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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且说徐宅灭门一案,自案发日起便轰动了津门。天津警察厅为表示重视,由厅长亲自坐镇督办。

      为了破案,警察厅还特意从租界请来了洋法医。
      这洋法医名唤皮尔斯,英国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曾在大英帝国的伦敦警察局供过职,后来辞职去了印度经营庄园,因为喜欢东方文化,这才辗转反侧又来到中国。
      副厅长同租界工部局的中籍领事是没出五服的叔伯兄弟,通过这层关系,才找到的皮尔斯。副厅长亲自登门。说明来意后,皮尔斯欣然同意。
      按皮尔斯的说法,他是一位富有同情心和高贵灵魂的人,帮助苦难的人是天父赋予他的责任,更何况案子发生在圣诞节期间,这简直是对天主的极大挑衅!最后,在收下副厅长奉上的一封银元后,便带着助手兼翻译华山,赶到了天津警察厅。

      入夜时分,警察厅大楼是灯火通明,气氛异常凝重。冰冷的殓尸房内阴冷无比。法医皮尔斯对四具尸体逐一进行尸检。
      夏沫海作为案件的负责人在一旁作陪。这可苦了夏沫海了,眼睁睁看着法医对死尸开膛破肚,换谁也受不了。可没法子,谁让案子出在了夏沫海管辖的地界上了呢?

      好容易尸检结束了,天已经蒙蒙亮了。
      下属们倒是有眼力见,早早给夏沫海等人备下了餐食,可夏沫海哪有胃口下咽?法医皮尔斯倒是不在乎,而且最奇特的是,人家吃起烧饼油条是津津有味,一个劲儿夸赞,言说这是他吃到的最好的早餐。助手华山把这话翻译给夏沫海听。
      夏沫海憨憨地赔笑,心里边可是不屑的很,这洋人见过嘛呀?要是端碗嘎巴菜来,还不得喊爸爸?
      不说夏沫海胡乱琢磨,心里面拿洋人开涮。等皮尔斯吃饱喝足了,便开始叽里呱啦的说起尸检的情况。
      一通外国话下来,地道的伦敦腔,显得优雅之极,备显皮尔斯绅士风范。可夏沫海是一个劲儿翻着白眼,一句没听明白。

      经过华山翻译之后,夏沫海总算是懂了。
      经过尸检,确定作案时间为12月25日的凌晨两点至三点之间,作案凶器为一种刃宽4厘米、刃面较长且薄的单刃锐器。夏沫海一边听着,一边用手虚空比划着尺寸,嘴里嘀咕了一句,“有点像杀猪刀。”
      皮尔斯当然听不懂,似乎也不关心。本来么,这案子又不是发生在租界,自己只是出于法医的良心,和一点点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念头,过来帮忙的。现在尸检结束了,助手收拾着盛放尸检器械的皮箱。皮尔斯则穿上深灰色风衣,拎起文明棍,派头十足。

      正准备离开时,皮尔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助手说了一番话。助手华山翻译给夏沫海说,皮尔斯先生认为这个案子不是很好破,不过他有个朋友或许能够帮上忙,问夏沫海需不需要?
      夏沫海一边听着,一边习惯中点头。等反应过来时,皮尔斯已经随手掏出钢笔,在本子上写了一个地址,撕下来递了过来。夏沫海拿过来看了看,助手帮忙翻译过来,地址是英租界剑桥道6号——唐公馆。夏沫海拿过笔来,在纸条下面歪歪扭扭地把中文地址记下来。
      看到夏沫海负责任的态度,皮尔斯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位中国警官是严谨的,他的一丝不苟的态度,比起苏格兰场的警察们也是不遑多让。

      夏沫海亲自送皮尔斯走出大楼,叫了两辆黄包车,送走了二人。
      夏沫海站在楼前的空场上,有些愣神。一向精明的何玉玺凑过来,说道:“夏爷,这洋人真能吃啊,三棵果子(天津土语:油条)俩烧饼,眨眼儿就下肚了。”
      夏沫海没理这茬,愣了一会儿,开口道:“老三,等会你跑趟唐公馆送个片子,就说请唐先生来一趟警察厅。”
      何玉玺有些懵,问道:“唐先生是干嘛的?”
      夏沫海随意地把纸条塞给了何玉玺,打了个哈欠,说道:“是这洋仵作推荐的,说是他朋友,能帮着破案。”
      何玉玺接过纸条,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要是这么厉害的人物,您老光送个片子过去,人家能来吗?”
      “不来更好!”夏沫海撇了撇嘴角,翘起小胡子道,“这姓唐的指不定是哪来的混子,不知从哪儿跟这个洋人攀上了关系,洋人推荐过来,他混吃混喝,再拿点好处回去跟这洋人一分,这号买卖老子见多了。送个片子意思意思,别伤了洋人的面子,就得了。”
      这一番话要是让皮尔斯听见,肯定大骂夏沫海这是妄以一颗卑鄙的心,无端地揣测正派人的心意,同苏格兰场那愚蠢的警察简直是一丘之貉。

      皮尔斯是听不见了。不过何玉玺听完后,可是竖起大拇指,夸赞夏沫海心思缜密,洞察人心。
      何玉玺讨好地问道:“夏爷,您找地补一觉吧?晌午饭您了吃嘛?我给您张罗着?”
      “我是得眯瞪会儿,反正……”夏沫海抬起手指头往上面指了指说,“上头那老几位过了晌午才来。我吃嘛都行,就是别弄羊汤了,这个月都甭弄了,我现在看见下水就想吐。”
      夏沫海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迈步钻进了大楼。

      当天午饭后,何玉玺便送去了夏沫海的片子。
      按道理来说,送片子是旧时官场常例,本也无伤大雅。可夏沫海这是有求于人,又是警察厅的片子,大模大样的送个片子去人家府上,多少有些不妥。
      果不其然,何玉玺到了唐公馆,片子往门上一递,人家说不认识警察厅的人,连收都没收。何玉玺拿着片子回来复命,夏沫海也没当回事,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

      却说夏沫海抖擞精神,拿着尸检报告向上峰介绍案情。
      副厅长不耐烦地打断,直接告诉夏沫海说,这个案子厅长早有指示,限期一个月破案,破不了案,唯夏沫海是问。
      副厅长训完话,便驱车走了。

      夏沫海沉着脸,把手底下的警察都喊到办公室,商量破案的事。
      说起来破案,这帮子平时吆五喝六的警察老爷们可犯难了。
      这案子不好破啊!徐小楼一家四口均遭毒手,临死前也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茫茫人海,上哪儿找这凶手去?
      可不好破也得破啊。夏沫海撒下人手,开始查访。除了查问死者的熟人,还对案发地周围街道的大小住户商铺,逐一调查。王德海更是咬牙切齿拿出一千大洋,重金悬赏。告示贴的满大街都是,一时引起轰动。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就有了线索。
      “三不管”的街面上,有个唤做“访古斋”的店铺,主要是买卖古玩字画。店里的伙计魏二说起,前些日子有个操着口外口音的小伙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曾来卖过徐小楼的画。当时掌柜的曾经怀疑这画有假,小伙子争辩了几句,最后半价收了画。

      夏沫海看了看画作,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不过线索来了,总比没有强。夏沫海带着人一通三查六访,总算在码头边上的一处茅草房,找到了这个小伙子。
      小伙子倒是没反抗,夏沫海问什么,他便说什么。
      小伙子名唤姜乐,本是张家口人士,同徐小楼是老乡。几年前,徐小楼曾回老家探亲,偶然碰上了姜乐,发现其有些诗画底子,便同他说,可以到天津求学。两年前,姜乐的父母先后过世,他便来了天津,还登门拜访了徐小楼。当时徐小楼同他相谈甚欢,还答应推荐他到朋友的画斋去。
      临别时,徐小楼赠了他两幅画,说道:“你初到天津,一定拮据,把这画卖了,先维持生活。”
      姜乐说徐小楼的画他没舍得卖,他到访古斋卖的是自己的仿作。夏沫海托人找到鉴定字画的行家一看,确实是仿的。
      而且,案发前后几天,姜乐正闹病在家,周围的邻居均可作证。案子确实与他无关。

      夏沫海带着手下垂头丧气地回到办公室。这时,一位拉黄包车的车夫跑来报案。言说案发当日,半夜时分,他在东大街附近拉了一位客人,上了车后却让他跑慢些,说是要找寻一个朋友。转了一圈没找到,便说往南去。
      车夫拉车跑到了海光寺附近,这客人下车看了看,说朋友没回来,便又上了车返回了东大街,结果还是没找到,只得又返回海光寺,随后下车离去了。这一趟下来,车夫的鞋子都跑烂了。

      听完车夫的描述,夏沫海激动了。没法不激动,时间地点都与案子紧扣,这所谓的客人行迹还如此可疑。
      夏沫海当机立断,让车夫带路,直接来到海光寺附近访查。找了半天,原来是个“锅伙”所在。
      “锅伙”明面意思是大伙在一口锅里吃饭,但和大锅饭可没关系,而是特指旧时天津卫同居共食的无业游民——“混混儿”。也唤“混星子”,一个个歪戴帽子斜瞪眼,靠着设赌局抽头,耍勇斗狠,偷鸡摸狗为生。
      按理说,当时这大小锅伙都和警察老爷们勾着,逢年过节没少上供。没官面照应,这帮子嘎杂子琉璃球能成什么气候?就凭他们干得出灭门这种绝户事吗?

      为了破案,夏沫海也顾不上旁的,一口气抓了二十多个混混儿。回来以后,立刻让车夫进行辨认,很快就找出了当天晚上乘车的客人。
      夏沫海连夜审讯,这小子一开始还豪横,等听说是徐宅灭门的案子,当即鼻涕眼泪的大呼冤枉,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供述出来。当晚他和一同伙准备行窃,临下手时被人家发觉,两个人便跑散了,他找的就是那个同伙。夏沫海不甘心,让吕永宽狠狠抽了那小子一顿鞭子,结果发现他的确没说瞎话,这小子和灭门大案是毫无干系。
      就这么着,线索是一个一个的出现,破案的希望又一个一个的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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