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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六章 ...

  •   云翳的声音并不如女子般柔媚,亦非浑厚沉稳,却自有一股自然的风流韵味,直叫人销魂软骨,魂牵梦绕。

      云府上下,无一例外的紧盯着看似轻松自如的云翳,仿佛一瞬之间,时间停滞了一般,再无人有任何动作。院落里的蝉鸣声清晰刺耳,阳光也越发的耀眼。

      “小洛,为张公子看茶。”他用指尖敲了敲桌子,提醒还愣在一旁的小洛——这应尽的宾主之谊,作为圣人门生的云翳自然是十分在意的。

      “是、是,少……凌公子。”小洛连忙取了茶具,为张文宣倒茶,神色间虽然匆忙,却掩饰不去他内心的喜悦,倒茶时,手仍在不停的颤抖。

      原本寂静的厅堂,被云翳这么一说,又恢复了之前的常态,只是各人都怀揣着自己的心事,只得埋首吃饭,不再说话。

      张文宣却还沉醉在云翳的声音当中,难以自拔。

      美人如花,清风儒雅,好一个飘逸的俊俏公子。

      “张公子?”云翳见张文宣半响没有反应,试探的喊道。

      张文宣这才回过神来,自觉有些惭愧,立即寻了个借口“从柳霖回来的路上,凌公子不是一直都……都有些……”他指了指自己的头“神志不清,如今,是好了?”

      “柳霖?”他看上去有些许疑惑“凌某并不记得日前的事了,倒叫张公子笑话了。”

      “不不不,没有的事。”张文宣连忙摆手“人食五谷,哪有不生病的?只是凌公子,可曾还记得张某?”

      云翳缓缓摇了摇头,带着些歉疚的笑意答道“抱歉,凌某并不记得了。不知张公子尊名?兴许凌某还能记得起来。”

      “小姓张,名文宣。”张文宣自然不识眼前之人便是云翳,但相对的,云翳也压根没认出张文宣。

      正在喝茶的云翳,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归于平静。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长久许多,这可不是去燕霞关走了一遭那么短暂,眼前的张文宣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幼稚顽童,那可是正直青春年少的公子哥,这到底是过了多少年?

      “原来是张文宣,张公子,失敬失敬。”云翳放下手中的茶盏,隔着桌子向张文宣掷了一礼。

      “哦?凌公子这口气,莫非认得张某?”张文宣本就是年轻气盛之人,此番美人当前,能被他认得,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久闻张丞相忠君爱国,而张府的张文宣公子,更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栋梁之才,此番能叫凌某有幸结识,当是天大的福分。”云翳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带着些欣喜的神色奉承道。

      原本埋首吃饭的众人将头埋得更低了,几欲贴上了桌面,拼命的忍住不笑出声,而小洛则将脸转向了一旁,看着厅堂的横梁。

      “凌公子过奖了,张某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举人,还当不上栋梁之称。”得意之情却溢于言表,被云翳夸得有些飘飘然。

      云翳正待再说什么,却被夜魉压住了肩头。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张文宣,沉声道“张公子想送东西,看人,现在东西也送了,人也看了,该走了吧。小洛,送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文宣顿时傻了眼,和美人聊得正高兴,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抱歉,张公子,凌某身子确有些不适,不能奉陪了,来日再聚吧。小洛,送张公子出府”云翳有些无奈,他很清楚夜魉为何赶张文宣离开,若自己执意下去,恐怕回头夜魉得扒了他的皮解恨了“对了,张公子,这些礼实在过于贵重,凌某也用不着,阁下还是拿回去吧。”

      “这……这是张某的一番心意,凌公子还是收下吧?”既然云翳都开口赶人了,张文宣也只得沮丧的打道回府,可那些送出去的礼,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凌某与张公子非亲非故,不过知交,取不得这重礼,张公子还是莫要为难凌某了。”他作势咳嗽了两声,看上去十分不适。

      张文宣早已被云翳惑得天花乱坠,如今看他身体不适,哪里还忍心再做耽搁,美人说东,那东西南北便全是东了。吩咐侍从拿上东西“那张某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凌公子,多保重身子,有什么需要,只管到张府寻我便是。”

      话说完,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云府。

      待送走了那名不速之客,夜魉才松开压住云翳肩膀的手,有些冷漠的说道“你老毛病又犯了。从燕霞关出来时答应我的事忘了么?”

      “又生气了?张文宣我还不了解?再说,我不是没问了么……”他小心翼翼的扯着夜魉的衣袖,一如从前。

      原本不过想着难得张文宣自己送上门来,套套他的口风,打听些张则俊的消息,却没料到夜魉会生气。

      看着仍旧如同以往般无赖的云翳,夜魉也不知该是哭是笑,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好容易醒过来了,居然又做些危险的事情,他哪里会清楚张文宣在想什么?

      “少爷!”刚从大门回来的小洛大喊着将云翳搂进了怀里“你醒了?!你醒了?”

      “小洛……”他抱住小洛,对于云府的这些家人们,他内心总盛满了许多歉疚,想来那具尸体,是真的让他们伤心难过了许久吧。

      眼光看向厅堂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还有些疑惑神色的玉华身上“师父……”

      “翳儿?不……怎么可能……这才月余……”他站起了身,匆忙的行至云翳面前,小洛连忙退了开去。玉华俯身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精魄……翳儿,你好了么?你真的好了么?”

      对于“翳儿”这个称谓,云翳从未想过会从玉华的口中喊出,可他曾经又是多么渴望玉华这么称呼自己。眼眶有些红润,他摸了摸玉华有些瘦削的脸庞,很温暖,很真实“师父没事……太好了。”

      玉华这才回想起,所有事情的源头,便是在七绝界中的那一日。恍惚间两年便过去了,他差点儿便把这茬给忘了“你……你……”他的神色从欣喜立而化为了愤怒,还有浓浓的怜惜“以后你若再做这鲁莽之事,休怪当师父的无情,不留你这样的徒儿!你听明白了?!”

      云翳点点头,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师父……徒儿知错了……”

      “你总拿这话搪塞我们,屡教不改。”一旁的夜魉仍旧垮着脸,云翳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说一套做一套,到了紧要关头该犯的错照犯不误。

      无奈的笑了笑,他并不愿与夜魉争论,夜魉说得对,自己总在关键的时候便忘了这些话了。

      “师父……”他拉住玉华的手,声音里带着些许凄凉和忧伤“那天我给你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什么话?”玉华并不记得他晕过去之前,云翳曾对他说过什么必要的东西了。

      “离开蛛穴时,我说的话……你不记得了么?还是……晕过去了没听到呢?”他握住玉华的手有些战栗,那件事,必须告诉师父。

      “蛛穴?”玉华并没有关于蛛穴的记忆,但曾听曲焢提起,云翳被七绝界的毒蛛咬伤过“应该是晕过去了,你说什么了么?”

      他欲言又止的盯着玉华淡蓝色的眸子,看了半响,才垂下了眼帘,松开了手“李子卿,他还在这世上,他的魂魄,并未散去。”

      他看不见玉华脸上的表情,但他想象得到。他可以不告诉玉华李子卿的事情,他可以让玉华以为李子卿早已如寻常人一般魂飞魄散,他可以一直待在玉华身边,因为现在的玉华,并不讨厌他,可他,云翳,做不到。

      “你……说什么?”耳旁传来玉华有些颤抖的声音,理所当然。

      “我说,李子卿的魂魄并未散去,他可能已经轮回了。”压住心头传来的些许痛楚,他再次扬起头,带着笑意,看着满脸诧异的玉华。

      身后的夜魉,轻轻扶住了云翳的肩膀,没人比他更了解云翳。

      “怎么回事?”

      “那日在落天涯上,我发现了李子卿留下的最后一份日记,奉祀十七年十二月初四的内容。”他缓缓说道。

      玉华吃了一惊“那日记在何处?”他并不记得有看见书页一类的东西,再者,即便有,经过两年多的时日,哪里还留存得住。

      “是留存在石头上的,而且并没有遗字,当初我也只是觉得与《平阳志事》的触感极像,才试着读了读,却当真是那日的记忆。”他回想着当日在落天涯时的情景。

      “他……说了什么……”

      “当日,他上落天涯采药,遇到了些西域的药农。”他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

      “那些药农杀了他?”每逢提到李子卿,玉华的眼中总是充满了痛苦。

      他缓缓摇了摇头“李子卿的术法造诣早已是散仙之列,那些凡夫俗子又怎奈何得了他。你该猜得出来的。”

      沉默了半响,玉华才缓缓说道“他……逼那些药农烧了他……”

      微微颔首,云翳才继续说道“他许久未曾见过外人了,遇着那几个药农时,才想起,你在他身上下的禁制,是不允许他自杀,但并没有不允许他死在别人手上,所以,他才逼那几名药农,烧了自己……”

      “可……他没死?”

      “这……对师父而言,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云翳蹙了蹙眉,李子卿确实没有魂飞魄散,他被鬼差带走了,可……

      “当日原本李子卿以为能就此得到解脱,却不料束缚在他体中的魂魄,并非只他一人……”

      “……玉泠?!”

      云翳点点头“玉泠真人也在,并且因毁了李子卿的尸身而重获自由,可她并未离去,她以自己的魂魄替代了李子卿,替他受了这烈火之刑,所以……所以李子卿的魂魄才安然无恙……”

      他闭上眼,再次想起那重重烈火之中,亲吻着李子卿的额头,流下了温暖的眼泪的玉泠。

      “子卿,哥哥在等你,去吧……娘亲从未恨你……我一直深爱着你……所以一定要……”她将李子卿推出了那炽热的火焰当中,说的话也被呼啸的风声掩盖,听不真切了。

      “玉泠…………玉泠她…………”玉华木然的看着云翳,虽然李子卿没事他确实由衷的感到高兴,但玉泠同样是他最珍视的存在,并不比失去李子卿来得轻松。

      “师父……李子卿轮回了……去寻他吧……他在等你……”

      他躺在椅中,仰头看着玉兰叶沿的那圈熠熠生辉的金边,脑海里还不停回放着玉华那或喜或悲的神情。

      “药给你煎上了。”夜魉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身旁,坐在原本玉华常坐的那张凳子上。

      “嗯。”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

      “你……其实可以不必告诉他。”再三斟酌,夜魉才缓缓说道。他不愿让云翳再接近玉华,可他更不愿看见云翳受这相思之苦。

      “李子卿……什么都没了……没有爹,没有娘,亲手杀了兄长……他需要师父……我不能……”云翳的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不能这般狠心的让李子卿痛苦,更让玉华痛苦,李子卿需要玉华。

      “你有爹?有娘?有兄长?”夜魉从不关心云翳以外的任何事,包括自己。

      “娘,是没有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墨夫子有,还有小洛,你,不都是我的兄长么?”对于那些总迁就着自己的人,他总是十分的喜欢且依赖着。

      夜魉无奈的笑了,云翳当他是必不可少的亲人,也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痛心。

      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夜魉柔声说道“可你不也需要他么?”

      “他爱的是李子卿,不是我。有李子卿在他身边,便不会再露出那么痛苦的神色了吧……”

      这才是原因么?夜魉轻声叹息,玉华爱着李子卿,那是雷打不动的事实,可玉华对云翳真是一点都没有动心么?那是不可能的吧。

      “对了,夜”他似想起了什么般,将目光收回,看向了一旁的夜魉“户部你可进得去?”

      夜的眼睛弯成了漂亮的弧线,即便如此,他的脑子依然十分清醒,看来是真的醒了“放心吧,你到凉州之前,我已去改了凌家的人丁了。”

      缓缓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我也稍放心些了。春华秋实,这张文宣也长大了啊,到底是过了几年了?”

      “从你掉进落天涯后,已经两年了,”轻轻的为他理开那些纠缠在一块的长发,夜魉有些感慨的说道“你已经快十九岁了……”

      “两年么……时间过得真快,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夜魉又蹙起了眉头,提到七绝界的事他就来气,这厮总喜欢乱来“若不是炎帝为你寻回了三魂五魄,凑齐了三魂六魄,你哪能这么快醒来?还说少了精魄要养上许多年,我还愁着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

      “炎帝?少了精魄?”云翳哪里知晓这些事情,一头雾水的看着夜魉。

      夜魉这才将七绝界,炽火渊,曲焢以及他额中那枚封印的事完完整整的告诉了他。听完,云翳却笑得有些怪异。

      “怎么了?”察觉出了些异样,夜魉有些担心的询问道。

      云翳摇了摇头“这精魄,乃是三魂七魄之主,若要养成,必然花上千年万年的时日,哪里是区区两年便能一蹴而就的,更别说是短短月余了。”

      “可你现在……”云翳明明好端端的坐在他面前,与他谈论着这些魂魄之事,又岂是先前那般痴傻时可以相较的。

      “要么,我就是天生特异,三魂六魄;要么,他在说谎。”云翳带着些玩味的表情看着夜魉“这两者,可能性几乎相当。而不论是哪一方,恐怕,都是大麻烦。”

      看着默不作声的夜魉,云翳知道他在等待自己的解释。

      “如果是前者,这世上哪有少了精魄的魂魄还能活得如我般自在的?恐怕早做了痴傻,这证明,我的魂魄很特殊,怕是大有来头,而且还被人上了如此恶毒的封印,看来背后之人不但来头不小,还恨我入骨。”

      顿了顿,他再次说道“至于这后者嘛,自然是不知为何招惹了炎帝,导致他要设计蒙骗于我,更有甚者,很可能当初我没散去的魂魄便是被他弄了出去,这得罪了上仙,日子,可不好过啊……”

      “哪种可能性要大些?”夜魉可不愿再让云翳身陷危险之中,这些事情,他独自一人处理便是了。

      “三魂六魄如何可能存在?甘愿为世人身受烈焰之痛,永不见天日的上仙,哪可能盘算我这个面都没见过的无名小卒?”

      “都不可能?那……”

      “我希望是第三种……炎帝由于过度劳累而判断失误,原本以为我的精魄消失了,但实际上它还在……”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漂亮的弧度,用手掩住有些微疼的额头,他暗自寻思,这第三种,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上仙,又怎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那封印之事又如何解释?只是开个玩笑?

      不论如何,这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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