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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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的黑暗中，依然摇曳着盏盏灯火，炽火渊，是没有白昼可言的。将云翳安置在了靠里的石屋中，玉华随赤炼来到了一方幽黑的洞穴里，此处并没有明亮的灯火，唯独穴中一潭碧泉，映照出星星点点的蓝色萤火。
曲焢正坐在泉旁，似在思虑着什么心事般，愣愣的盯着泉水发呆，忽而听得身后的响动，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是玉华与赤炼。
他神色间立刻染满了欣喜，也不顾沉重的脚镣，迎至了洞口“赤炼找着你们了？”
玉华缓缓点头“不知炎帝何故寻我？”自炎姬过世之后，七绝镇中除了赤炼，便均称曲焢为炎帝了，只是曲焢并不喜欢这称呼。
“还是唤我曲焢吧？赤炼没告诉你？”他回头看了看正含着些笑意的赤炼，八成也猜得出来，赤炼又在胡闹了。拉住正望向赤炼的玉华“云翳在哪？快带我去见他吧。”
“在外街的石屋里休息……”还不待他反应，便被急忙往外走去的曲焢拉着离开了洞穴。
“这两年来，他身子该没什么大碍吧？”也不管身后叮当作响的铁链，他赤着脚快速的穿过一条条青黑的石板路——为了让他走得舒坦些，七绝镇中路面都打磨得极光滑。
玉华小心的避开曲焢身后的链子，紧跟着他。那些链条可都连着地底上古的火焰，滚烫无比，玉华可不想还没见着云翳醒来，便被烙熟了去“嗯……就是极容易受寒，其他也没什么。”
“嗯，那便好，两年下来耳目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行至屋前，他拉开厚重的帘子当先走了进去。
屋里正守候在床前的夜魉，听得了屋外的响动，向门口望去，一名俊秀的少年映入眼帘，若不是看惯了云翳，夜魉恐怕还一时回不过神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破落的衣衫，精致的面容，还有那副巨大的脚镣，这应是玉华所说的曲焢了吧。
“这是……？”曲焢也打量着夜魉，他的身上的气息，让曲焢有些厌恶，但那异样的感觉，却又带着薄薄的熟悉。
“他是天一，是云翳的……”玉华找不着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说是随侍，可天一更像贴身的管家，说是管家，可云翳对他似乎有种并不属于对管家的依赖，那感觉，更像亲人。
“随侍。”他不着喜怒的接到，随即退让到一旁，为曲焢挪出了位置。
曲焢向夜魉点点头，表示谢过了，坐在了云翳身旁。他扬起手，一丝淡金色的光芒缓缓自掌心流出，汇入了云翳的身体当中，半响之后，他才收回了手，回首看向站在一旁的玉华。
“看来照顾得极好，我到还多心了，怕他暂时受不得这接下来的术法。”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暖意，叫人看着心中十分踏实。
“接下来的术法？炎……曲焢？”玉华依然不明就里，好端端的要对云翳做些什么？
曲焢将手摊在了玉华的眼前，微微一晃，一簇白色的光华自掌心浮现，轻灵飘逸，如同空中的浮云般白净细腻，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玉华有些莫名。
“这是何物？”他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在了光球上，只见它仿佛有生命般，缓缓退了开去，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你感觉不出来么？”看着玉华逗弄那团光华，曲焢脸上的笑意如绽放的花朵般，更浓了。
他看看曲焢，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曲焢手中的东西，让他倍感亲切，可究竟是什么，他却着实不知。
“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的封印的事？”曲焢轻轻抬了抬手，那光华便随着他的动作起伏飘动。
“自然记得……这……和封印有关？”玉华的眼睛始终从未离开过他的掌心，事实上，房里所有人，除了云翳，此刻都紧盯着它不放。
曲焢颔首而笑，如火焰般灿烂温暖“那封印，对灵气有散而不聚之用，而这个”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似乎还在顽劣的上下窜动的它“便是当日，被那封印散去的灵气。”
当日被散去的灵气？七绝界里哪来的灵气？云翳哪来的灵气？忽然，玉华如临雷击般楞在了曲焢眼前“这是……云翳？！”他无意识的伸出手去，接过了曲焢掌中的魂魄，没错，那如清风如浮云般的熟悉感，不是云翳又是何人？
曲焢点点头，看着欣喜的玉华，还有同样掩饰不了内心喜悦的夜魉，他缓缓说道“你离开之后，我前往七绝界的古壁前，缅怀过往仙人时，偶然发现了其中的一魄，于是特意在这七绝界中寻了一圈，才找着了它们，只是，这仅仅是三魂五魄，唯独少了最重要的精魄……”
任谁都清楚，精魄在三魂七魄中的重要性，可以说，精魄便是这三魂七魄之主，它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情，记忆，甚至是衡量术法层次的重要媒介。而其余的三魂六魄，只是以精魄为轴心，辅助精魄，塑造出更细微的情绪与感情。
没了三魂六魄的精魄能作为一个完全品存在，但没了精魄的三魂六魄，却是失去了立足点的陀螺，毫无意义。
“我原本以为，当日他所用的术法，耗尽了魂魄，却不料原是被那封印给硬推了出去。自从发现这第一魄以来，我在这七绝界中整整寻了近两年，却始终没能找到他的精魄，恐怕当日，确实是毁了……不过”他顿了顿“云翳的魂魄有些奇怪，他每一魄每一魂中，都有记忆，如同是为了不忘记，而刻意在每份魂魄中均做了记录，这记忆，原本该是精魄的事儿。”
“是因为执念的缘故么……？”玉华还记得，当日曲焢曾说，云翳为了某个执念，而残留下了那独独的一魄。
他缓缓点头“也许是，也许不是。虽未能寻到精魄，这三魂六魄，却足够让他醒来了，只是，恐怕记不住事，亦没有性情可言。他魂魄奇特，让他去曾经住过的地方，兴许汇聚精魄的速度，能快上许多。”
玉华仍将眼光落在那份不完整的魂魄上，原本以为，需要千万年的时间才能偿还的业债，如今却忽然缩短了近一半……也不知云翳醒来后，还会不会笑着喊他做师父。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眶再次红润，想到不久后的种种，有些紧张，又有许多期许。
“不过重塑完整的魂魄，却不比撕魂裂魄时来得轻松，他会很痛苦，好在以现在的身体来说，应能承受得住那份剧痛。”曲焢回首，看了看仍旧安静躺着的云翳，神情间带着许多怜惜。不论是魂飞魄散还是重塑魂魄，都不该是这般年纪的少年去承受的痛楚。
“那……何时？”玉华小心翼翼的捧着手心的魂魄，深怕它在不知觉间，便又消失在了什么地方。
“现在便可以，给我吧。”曲焢接过玉华手中的白色光球，依然轻盈的捧在手心“你来抱住他，抱紧了，一会无论他如何挣扎都别容他乱动，否则，同样的苦头他也许会吃上两次。”
曲焢将云翳从榻上扶了起来，起身给玉华让了座。接过曲焢手中的云翳，玉华将他牢牢的环在了怀里，那味微弱的兰香越发浓厚，淡淡的温暖透过轻薄的衣衫紧贴在他的胸前，不久之后，他将再度醒来，即便，并不完整……
“你要记得，你听不到，也看不到，一旦松手，他还要再受一次同样的痛苦。”再次叮嘱了玉华，见他颔首，曲焢才将目光落在了他怀中的云翳身上“忍着点，一会便好了。”
轻轻将那团光华压在了云翳的胸口，缓缓向里推去，触及之处，仿佛有着千钧的阻力，他不得不使尽了全力才让魂魄渐渐融入了云翳的身体之中。
豆大的汗粒顺着两人的额头滑落，随着魂魄的深入，云翳似乎也显得焦躁不安起来，疼痛让他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七绝镇，眼泪也顺着细腻的脸庞不断的滑落，白嫩的肌肤下，渐渐显露出许多的青丝，不住颤抖的他拼命的想要摆脱这份痛楚。
“别松手……”曲焢看着有些许心软，手中似乎放轻了几分的玉华，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三个字来。
他这才回神，此刻，他不能放开云翳，否则一切将前功尽弃。
站在一旁的夜魉，也因曲焢的话而敛住了心神，方才，若不是曲焢及时提醒，恐怕他早已不顾一切的夺过玉华怀中的云翳了——他总是见不得云翳受苦，更何况是如此痛苦的模样。撇开头不再看他，心却随着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阵阵抽痛，恨不能替代他承受这痛苦。
时间仿佛刻意的放慢了脚步一般，让这时刻显得极为漫长，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曲焢才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终将魂魄完全推了进去，有些踉跄的他被赤炼扶住，勉强的站稳了身子——为了云翳，他耗费了太多的灵气。
而脸色惨白的云翳，也在曲焢放手时晕了过去，方才的剧痛还未彻底散去，失去意识的他还蜷在玉华的怀中不住的颤抖。
“翳儿？”玉华轻拍了拍云翳的脸庞，这一刻，他等得太久了。
夜魉立即围了上来，不久前他还竭力的控制着自己，云翳的惨叫声让他的神经已濒临了崩溃的边缘，很难想象再多些时候，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曲焢深深吸了口气，靠在赤炼身上站好，才有气无力的说道“不急，恐怕得歇息上几日才会醒。”轻咳了一声 “他醒了便送他回家吧，如若他能想得起以往的事，记得一定要告诉他关于封印的事情。他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才最清楚。”
曲焢的脸色并不好看，玉华有些担心的看向他“曲焢……”
赤炼轻摆了摆手“他需要休息……”扶住脚步有些虚浮的曲焢，离开了石屋。
浔江南岸的柳霖镇，是桉国出了名的烟花之地，林立的红楼青院，为四季皆是细雨绵绵的柳霖镇带来了不少的生气。而柳霖最为出名的，还是吸引了天下人的三年一度的群芳会，每逢此时，柳霖的客栈即便一掷千金也总是客满，略显雅致的镇中小路上，也往往堵得水泄不通。
所谓群芳会，便是柳霖，乃至桉国全国各地的红楼中，以魁论美，相较排出名次的盛会。
在这皆是各色美眷的会场上，想要夺魁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但花魁是花魁，这梅兰竹菊芳香各异，只要能在这会场上走一遭，也没准能吊得个金饭碗，为自家花苑带来不少的收益。
这日，正逢群芳会结束之时，各路赶来凑热闹的游人，或乘坐自己的车碾，或租用马车，纷纷离开了柳霖镇。玉华抱着不停玩弄着他头发的云翳，愁眉苦脸的站在驿站的草棚下。
醒来后的云翳并不会说话，也明显记不得任何事，不知是因伤还是长久没有动弹的缘故，他的行动很不便，除开那份十八九岁的外貌，他如同一个婴孩，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吃饭与日常的照料也开始变得繁琐，很明显，云翳小时候并不是个规矩的孩子。
更为麻烦的，是他那副容貌，自从离开炽火渊，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住在客栈，脾性好的只是退让开去，远远的追着看，脾性不好的楞过以后时常上前调戏，即便夜魉再如何威胁，也架不住这无时无刻的骚扰，无奈之下，二人只得用面纱将他的脸盖住，只留了一双水灵的眸子。
玉华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草棚上不时滴下些水珠，落在脚边碎裂开去。柳霖离凉州还有不少的距离，夜魉为了能让云翳无声息的回去，提前回了凉州通知云府与墨夫子去了，可眼下，独自一人带着云翳的玉华却犯了愁。
为了能让云翳吃上新鲜的食物，他们不惜绕行远路，每一天总能行到一处镇上，休息食宿。可谁料到这柳霖，客栈食宿却比其他地方贵上了十倍二十倍不止，若是住上一晚，恐怕之后的路上，他们就得餐风露宿了。无奈只得匆匆买了些食物喂云翳吃下，前来驿站想直接赶往下一个城镇，不料驿站的出车同是价值不菲不说，即便有足够的银两，也压根租用不了马车——早都订出去了。
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留下更要不得。玉华哀声叹气的看着不断从驿站驶出的车辆，怀里还抱着兴高采烈的扯玩着他头发的云翳，若是能用踏云术便好了。
正踌躇间，一辆蓝色的马车停在了跟前，红黑色的漆木印出了四周繁忙的景象，车上虽没有过多的装饰，却隐隐透露着些风雅之韵，与往来的有些朴素的驿站车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名年轻的少年拉开了车窗的布帘，带着儒雅的微笑询问玉华“这位仙人是要去哪？若与小生同路，兴许可载你们一程？”
望着那名虽算不上俊美，却多了份豪门公子气韵的少年，玉华浅蓝色的眸子里带上了些喜悦，这世上，总还是有许多善良的人的。
“我们是去凉州方向，稍微绕些远路无妨，能离开此地便成。”
“甚好，小生也正是回去凉州，仙人不如就与我们同路吧？”说罢，他拉开了车帘，探出头来，邀玉华上车。
玉华愁苦了一早的面容，这才舒缓开来，带着春风般的笑意，谢过了那名少年。虽身为男子，可他毕竟乃是狐媚，俊秀的容颜自然总惹来不少的眼光，再加上一头的白发，一身道袍，这云破天开的宛然一笑，却让四周喧闹的驿站忽然冷清了许多。
上了车，玉华才发现，车厢里比车外看上去还要宽敞些，车碾内的坐处，均套上了一层厚厚的绒垫，比一般的马车坐着要舒服上许多。他搂住云翳，坐在了少年对面靠窗的地方。
“还不曾请教公子高姓？”安置好了怀中的云翳，确定不会因马车的颠簸弄得他不舒服之后，他才抬起头，看向正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他们的少年。
“鄙姓林。”他向玉华掷了一礼，而后好奇的看着玉华怀中的云翳“这位姑娘……？”
云翳现在一身的装扮，确实颇像女装，再加上他纤细柔和的体态，会被误认也是常理之中。
“原来是林公子。他不是姑娘，是男子。日前生了些小病，才……”低头心疼的看了看扯得他头皮发麻的云翳，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才失了神智……”
“抱歉……”他有些尴尬的笑着，原本只是好奇的随口问问，没料到竟触及了对方的痛处。
玉华隔着面纱抚摸着云翳柔软的面颊。总比那如死去般的空壳，要好上许多。
他松开了紧抓住玉华头发的手指，抱住玉华正扶着他的手掌便往嘴里送，轻轻含住玉华的指节，一口咬了下去。
玉华蹙了蹙眉“你饿了？”虽然不久前才喂他吃过东西，可这家伙根本没打算好好吃饭，柳霖客栈的饭菜颇贵，却根本合不了他的口味，挑食这毛病，是一点都没变。可车已经驶上了官道，这荒郊野外的，哪里给他找吃的去？
“不嫌弃的话，林某这里有些糕食点心，早上离开时怕路上馋了，多买了些。”林公子将一直放在一旁的小雕花篮子揭开，递在了玉华的面前。篮里林林总总的放着十几块小点心，看上去均是价值不菲。
“这……”玉华有些为难，原本就搭了别人的便车，如今还要再受人恩惠，着实过意不去，可他又不忍让云翳饿肚子。
“与他吃吧，饿着不好，别客气。”林公子仿佛看穿了玉华的心思般，将篮子塞进了玉华手中。
“这……我便代我徒儿谢过林公子了。”盛情难却，总还是先喂饱了再说，他揭开云翳的面纱，小心翼翼的将点心送进了他口中。
皓月烟云，清风玉柳，真真的勾人心魄，叫人能念断了肠子的花容。林公子已是丢了魂般的盯着云翳不放，哪还管得着他是不是个痴儿。
那算什么群芳会？与眼前的美人比起来，不过是些庸脂俗粉，上不得台面的品相，这天下若他称第二，恐怕没人敢再站出来自取其辱了。
自古红颜多祸水，数历霜寒为谁怜？满腹愁藏无人诉，又待月下与花前。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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