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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却说王德海听伙计金宝说了句“少爷怕是出事了”,这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他重重地将水烟壶放到桌案上,狠狠瞪了金宝一眼,开口斥道:“狗东西,急赤白脸地胡咧咧什么呢?”
      眼瞅着还有些天就过年了,金宝冒冒失失地蹦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来,也难怪王德海不满。金宝挨了训斥,涨红了脸,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赵财硬着头皮把这几天不见王岩之和徐雅玲的人影,还有徐宅大门关的严实之事一并说了。

      王德海一边听着,一边暗自合计。虽说自己儿子早些年也做过些个荒唐之事,可自打他成了亲,也就收了心,和之前的狐朋狗友来往也少了。能出什么事呢?
      王德海盘算良久,脸色渐渐镇定下来。他轻轻拿起水烟袋,抽了一口,开口道:“我知道了,赶明儿个你们去少爷相熟的朋友家中找一找,许是年底小聚吃多了酒,留宿谁家了,不碍事。”
      金宝张了张嘴,本想说少爷牙痛,吃哪门子酒?赵财偷偷拉了拉他袖子,冲他略微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早,赵财和金宝便出门了。遵照王德海的吩咐,二人一一拜访了同王岩之相熟的朋友家,结果直找到转天下午,仍然杳无消息。
      这回王德海可是真有些慌了,亲自找到街面上管事的,把事情一说。管事的赶忙找来徐宅的左邻右舍,逐一询问情况。
      其他人表示没什么异常。唯有同徐宅只有一墙之隔的朱家的男人说了件事。
      朱家男人唤做朱子斌,是附近戏园子的账房先生。他说起这几天倒没什么异常,唯有几天前,半夜十分他醒来起夜,仿佛是听见徐宅里有一声女人尖叫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正要仔细听听出了什么事,外面街面上却响起来一阵鞭炮声。当时他还骂了两声:这还没过年呢,是哪家的傻小子提前就开始放炮了?等到炮仗声歇了,徐宅里也没了动静。朱子斌也未在意,回屋睡觉了。
      听了朱子斌的叙说,王德海的心里是更加不安,一时也没了主意。管事的一看,得了,也别合计了,这事还是报官吧。

      没多久,管理地界的警长夏沫海带着两名警察来到了徐宅门口。
      夏沫海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生的是浓眉大眼,身穿一袭警服,显得格外威风。他一边捋着精心打理过的小胡子,一边打量着紧闭的大门。
      王德海等人紧张地看着夏沫海,且看他怎么处理此事。良久,夏沫海咽了口唾沫,冲身旁的手下一使眼色。
      这手下名唤吕永宽,长的高大魁梧。看到夏沫海的示意,真不含糊,上前一脚将大门踹开!
      众人俱是一愣。

      人群中的金宝低声嘟囔了一句,“就这么踹啊?”
      身旁的赵财拉了拉他,让他少说话,紧跟着抻着脖子,往院子里面张望。
      别看夏沫海开门的方式简单粗暴,但好在还知道点儿规矩,立刻对身旁另一个手下说道,“老三,看好大门,没我的话,谁也不能放进去!”
      这个警察名唤何玉玺,因为家里排行在三,所以相熟的人都唤他老三。何玉玺立刻手握警棍,守住了门口。
      夏沫海点手唤过王德海,说道:“你跟着我们进去看看。”
      王德海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冒出一层虚汗,只是不住地点头。夏沫海也不废话,一使眼色,吕永宽一马当先,迈步进了徐宅。

      不说外面看热闹的众人是如何张望议论。却说夏沫海和王德海进了院子,迎面便是一堵影壁墙,墙上镌刻着斗大的“福”字,此刻却显得阴冷无比。绕过影壁墙,夏沫海边走边四下踅摸,发现院中摆设如故,没什么异常。
      三人来到屋门前,发现照样是门户紧闭。王德海上前打门,照样是无人作声。夏沫海有些不耐烦,上前推开了王德海,冲吕永宽一使眼色。吕永宽抬起又是一脚,屋内应声而开。(敢情这位是专门踹门来的。)

      屋门大开,一股子说不出的腐败气息,迎面扑来。夏沫海早有防备,早早便掏出手帕掩住了口鼻。王德海却被熏得是连连犯恶心。
      候了片刻光景,夏沫海往屋里探着身子看了看,顿时瞪大了眼睛。王德海心急如焚,挤过来半个身子探看,只扫了一眼,顿时一翻白眼,瘫倒在了地上……
      屋内本来洁净的地面上,到处是淋漓的鲜血。
      铺满锦锻的床上,也被鲜血浸染。
      墙壁上悬挂的字画,也被飞溅的鲜血覆盖……
      一代名伶徐小楼连同妻子杨春梅、女儿徐雅玲、女婿王岩之四口人均被杀害于家中。
      徐小楼死在女婿卧室的床边,只穿着中衣,脚边挂着一只棉鞋,另一只还在他的卧室的床下。可以想象当他听到女婿房间的异常动静时,是怎样慌忙跑过来的……
      王岩之死在了床上,仰躺着,下身未穿衣服,似乎作过一番挣扎,右手的虎口被刀拉出深深的口子。
      杨春梅死在了书房,颈上的一刀差一点将整个头颅割下来。
      徐雅玲死在了厅堂,她的位置离门口最近。看样子她是想逃出去。
      徐雅玲是作过挣扎的,身上几乎所有部位都有刀伤,最不忍睹的是下身,竟被捅杀十余刀。想必隔壁邻居听到的那一声尖叫便是她发出来的……
      草草检点了屋内情况以后,夏沫海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嘴里只说了句:“这回崴了,这是出大事了!”

      夏沫海判断的没错,这次确实是出大事了。
      徐宅一家四口惨遭灭门的事,顿时轰动了天津卫。
      虽然夏沫海命人将徐宅贴了封条,派出警察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
      可大小报纸消息灵通,争先恐后地派出记者采访,唯恐错过这宗天大的新闻。记者们如同过江之卿般围着徐宅,手里的照相机拍个不停。守把大门的警察老爷,眼睛都被闪光灯晃的睁不开了。可没有上峰的命令,谁也不敢拿这些记者先生怎么样。除了在心里头问候对方的父母老家,也只好听之任之。
      周围的邻居几乎每家都被记者们采访个遍,一丁点和徐宅有关系的消息都不放过。
      报童们满大街的兜售报纸,生意好的不得了。没喊上几声,报纸便销售一空。
      大街小巷的居民百姓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仇家寻仇,有的说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买凶杀人,还有的说是鬼神显灵云云。

      别看说的热闹,街面上可是冷清了不少。
      特别是案发地点周围的几条街道,天刚擦黑,行人们便匆匆往家赶去,不敢在外面逗留。两旁茶肆酒楼早早便关门闭店,因为实在是没有生意好做。好端端的繁华所在变成了鬼街模样。

      各家老板自是苦不堪言。可最难受的还得说是王德海。
      自打出事以后,王德海整天抱着儿子的相片是哭天抹泪,还止不住地后悔。
      当年北洋军阀曹锟所部在北京哗变,兵乱殃及到了天津。话说这兵若是乱了,那比土匪还厉害,不分日夜的放火掳掠。估衣街也被洗劫一空,大小店家无一幸免。老天津卫将这个事称作“抢寺库”。经此一劫之后,估衣街历经多时才慢慢恢复往日荣华,但光景大不如前。诸多大商家心有余悸,便把铺面转到相对平安的城区经营。
      “德长兴”也遭了抢劫,幸亏王德海在乱兵中认出一位兵痞头子,曾在内务府办事的小门子。王德海掏了钱算是侥幸逃过一劫。可事后王德海一想起这事,心里也是不踏实,便也动了换换地界的念头,在“三不管”盘下一处铺面,约好过了年就搬过去。现在可好,一夜之间,儿子儿媳妇双双殒命,亲家公婆也死于非命。
      王德海什么念头都没了,就盼着警察厅赶快破案,抓捕凶手。不说王德海如何难过,只说徐氏灭门案发后,最忙碌的莫过警察厅了。
      临近年关却出了这么大的凶杀案,警察老爷们的年算是过不好了。而且,王岩之还好说,顶多是个商界人物,没多大势力。关键是徐小楼的身份,容不得警察有半点疏忽。

      没别的,徐小楼虽然退隐在家,可人家师兄弟、乃至徒子徒孙,多是京津两地成了名的角儿,纷纷或打电话、或登门督促缉拿凶手。再者,徐小楼于书画方面造诣颇高,平素往来的也多是达官显贵。朋友一场,出的又是这种天大的祸事,头面人物自然要过问一声。
      要知道当时的天津卫,可是云集了不少潜龙在野的野心家,像前清的遗老遗少、失意的北洋军阀、还有落寞的政客们,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进北京飞龙在天了。哪一位也不是警察厅可以轻易得罪的。

      此外,徐小楼的师兄谭先生花重金请来文人撰写了一篇祭文,在报纸上刊出后更是给了警察厅莫大的压力。
      其文大意为:“翠幕惨淡,春风不语。兄弟情深,徐楼约聚。教坊自乐,欢声载舞。岂料奇祸,凶手横逆。悲痛难抑,正义何持?警方勤搜,真相必显。哀悼徐兄,天灵安息……”
      夏沫海看到这篇祭文时,完全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看到徐楼约聚,还以为能有什么线索。特意找了位先生,一打听才弄清楚,原来是徐雅玲进京一是给同庆班送去刚刚制好的戏服,二是年根底下,要去拜会拜会父亲的师兄弟们,约着过年封箱以后,大家来徐宅小聚找个乐子。按徐小楼的说法,这是仿古,唤做教坊自乐。
      夏沫海一咧嘴,心说,这回灭门了,还自乐个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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