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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 105 章 ...

  •   百枝灯树在姜司奇的装点下犹如璀璨的星辰,像一座梦中的高塔,将原本高挑的千乘塔化作通往天上的仙梯。百姓们却传言我这个太后奢靡荼毒,置于天下苍生和北境暝国的来犯而不顾,甚至说屏山寺早就成了男宠们集聚的献媚之地,荒唐无度。

      凉生说,“人们都只愿意相信听说的离经叛道,而不愿亲自上山来求证一番。”

      我对流言不以为然,只是问凉生,“我才二十五岁,还是个男人,怎么就被称之为太后了?”

      凉生说,“你不是宫中的阮太后,而是在这里陪伴先皇的千乘亲王。”

      我说,“可是没人记得了。若是有一日,我真的被周晖王抢走了,可能还要再换个名字,再次颠倒我无力的命运。”

      凉生说,“那你就试图改变命运,不再做这个阮太后。”

      我拨动着挂在塔檐下,如精致灯笼的玉石,说道,“不做阮太后,做什么?”

      凉生说,“你现在活着,最想做什么?”

      我说,“我要为禾卿报仇,杀了我的父亲,我还要找到颜公公,将他碎尸万段。”

      凉生说,“那你就去实现他,用最锋利的匕首穿破他们的胸膛。”

      “可是你没听到那些懦弱的朝臣们的话吗?他们一个个都惧怕暝国士兵的战力,一个个都窝在家里不敢上阵杀敌,我怎么实现呢?”

      凉生说,“那是因为你还困在宫中,你也躺在酥软的权力至上。如果你不是阮太后呢?如果不是那个误入皇宫,被一路视为女人的男人呢?”

      这话醍醐灌顶般让我清醒,我看着他,“对啊。我为什么要拘泥于如今这个身份,我教导过暝国的宦官如何靠近男人、体贴男人、收获男人,为何不自己熟练运用这一技能,将周晖王为我所用?”

      这让凉生有些困惑,“你还是想以太后的身份前往暝国,靠近周晖王?”

      虽然我犹豫不决,可是依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假意服从,实则利用他的权力,达成我的目的。”

      凉生更不解,“你屈身于男人之下,那怎么对得起曾经与先皇的誓言?”

      我问他,“那你这番教育我的话,难道是让我化作刺客,前往暝国杀人?”

      凉生也没有答案,“或许我们从长计议。”

      “不能再等了。”我看着百枝灯树亮起的光,像遥远的星辰一般冰冷。我对凉生说,“你去和柳子仪说吧,我答应和亲,出行的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三。我在这屏山寺陪禾卿半个月。”

      凉生领命,我再嘱咐,“将宫中的戏子都喊来唱戏吧。这乞巧楼也建好了,虽然精巧,可就像一只盛况空前的灯笼,只有热闹,没有情感。但也无妨,就让我对逝去日子的缅怀中,再听几日戏吧。”

      我对禾卿的怀念换做了剩余日子的醉生梦死,我白日听戏,夜里喝酒,醉了就独自爬上千乘塔,对着天上的星星说,“禾卿,你还答应在阴司等我,我日日思念,你也不能来我梦中一见,看来那些陪葬的妃嫔们都缠着你身边,或者你根本就忘了我,毕竟我不是真正的女人!还是说你对我有一层我从未发觉的怨恨,让你连死亡,都成了摆脱我的方式。”

      这日夜里,我将姜司奇喊来,质问他,“如今这百枝灯树平地而起,乞巧楼也富丽堂皇,为什么先皇还是没有任何指示?”

      姜司奇说,“阮太后,俗话说,心诚则灵,况且要让天上的神仙注意到这百枝灯树,还尚需时日,况且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等到神仙将先皇的灵魂送回来,恐怕还需要再等等。”

      我无奈地说,“那就再等等吧。”

      出行的日子接近,我痴痴地看着百枝灯树,好像在等着一个讯息,让我留在此地的信号,也许是一阵风,或者是一片瓢泼大雨。

      直到柳子仪带来了一个异域面孔的女人,她双颊被晒得蜡红,像寺庙里墙壁上斑驳的画像。我问,“有什么事找我?”

      柳子仪对女人说,“告诉阮太后,百枝灯树的真相。”

      那女人跪在地上,娓娓道来,“关于百枝灯树召回那孩子的故事,是假的。”

      我问,“假的?为什么?”

      “因为羌国那对夫妻立起的百枝灯树,并没有奏效,那找回来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们丢的孩子,而是一日疯魔的妻子在菜市场抢来的别人家的孩子,只因眉后的一颗痣有些相似,才折腾出的闹剧。”

      我有些生气地问柳子仪,“你把这人找来是为什么?”

      “让阮太后看清楚真相,明白小人为了争权夺势,都使出什么样的办法。”

      我说,“所以呢?连让我沉醉的美梦都不能有了?什么真相?真相就是你们这些卑微无能的臣子,在面对邻国来犯之时,只知道牺牲宫中的女人,来换取你们短暂的太平和懦弱的性格!我都答应了前往和亲,下月初三!你还希望我怎么样?”

      柳子仪见我生气,跪下领罪。我看着这位羌国的女人说,“前儿一个人和我说了一件事,今儿又有一个人来推翻这件事,可是为什么我要相信你,而不相信前一个人?”

      女人说,“我说的是真话,太后可以再从羌国喊来一百个人,他们嘴里的话,一定和我的一模一样。”

      我问她,“你认为真话是什么?”

      女人说,“真话是流传世间而不破,偶尔的谎言像是长河中的砂石,总是跟不上流水。正如高山流下的泉水,一定都是清澈甘甜,因为即便途中有溪边的泥土冲进水中,也会沉淀在路途之中,不复所见。”

      我说,“好,我告诉你什么是真相。”继而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说,“我叫茴兰。”

      我对凉生说,“传旨,赏茴兰家人及族人,黄金百两,采邑五百,房舍一百。”

      茴兰谢恩,我接着说,“茴兰护驾有功,不惜用身体抵挡了刺客的匕首,是我阮太后的恩人,葮川国的恩人。所以将她的尸首抬回羌国,两国重修旧好,百年太平。”

      茴兰说,“太后,这是为什么?我还活着,而且哪来的刺客?”

      我看向柳子仪,“他就是刺客,他想要刺杀我,可是你,茴兰,替我挡了这一刀。我将这事昭告天下,所有人都视你为英雄,百姓们也深信不疑,这就是你嘴里的真相。”

      我看着柳子仪愣住了,赶紧跪下求饶,我扶起他的下巴说,“我想杀你已经很久了。”

      说完就让侍卫们将两人拉下去,眼不见为净。

      我将柳子仪宣告为刺客这件事,引起了朝臣们的不满,可看在我即将远离京城,北上讨好周晖王的时候,就没人再多言劝戒。

      等到我出行的日子,多日的梅雨终于停下,而我将权力下移到几位忠诚宽厚的老臣手中。我坐在马车中,看着沈檀和林也无忧无虑地畅想着暝国皇宫的日子。

      可是越往北上,我越是不安。我害怕等我真的走到周晖王身边,再次重蹈旧日伺候在楚临皇身边的覆辙。此刻的我和当年的我并无太大差别,而当时还有禾卿守护在我身边,现在孤身一人,还受制于权力的束缚。我日日难眠,握着凉生的手说,“若是我真的被暝国的官兵们拉上了周晖王的床帏之中,是不是只有自戕一条路?”

      凉生问,“可是你不是要利用周晖王,来杀了辅国骁勇大将军和颜公公吗?”

      我说,“若我嫁去暝国,只能以女人柔媚的角色来实现这一目的,可我不想背叛对禾卿的誓言,我害怕他日我死了,他在阴司中不能体会我的用心,不理我怎么办?”

      凉生说,“那我们只能逃跑了。”

      我点头,“是的,我要逃走,我不能困在这里,不能嫁给周晖王,哪怕挑起两国的纷争,也不能妥协。我从来就不是阮太后。”

      于是我和凉生在深夜中偷偷沿着小路,带着沈檀和林也溜出了行宫,跑了一日一夜,终于找到了一处边远的小镇,换了身朴素的行头。

      沈檀问,“那我们之后怎么办?”

      凉生看我,“你想过,如果不是阮太后,你如何复仇吗?”

      我说,“我们化作葮川国的曲艺世家,想要去暝国投靠亲人。”

      林也说,“可是我不会唱戏啊?”

      我说,“我会唱戏就行了。这可是我多年积攒的技艺。”

      凉生问,“可是从暝国往南逃,前往葮川的流浪人居多,怎么又往北讨生活的?”

      我说,“葮川国人才济济,唱腔一般的人怎么出头?不如去暝国闯一闯,说不定还能被那帮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农夫看中,将我的声段视为一品。”

      我们一路置办了行头,时而还登台献艺,试试百姓们的反应,果然越往北边越是容易引来关注。连凉生都说,“最好还有个新鲜的名头,让百姓们传出风声,好让暝国的朝臣们都垂涎。”

      我说,“不如我就叫暮千公子吧。”

      凉生说,“这让人不禁联想到暮白公子。”

      我说,“相近的名字更朗朗上口,还能借助过往的回忆,好让我早点出些名头。”

      眼见快到暝国的边境,越来越多的异乡之人和葮川人混迹在一起。我有些紧张,像是多年的理论,第一次要真正实践于陌生的男人们之间,勾起他们对声色伎艺的向往和斗争,好让我从中渔翁得利,实现报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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