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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   待他再次看清眼前的情景时,不仅纳闷,他什么时候跑到一小湖边上了,而且,这不都十二月的时候了么,怎么还四处飘散着许多黄叶?按理说该掉的早该掉光了吧?还寻思间,他突然发现有些不对,这视线的位置,要比他平日里看到的高上许多。

      [哎……不知还能看上多久……平阳,也是秋天了吧……]一声沉吟从脑海里闪过,那声音应是属于少年的,有些低沉,但又并不厚重,虽然听上去有几分凄楚,却十分悦耳,让云翳忍不住想再听上一次。

      一阵秋风吹过,将树梢上的许多黄叶又卷了起来,轻轻搁在了湖面上。云翳想转身看看,刚才说话的少年,应是长得分外好看的吧?可不论他怎么试着腾挪自己,身子便跟钉在地板上了一般,完全不听使唤。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以往身上那些刀割般的疼痛都奇迹般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空虚无力,还有说不上来的,如同万般虫蚁在体内攀爬撕咬,发自肺腑间的疼痒,脑子也昏沉沉的,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着一般,十分不适。

      “子卿。”不远处一声呼唤响起,比起方才的声音,要低沉些,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阳刚,也是说不出的好听。

      子卿?对了,说到李子卿,云翳想起不久以前,他不是还在书阁看《平阳志事》么?

      冷不丁的,视线居然从湖面转向了声音来源处“师父……”又是那名少年的声音。

      等等,子卿?师父?看着眼前那名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白色至腰的长发被红色的发带系在身前,他的眼睛有些细长,眼角还有些微微上提,让云翳想起了狐狸,浅蓝色的眸子此刻正百般温柔的看着自己,挺立的鼻梁,淡红色的薄唇点缀在如玉的肤质上,一身雪白宽松的道袍,隐隐修饰着他修长纤细的四肢,高挑厚实的身材,让他看上去比现在的自己还要高上许多。虽然不如君不再那般洒脱俊逸,却多了些温和谦逊,以及特属于狐狸的妩媚。

      他缓缓走来,将自己拥在怀中,还不待云翳反应,身子便很自觉的靠在了他的胸前“风大,会着凉的……我们回去吧?”

      他怀里的温度确实让云翳觉得舒服了许多,可这莫名其妙的情况究竟是什么?“嗯……”

      那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云翳终于想了起来,最后看到的一篇记事是在“天运二十年,十月十二日”秋天的幽狐国。难道这是当天李子卿的记忆?

      随着身体被玉华抱了起来,头贴在了他的肩膀上,近得几乎能感受到玉华的呼吸。脑海里还萦绕着李子卿悦耳的声音[要是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云翳抓了狂般的在心里呐喊道“天啊!为什么比我高这么多!这不该是一样大的吗?”

      走在由许多枯叶铺垫着的青石板路上,一声声脆响由脚底传来,李子卿将左手贴在玉华的胸口上,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有些安然的靠在他身上“师父,你又受伤了吧……”眼睛落在玉华另一边的肩头上,浓浓的血腥味根本逃不过他的鼻子,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感受着胃部传来的阵阵恶心,云翳寻思着,史书果然没有胡诌,李子卿真的跟他有一样的毛病,不,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应该是他跟李子卿有一样的毛病。

      “胃里难受了么?我还特意用药草盖过味道的,还是闻见了?”玉华带着抱歉的眼神,将李子卿抱得更紧了。

      “不…师父,能不能…别去了?”李子卿盯着掩藏在白袍之下的伤口,虽然看不见,但确确实实的在那里。心头传来一丝绞痛,不似当日被鞭打时那般剧烈,却说不出的难受。

      玉华轻轻的抚摸着李子卿的头,修长的手指轻柔而有节奏,似在哄着年幼的孩子“蕙烨十年方才绽放一次,虽然长的地势是危险了些,但作为予你疗养的草药,却是极好的。”

      “可不是已经采到了么?就别再去了好么?”李子卿哀求着玉华,他实在不愿再看到玉华为了自己受伤了。

      “蕙烨性孤僻,总长得少,十分散,十年一遇,若不多备上些,哪经得起你用上几天?”他轻轻吻在了李子卿的额前“好了,放心吧,我答应你,不再受伤便是了。”

      “嗯……”无奈的李子卿只好又靠了回去[总不要又受伤了才好……]

      待回了那方不大的宅子,玉华先着侍人备了饭菜,左挑右捡,将盘子里菜最精华的部分几乎都挑进了李子卿的碗里,看李子卿吃得一些,他便高兴了,却没怎么动自己碗里的食物。

      “师父也多吃上一些吧,”李子卿夹了些菜在玉华碗中,自始至终,玉华总在看,却没怎么吃“明日不是还要去采药么?”

      “嗯。”

      吃过了饭,玉华又忙着去煎药去了,李子卿跟在他身后去了厨房,却被玉华赶了回去,秋天里的风大,吹得他全身上下凉飕飕的,总还是待在房里好些。

      一口气将苦涩的两碗药全灌下了肚,好在云翳近日里灌下去的也不少,否则照李子卿这般喝法,他非苦死了不可。

      玉华拾起早已准备好的棉布给李子卿擦净了脸,将他抱在了一人高的镜前,开始为他梳理长至脚踝的黑发。

      云翳这才看清楚李子卿的长相。他的眼睛挺大,眼角也有些微微上翘,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漆黑如夜般的光芒,只是,少了些生气与神采,鼻梁挺立,鼻子却显得十分小巧,饱满匀称的嘴唇显得少了几分血色,衬在他极佳的瓜子脸上。洁白如玉般的肌肤,甚至比玉华的还要白上几分,漆黑的头发跟云翳的倒是十分相似,就是长上许多,同样是一身白色的袍子,掩不了略显娇弱而又修长的身子。

      云翳只看了李子卿一眼,便觉得有些晕了,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暗淡无光了许多。这不过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居然长得一副倾国倾城,让女儿家都自惭形秽的样貌!

      难道真所谓自古红颜多薄命?云翳当真后悔,自己怎么没早出生那么十几年,能亲眼见见这样的美人,也便此生无憾了。

      “子卿……”

      “嗯?”李子卿抬起头,看着似乎有些犹豫的玉华。

      “我……”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师父?”李子卿看玉华为难的样子,有些担心。

      他俯下身,轻轻吻在了李子卿的唇上,用舌头撬开了他的嘴,在他的口中攻城掠地,而李子卿也并不反抗,似乎有些习以为常了。

      但是,云翳却被雷劈了一般,虽然感觉得到,李子卿很喜欢这样,但被个刚见过的,仅仅是印象不错的人突然吻住,他哪里接受得了?下意识的就想推开玉华,却发现这根本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场面。

      一番交缠之后,玉华方才松了口,新鲜空气终于涌进了肺中,李子卿大口的踹着气,还带了几声咳嗽,玉华心疼的将他拉进了怀中,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身子虚,又不肯要我的道行,再这么下去,撑不了几日了……我……”说着说着,他手中又紧了几分“虽然并不知你为何阴气过盛,用药又不可过猛,时间却来不及了……这世间采阴补阳之法并非只有用药一途……我……我怕你怪我……”

      “师父,”李子卿抬头,对上玉华心疼的眸子,带着几许失落,几许兴奋“徒儿只怕走得早了……不能给师父留下些什么……师父不要怪我才是……”说罢轻轻环住了玉华的脖子“我又怎可能会怪你呢……”

      玉华将纤细的手指拂在了李子卿的脸上,看了半响,他终于不再犹豫,将李子卿抱至了榻上。小心翼翼的褪去了他的衣衫,玉华还轻声说道“会有些疼,我会尽量轻些的,要是受不了了,就告诉我,别忍着。”

      李子卿没有说话,顺从的点了点头。

      等等?这什么状况?云翳还没弄清他们到底打什么哑谜,下身传来的痛觉便让他立即惊慌失措了起来,偏偏李子卿疼就疼了,咬死了牙根就是不喊出来,这让云翳忍不住的想要抽李子卿。

      不要啊!我还在这里!先告诉我怎么出去!停下!

      不论云翳如何努力的想要制止二人,他的声音,还有动作,在这世界中完全无法被表现出来,他只能毫无办法的承受着李子卿所感受到的一切,偏偏感官中传来的感触告诉云翳,李子卿还很享受,这让他觉得更为痛苦。

      “李子卿!我恨你!”忍不住在心里咒骂着,哭闹着。

      “喂!云翳?云翳?!醒醒!”折磨了一晚上,终于沉寂了的黑夜中,响起了明净熟悉的声音。云翳只觉得身子突然变得轻飘飘的,逐渐飘离了那间黑漆漆的屋子。

      他还在下意识的挥着手,口中喃喃的念着“不,不要!”猛然睁开眼,却被书阁里的光线刺痛了眼睛,眼前摆着的,是明净那张硕大的猫脸。

      明净看云翳慌乱的模样,似乎有些担心,他用尾巴轻轻的抚了抚云翳眼角的泪痕“怎么了?做恶梦了?”

      云翳抬起手,看了看,是自己的手没错,还握着《平阳志事》,再看看身上的衣服,都好好的,然后见鬼般的扔掉了那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在了明净身上,抱住他嚎啕大哭了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夫子!”

      明净正待说些什么,却见云翳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他雪白的毛发,心中一凛,连忙将晕过去的云翳带回了客房。

      即便是晕了过去,他仍止不住的哭闹,口中还在胡言乱语,任凭墨夫子怎么哄也哄不住。他这么一闹,可好,好容易才愈合了的伤口又给他闹的裂了开来,他自己晕过去了是浑然不觉,天慧等人可就闹心了。

      等他好歹是醒过来了,只是抱着墨夫子哭,说是要回家,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却绝口不提。

      明净想起云翳扔《平阳志事》时见鬼般的神色,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原本那本日记,是玉华为了查清楚李子卿的死因才于前些日子送上山来的,只可惜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无法看到空白一片的日志中的内容,而前面的部分,都只是些稀松平常的记述,并没有什么特异恐怖之处,难道说……?

      “云翳,你是不是看了《平阳志事》空白的内容了?”此话一出,天慧也楞在了当场。

      “鬼才愿意看那玩意儿!”说着抱住墨夫子又哭开了,也不管身上的伤如何疼,他只觉这李子卿真是太狠了,不就看看日记么?带这么整人的?

      明净与天慧面面相觑,看来,这日记云翳还真看得了。

      这书,能用的手段,他们都用了,估计玉华也是一般,只是后半部分总是空白一片,没料到云翳却看得如此轻松。

      只是他情绪太过激动,无法与他详究这其中缘由,只有先着人前往幽狐国通知玉华来一趟天枫山了。

      本是打算着道童前去幽狐国寻玉华的,只是路途过于遥远,一去一来恐怕少也要一个月,所以明净干脆自己去寻了玉华,毕竟他会踏云术,来去也不过仅需几日。

      再说墨夫子,他从未见云翳如此无理取闹过,但仔细想想,即便是疗伤时疼得不住抽搐,也没掉下一滴泪来,以云翳的性子,要哭闹成如此模样,他着实想不明白。

      几番询问,云翳始终不说,只闹着要回去,晚上也不敢一个人睡了,半夜里总要吓醒几次。

      闹得几日后,总算是消停了,也肯吃些东西了,就是不肯离了墨夫子,却又什么话都不说,书也不看了。

      一切还算平静的时候,云翳心里盘算着,早点回家去得了,这鬼地方的东西当真诡异,看个书也能逼你亲身经历一番,好在只是一场幻境,不然自己宁愿一头撞死算了。

      可就算他一再的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幻觉罢了,几近真实的感观还是让他充满了后怕,以至于他再次见到玉华后,第一个反应便是躲在墨夫子身后大哭不已。

      他看上去瘦削了许多,头发和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有些颓靡,尽管仍然还是那般打扮,却大不如前。也不管云翳如何哭闹,他兀自解释着,希望云翳能帮他解读后面的部分,或者,至少告诉他如何解读。

      “拿着书读那个日期就行了!出去!”云翳已经下逐客令不是一次两次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玉华方才转身离去。可偏偏按云翳所说,不论谁人去试,都没有任何反应。

      “也许,跟资质有关?玉华你该也感觉得到,云翳与子卿一般,同是风云之资的人,可能症结在此。”天慧想了许久,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而这代表着,玉华不得不再去恳求云翳看书。这天下风云之资者寥寥无几,眼下,只有云翳一个人选而已。

      可偏偏云翳是铁了心死活也不肯再碰《平阳志事》,玉华甚至跪在了客房中许久,云翳也没松口,可玉华也是个固执的人,始终不肯离去,深知云翳性子的明净只得劝玉华先行离开,那小子是吃软不吃硬,越逼他,他越倒着来。

      “我说”明净用柔软的尾巴挠着靠在他身上晒太阳的云翳。自从玉华上山,已经过去月余了“你做什么如此讨厌那本书呢?”

      云翳扭头看了看明净“你们当真看不了?”

      “看得了还用问你么”又在他鼻子上扫了两下。

      云翳打了个喷嚏“那书后面啊,全是亲历”

      “亲历?”

      “嗯,所有的感觉均跟真实无二,看的,想的,感觉得到的,风也好,寒冷也罢,痛苦也罢,甚至连感情,都活生生的再现了。”

      明净有些惊讶,李子卿居然十四岁就做到了这般境地了么?“这倒有什么不好?”

      “非礼勿视,非礼勿闻,李子卿写的是日记,藏得那么好就是不想给人看了去,你们倒好,还拿来当书摆在那里,自己看不了就来坑害我。”云翳现在也不如当初那般生气了,毕竟,看人家房事是自己的不对,倒怎么好意思去赖到别人头上,归根结底还是那该死的好奇心惹的祸。

      “哎,他们现在是阴阳两隔,可怜得很啊,哦,不对,李子卿连魂魄都没了。”

      “魂魄都没了?怎么可能?”云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死后轮回,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魂飞魄散,可就什么都没了。

      “嗯,李子卿死后变了尸奴,虽然玉华想尽办法的要救他,最后还是给烧死了,你应该知道尸奴的吧?”

      “这……知道是知道,传说是南玲那边出的什么蛊术,能束缚死者魂魄不离身体,并听命于人的邪术,据说只能烧死……烧死了不能轮回么?”

      “不能……烧了尸体会连束缚着的魂魄一起烧掉……真正的死亡”

      一阵沉默之后,明净打破了僵局“玉华并不是生性凶残之辈,不过是想查明真相,求得个心安罢了。”

      “……”

      “李子卿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唯一一个爱徒死得这般凄惨,你也看到了,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

      “我说,凉州的云大公子不是乐善好施么?怎么就忍心看得下去呢?”

      云翳仰着头靠在明净身上,怔怔的望着天空发呆。想来,李子卿换做这般的写法,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别人看见。

      想起玉华那瘦削的模样,再想想十多年前,他们那般儿女情长,可见对玉华的伤害有多深,这天人两隔的事情,应该是很痛苦的吧?常听小洛提及云傲思念母亲时的模样,想想都为之痛心。

      罢了,看别人的日记吃了亏,这事儿说出去都觉得丢人,再说别人收得好好的,也怪自己一时好奇,才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况且李子卿那么个美人,就这么死了确实可惜得紧,看了他日记于理上也算亏欠于他,便帮上玉华一帮,算是补过吧。

      “云翳?”明净又用尾巴挠了挠他。

      “行了,我看还不成么?”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也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耀眼“只是有些话我要先问个清楚,不该看的东西,我是一点也不想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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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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