。
走了一半,想起李思存叮嘱,拉上周越一起。
与此同时,李思存魔性大发。
柳亭岳化身赶到,看见他十指泣血,死死扒在结界上。一向平静无波的脸浮现一丝无奈,却是立刻为他驱逐心魔。
“善德不怕,师尊在。”
片刻后,李思存恢复清明。原本紧紧抓住柳亭岳像是被烫一般飞快收了回去,他后退一步,恭敬道:“师尊。”
他声音沙哑,听着有些可怜,柳亭岳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没来由的话:“你我之间便只能如此吗?”
柳亭岳眼神淡淡,落在李思存身上重逾千斤。
“什么?”李思存似乎没听清,抬头看向他。
却只听柳亭岳释然的笑声。
“我说,善德太过纯良,看不清人心。”
心性未定就不该下山,平白遭人算计,坏了道心,生了心魔。柳亭岳后悔当初怎么就依了他。
李思存迟迟不语,垂眸看向手心——一个时辰前这里有一丝别人的灵识。察觉到李思存通过灵识解析他,自毁了。
可李思存不这么认为——
看不清人心?谁能自诩看清人心。
高风亮节的人也有私心。
若是一个人只于他有害而对天下苍生大益,他该不该报仇?他杀周越的心在一点点动摇。
苍生大道,均衡万物。善与恶自然是共存的。
李思存忽然顿悟,心中阴影仿佛被明镜照射,一下子没了形。
李思存道心悄无声息变化,柳亭岳眸光微动,里面洋溢着赞美和欣赏。
漫天飘起桃花瓣,空中花桥逐渐成形,百鸟争鸣,仙鹤来朝。
山里的小动物心有灵犀似的来到葬月牢外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李思存。
“你与苍生有缘,与万物有缘。”柳亭岳看着面前异象,语调缓声色沉,“修为易得,心魔难除。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告诉为师,是谁害你生了心魔,为师给你做主。”
李思存眸光微动,水光潋滟的眼睛忽然垂下,一副不愿透露的模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同为师尊徒弟,他不能轻易给周越定罪。
“你有顾虑,那个人我认识?”
柳亭岳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藏着世间最美丽的景象,引人神往,不知不自觉引人深陷,即使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此刻他眼含水雾,好似要碎掉般,隔着薄绡更是别有一番滋味,看得柳亭岳心里一紧。
“你不说,为师也有办法知道。”但是这样的话,李思存又要受一番苦楚,柳亭岳不忍心。
皎洁银瀑倾泻,照得他发丝乌亮顺滑,肩颈的发丝贴着皮肤,显得他肤色冷白,仿佛雾中清傲神圣的仙人。
月光侵蚀完全没了,柳亭岳将他笼罩,他得到了久违的惬意。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人牵起他的双手,紧接着一阵暖意流遍经脉,他如逢甘霖,十指的伤飞速愈合。
“善德,你还小,有些事不必逞强。”
见李思存毫不动摇,柳亭岳轻叹一声。
“罢了,随你吧。”
他与李思存对坐,解除镇魔印转而给李思存加了个禁制。
这心魔厉害,竟能逃过三十六重镇魔印直接控制李思存。
“这禁制可保你五百年无恙......”
”
柳亭岳叮嘱几句,又给他留了两本心法,转身到了葬月牢结界又回头,欲言又止。
那么多年师徒情,李思存始终将他看作不可冒犯的神像,礼数周到、恭敬而虔诚地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