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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五章 ...

  •   往凉州的一路上,林公子对玉华师徒二人是照顾有加,停停走走,总算在十日后回到了凉州。

      他一脸愁苦的看着正打量着窗外的玉华,原本他在柳霖时,见着玉华总觉得有些面善,况且还是个少见的美人,才打算载他们一程,却没想到会遇上个倾国倾城的痴儿,这厢到了凉州,竟有些舍不得送他们回去了。

      “这便停下吧,我们到了,多谢林公子。”玉华让车夫停了马车,与看上去有些怅然若失的林公子拜别。

      他这才回过神来,为二人拉开了车帘,送他们下车,强留是肯定留不住的,对方可是个仙人,但好歹得看清他们住哪,以后也好登门造访。

      可刚在路上踏稳了,眼前门牌上硕大的[云府]二字却让他脸上顿失了血色,难以置信的指着紧闭着的门庭,他断断续续的问道“你们……住……这……?”

      “是来探亲的,林公子可要进去歇息片刻?”他别扭的神色让玉华有些莫名其妙,看上去,林公子并不怎么喜欢云府。

      他带着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不了,改日林某再登门拜访吧。”与玉华拜别,他连忙回了车厢,让小厮赶紧离开云家大门前。

      捂着发疼的额头,他独自坐在车内,兀自沉思。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难怪他看着玉华面善,那不是当年在云府住了些许时候的仙人么?以他的身份,想要再去云府见那美人,恐怕还得花上不少的心思。

      这车上的是何人?当然不是所谓的林公子,他正是张则俊还未出仕的儿子,张文宣。

      他原本在一年前考取了举人,张则俊依仗着自己的权势,让他入朝为官,他却死活不愿意,仍留在凉州做他的公子哥,而张则俊也忙着自己的事情,无暇顾及于他。这年正逢柳霖的群芳会,他自然是要去凑个热闹的,又恐被张则俊发现,才一路假称姓林,偷偷溜去了柳霖。

      虽然他父亲与云家结下的梁子他是不知,可他当初与云翳那也是水火不容,只是仇怨归仇怨,毕竟与云翳同窗一场,再者人已经过世两年了,哪还有少年时的那些少爷脾气?他是不计较,云家的侍从们可没忘记他是张文宣,如今他想再进云府,是绝讨不了好的。

      且说玉华总算到了云府,空不出手来的他只得用脚踹了两下门,不多时,小洛便一脸欣喜的将有些陈旧了的木门拉开。

      “少爷呢?”才刚开了容得下一人的缝来,他便窜出了大门,压低了焦急的声音。

      玉华将怀中的云翳递给了小洛,而云翳似乎也颇为习惯的环住了小洛的肩膀,清淡的兰香扑鼻而来,这突如其来的美人入怀让他有些眩晕。

      “抱稳。”玉华将云翳整个塞进了小洛怀中。

      只是这入手的柔软身段却让小洛瞬间掉了魂“我……我还没娶媳妇儿……”一个脚软差点儿摔在了地上。

      好在夜魉如鬼魅般出现在小洛身前,扶了他一把,顺手接住了云翳,没让他摔着“小心,进去吧。”

      一路有些失神的跟在玉华和夜魉身后进了云府,小洛才突然回过神来,拉住玉华,有些紧张的问“不是说少爷没死,送他回来么?少爷呢?”

      玉华愣了愣,虽说这两年来云翳确实变化不小,却未料到连小洛也认不出他来了。指了指在夜魉怀中,正摆弄着他衣服上绳扣的云翳“那就是了。”

      “那……?”再仔细看了看,那张总让人走神的脸,完全瞧不出哪跟少爷相似了,只是那头漆黑如夜,透着些淡淡紫色光华的长发,却与少爷如出一辙。

      如今的云翳,与三年前离开凉州时,有着天壤之别,否则夜魉也不愿轻易送他回云府。

      而现在的云府,已不在云家产下,自从浮尸被当做云翳下葬以来,朝廷便收回了云家的宅邸,没了住处事小,可云翳待他们如同至亲,这云家哪是说封就让封的?小洛等人极力不让官差碰云府的东西,却被毫不留情的轰出了宅子。

      好在不久之后,何莲以陈景的名义,花了些钱将云家的宅邸买了回来,他们才终于回了云府。而何莲,自然不是为了在凉州置宅子,也不过是感怀故人,留个念想,顺带帮云家照顾一下那些下人罢了。

      “少爷……”小洛极尽小心的为云翳梳理着头发,生怕下手重了些,弄疼了他。

      “日后若是有外人在,便叫他凌公子,这点可别忘了。”夜魉坐在云翳榻前的一张凳子上,打量着已经许久未曾来过的卧房。距云翳离开已经整整三年了,可这房中依然整理得一尘不染,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小洛停下手中的活,有些不解的看着夜魉“少爷便是少爷了,为何要唤他做凌公子?”

      “云翳已死,现在的他是凌家的远亲,名叫凌云天,是来凉州探亲的。这是少爷的吩咐。”夜魉平淡的回答道。当年在幽狐国准备离开时,他早与夜魉商量妥当,自己要假借远亲之名才能安然靠近凉州或是顺京,至于样貌,原本是打算借夜魉所谓的易容之术的,现在却没必要了。

      小洛默默颔首,云翳好端端的回来了,那当年的浮尸便来得蹊跷了,即便如他,也能察觉出几分过往的异样。

      云府现在最干净的两处院子,便是门庭的院落和云翳的小院,这诺大的宅子实在过于宽敞,于是这两处,顺理成章的成了众人的重点保护对象。

      夏日里的阳光十分耀眼,在绿得有些晃眼的小院里,落出层层叠叠的阴凉。玉华将云翳安置在了玉兰的树荫下,坐在他身旁,开始轻声念书与他听,以往的时光,总是这样渡过的。

      可云翳完全耐不住性子,不停的伸手想要夺书,玉华只得一只手压住他,另一只手将书尽量远离他,勉强的继续读给他听。可在云翳锲而不舍的挣扎下,玉华最终不得不妥协,将书给了他。

      落在云翳手里的书,自然难逃分崩离析的命运,看他将那本书从摊开,到翻转,再紧拽,最后用力过度导致书页全散了开来,玉华有些咋舌,想不到他以前如此爱书,如今却变得[六亲不认],这不得不说又是自己一手造的孽。

      “师……父……”

      还兀自思索的玉华,忽而听得云翳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了两字,诧异得竟忘了反应,半响之后,他才猛的握住了云翳薄薄的肩膀不停摇晃“翳儿!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再说一次!”

      似是被他晃得不耐烦了,云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埋首扯着手中的玩具,一言不发。

      “你听到了吗?天一?你听到了对不对?他刚才确实叫我了是不是?”他扬首看着攀在玉兰树上已愣住了的夜魉,想确定刚才的并非幻觉。

      透过白净的阳光,玉华看见夜魉诧异过后灿烂的笑容“是的,我听见了。”

      往后的云府里,总是惊喜连连,云翳开始渐渐记得众人的称谓了,连为了避嫌,仅仅来看过云翳一次的墨夫子,他也似乎认得,只是喊还是不喊,却要看他心情如何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云府,却因一位不速之客而压抑了许多。自从云翳回了凉州,张文宣便借着祭拜云翳的缘由多次登门造访。

      祭拜是假,他每次都提着许多珍贵的药材来看所谓的[凌公子]才是真的。如今的张文宣早已收敛了当初的痞性,在外行走看起来也有模有样了许多,可那心思,却始终一如往昔。

      自打见不着云翳以后,回去便害了相思病,任凭那帮跟班如何取悦于他,也毫无起色,无奈之下,只得三天两头的拉下面子,低声下气的往云府跑,可云翳除了吃饭的时间,都在自己的小院里待着,哪里总遇得上?这让张文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花了大把的银两也见不着个人影。

      这日里的清晨,玉华如往常一般叫醒了云翳,打了盆温水为他洗漱——尽管还在夏季,云翳是绝碰不得凉的。

      “师父……”

      玉华边仔细的为他擦脸边答道“对,翳儿乖,我是师父。”

      “师父”

      擦洗干净,玉华摸着他的头,有些无奈的看着他“翳儿今天真乖。”轻轻吻在了他的额头,他便不再出声了。

      玉华开始为他着衣,那些繁复的穿戴是十分麻烦的,以往云翳只剩一魄时还好些,只需按部就班的为他套上便可以了,可现在的云翳,总爱捣乱,时不时的扯扯玉华的头发,又或者干脆的扯住本应穿上的衣服不放。

      而眼下,便是后者。他死命的拽住腰带不愿放手,玉华根本没办法好好为他系上。

      “师父……”

      玉华贴在云翳身后,紧了紧抱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安抚般抚摸着他的头,轻声哄道“翳儿乖,放手,别乱动好不好?听话。”

      以往玉华总要哄上许多时候,甚至有哄了许久也未曾见效,只得任由着他把玩,直到腻味了才舍得松手,可云翳却乖乖听话放了手,让他有些意外。

      “翳儿今天真听话。”边把握时机,迅速的给他穿戴好,边柔声的称赞他——这能让他很好的记得某些东西,他们的名字便是这么不停反复教出来的。

      当夜魉端着早点进门时,玉华已将云翳打理完毕了,这让夜魉有些意外,以往,总要慢上许多“今天穿得挺快。”

      “翳儿今天很听话,没怎么闹腾。”脸上挂着些欣慰的笑容,他将云翳抱至了客室的桌边。

      “夜……”

      “对,我是夜,看来今天心情很好?真乖。”他捏着云翳的脸蛋,笑容里总是充满了对云翳的溺爱。

      看着并没有拉扯东西,也没试图抓取桌上碗筷的云翳,夜的笑容渐弱,他拿了一只筷子,在云翳眼前晃动,若是以往,云翳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抓住筷子,可他却只是看了看筷子,再看了看夜魉,并没有任何反应。

      “是不是病了?”夜魉蹙着眉,摸着云翳的额头,这样安静的云翳不太正常“我去叫谢大夫过来看看,你先喂他吃点东西。”转过身便没了踪影。

      吹凉了粥,玉华细心的将粥喂进了云翳嘴里,而今天他也是意外的配合,不多时,便将早点吃了个干净,这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儿。

      在小院中往常的位置置了张椅子,他将云翳抱了出去。

      自从上次云翳开口说话之后,不论他如何荼毒那些书,玉华总坚持的要读书给他听,总以为便是那些书,让他想起了如何称呼自己。

      清晨的阳光并不如何炙热,带着些淡淡的凉爽,微凉的风拂过他漆黑的发丝,舞出少许漂亮的弧线。一改以往的焦躁,他仰头靠在椅子里,望着头顶那些透漏出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的玉兰叶子,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些紫色的光芒,安静的聆听着玉华认真的读书声。

      若不是他偶尔会看向自己,玉华都快以为云翳的魂魄不知何时又弄掉了。

      待谢大夫匆匆赶来时,云翳已在院子里睡着了。玉华拿了一床薄棉为他盖上,以免着凉。

      在夜魉极有耐性的督促下,谢大夫为云翳诊断了一次又一次,一再确定云翳没有着凉,夜魉才送了他回去。

      “是不是魂魄上又出了什么问题?”夜魉总觉得今日的云翳似乎不太对劲,即便谢大夫已再三肯定,云翳除了脑子绝没有任何毛病。

      “是有些不大正常,再观察两日,还是这样,便带他回炽火渊找曲焢看看。”玉华撑着伞,轻理了理云翳睡得有些乱了的额发——阳光已变得有些刺眼,即便有树荫挡着,总免不了有些漏网之鱼,恐耀着他的眼睛。

      就这么让他在院子里睡到了晌午时分,玉华才柔声唤醒了他。云翳的睡眠时间十分紊乱,总是想睡就睡,醒了便开始折腾玉华和夜魉,从他在炽火渊醒来之后,二人便没睡过一宿的好觉。

      抱着看上去依旧困倦的云翳,他们来到早已摆满了李二哥精心准备的菜色的大堂——云翳回来以后,李二哥总是竭尽全力的做些他喜欢吃的菜,于是吃饭的时节,也总比其它时候配合许多。

      将他如同往日般安置在主座上,玉华将他桌前的碗筷移开,看了看已为他盛好了饭菜的夜魉“你先?”

      夜魉继续夹了些云翳偏爱的菜在碗中,点点头“我喂,你先吃吧。”

      玉华这才随意拉了把椅子坐在桌前,匆忙接过沐梨递来的一碗白饭,夹了些菜。即便云翳在吃饭时已配合许多,可总要花上很长时间,因而他与夜魉总是轮换着吃饭,吃完了再换人继续遭云翳闹腾。

      还不待他们各自忙活,云府的大门却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玉华蹙了蹙眉头,这张文宣怎么阴魂不散,总爱往云府跑。他回头看了看不远处不露声色的夜魉,现在云府只有他们知道张家跟云家桌底下那些事。

      当日若知道那是张文宣,他死活也不会让云翳搭那辆车,可这人情是受了,如今再想将人拒之门外,于情于理均是不合,更何况这张文宣还依仗着张则俊,若是不小心应对,让他动了狠的,难保会察觉到云翳还活着的事儿。

      看着前去开门,神色不悦的小洛,玉华也只得保持沉默,见机行事了。

      听得大门方向传来些声响,张文宣带着一脸春风得意的神色出现在了庭院之中。以往那些东西,算是没白送的,经过他日思夜想的总结,发现在吃饭时间拜访云府,见着[凌公子]的机会能大上许多。

      毫不忌讳众人不屑的脸色,他大步流星的跨进了厅堂“张某似乎来得很是时候,没打扰各位小聚吧?”

      说罢彬彬有礼的向玉华和云翳掷了一礼——现在云府能够格受他礼遇的,也只有这二人而已了“不知张某有幸能与真人和凌公子共席否?”

      “张公子客气了,请坐吧。”玉华也不招呼小洛,自己又随手从一旁拉过一把椅子推给了张文宣。云府早已被云翳教得完全没了主仆的规矩。

      “有劳真人了。”接过椅子,张文宣暗自腹诽,这云府果然是个怪地方,招呼客人仆从却根本不搭手,也不知云翳过去是怎么调教下人的。

      才坐稳当,他便指了指身后提着大包小包物件的仆从“最近同窗带了些鹿茸,血燕什么的,张某平日里也不怎么进补,放着着实可惜了些,想来凌公子身子弱,这些东西适合他用,便带过来了。”

      “劳阁下惦记,玉华代劣徒谢过了。今日阁下亦是来祭拜故人?”用夜魉的话来说,他张家不知欠了云家多少,张文宣送的东西那都是上好的药品补品,自然统统来者不拒,而玉华,不过是想早早赶他回去罢了。

      “不不不,”这借口张文宣自己用得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张某只是来看看凌公子。”难得的说了实话。

      却见端坐在主座上看了他们许久的云翳,拉过不远处的茶壶和空的茶碗,不偏不倚的盛了碗茶,竟未洒出分毫。放下茶壶,他用茶碗的盖子轻轻磨着碗沿。

      “倒不知阁下寻凌某,所为何事?”杏仁般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笑意,如清风,如薄云,幽幽的兰香依然浸满了整个厅堂。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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