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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女巫高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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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大半日,玄月的精神恢复了许多,虽然偶尔发呆显得心事重重,但是大多时候还是如往常一般同毛小桃说笑。
晚间,两人踏着月色来到高月市集时,看到周长安安排的骷髅侯在入口处等。玄月突然想起昨晚和骷髅对话一事,好奇心起,又一次朝着骷髅的方向问道:“有劳兄台久等,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家住哪里?何故变成这般模样?”
那骷髅空洞洞的身体里冒出来两个字:“迎客。”
“迎客?抱歉抱歉,劳你受累。还是周先生想得周到,不然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到昨晚的小楼。”
“迎客。”
玄月果断放弃,转头对上了毛小桃看过来的视线,道:“看来真如你说的是执行指令之类,这算什么术法?傀儡?”
毛小桃不清楚,随口应道:“或许吧。”
“昨晚你用的役灵术,实在厉害!居然可以对抗交感下的驱使术!厉害!”玄月由衷称许,“说起来这役灵巫术和驱使术、御物术之类有什么区别呢?看起来倒是也像操纵巫术。”
毛小桃想了想,认真答道:“区别说大好像也不大,役灵巫术的表现形式的确很像御物操纵巫术,不过在使用操纵巫术的时候,其实是巫师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被操纵者的意志之上,对吧?”
“不错,所以一般只能操纵能力弱小的灵。”
“操纵巫术无非是采取咒语口令驱使、钱财引诱、幻术迷惑或者单纯的能力压制这样一些方式,最简单比如役蛇,还有你方才说的傀儡,往大了说也可以包括训犬马、役使奴仆等等,是不是?”毛小桃见玄月赞同地点头,继续道:“虽说操纵者的意志超越了被操纵者的意志,但被操纵者毕竟还是有自己的意志啊。”
“确实,所以一旦失当,可能会遭到反抗,甚至是反噬。”
“这就是区别于役灵巫术的不同之处。”
“你是说役灵巫术下的被役使者没有自己的意志?”
毛小桃点头,“役灵巫术就是巫师将自己的意志分散或者说共享给役灵,役灵的一切行动都是以巫师的意志为动力,所以不存在反抗的可能。”
“因为役灵是完全服从于巫师……不对,是役灵与巫师虽不同体但同心,二者是一致的。”玄月作着推论,虽然语气算得平稳,然而心中早就惊叹不已,心道难怪此种巫术世间难见,但凡心术不正之人习得,必然引发血雨腥风。
他看向毛小桃,道:“难怪婴灵堂里的巫师即便有骨肉这样交感力强的东西都不行,婴灵上只有你的意志,他自然没有能力再行操纵。毛桃儿,你真是……非常厉害!”
毛小桃听他夸奖,心情自然很好,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时,昨日来过的小楼出现在了他二人面前。
玄月嘀咕:“这么快么,感觉没走上多久啊……”
“这市集的圆轮阵法果真非同一般,若不是有人带领,我跟你铁定要费一番好找。”
玄月压低了声音道:“那昨晚我们走到这里还真不是巧合。”
骷髅直直朝前走去,毛小桃便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与玄月一起从容踏进小楼之中。
周长安仍是一身华丽的绿色锦衣配红色鞓带,已经摇着扇子迎到了门口处。
毛小桃一眼看到了那条镶满玉石的鞓带,问:“婴灵堂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
“自然,整间店铺连同里面的所有一切,今日下午交由望月的族人接手了。”周长安问道:“不知那些婴灵,迷雅打算如何处置?”
“送往幽冥之地,那是他们唯一可去的地方。这些婴灵的怨气都太深,难以消解,不能再留在人世间。”
周长安点着头,“言之有理,继续留在这里也只会作祟害人。只是可惜,还都是些孩子呢。”
一时三人无话。
正这当,两个骷髅一个捧着茶点,一个捧着精致的木匣子走了过来,按周长安示意的放到了桌上。
周长安手中的扇子一指,道:“麒麟血魄,迷雅请笑纳。”
玄月好奇,正要上前看一看麒麟血魄什么模样,被毛小桃一把拦了下来,他才反应过来这麒麟血魄乃是纯阳之物,确实不宜在此处打开。
毛小桃道过谢,将木匣收到了乾坤袋中。
周长安这时请两人坐下,一边倒茶,一边说道:“比起麒麟血魄来,迷雅的袋子更是世所罕见的奇物。”
“先生好见识!”毛小桃接过周长安递来的茶杯,突然想起之前一直无解的人头像来,想着海内大陆若说哪里的奇闻怪事最多,也该是这高月市集,作为管事,自然听得看得更多,便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先生,还请先生行个方便。”
“迷雅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玄月感到诧异,一双眼睛也盯上了毛小桃,心道一路也没听她提过起别的事情啊。
毛小桃道:“我曾经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一幅人头图像,那图像不是画上或者烙上去的,纹路看着就像是皮肤自身长出来的。先生可否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周长安摇扇的手顿住了,满脸是新奇,一看便知从未听过此事。
毛小桃不死心,继续说:“或者我将那人头像的样子画出来给先生看看,或许先生能想起些什么来?”
周长安同意,招来骷髅送些纸和笔来。
毛小桃自然是将曹家四少夫人身上的人头像以及乌有陈大人那副怪异的画深深记在了脑子里,不过下起笔来仍有些犹豫。说来她由小至大一向学习什么东西都很快,唯有写字画画两样一直颇不得要领,握着笔,尽一百八十分力还原脑中的图像。
周长安接过来那张绘着简单线条的纸,微微一愣,斟酌起言语,为难道:“迷雅此画,似乎略有些勉强了罢。”
毛小桃羞愧,嘴硬道:“不勉强不勉强,先生见多识广,烦请仔细看看。”
玄月歪过头去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阵阵抽动,忍无可忍道:“毛桃儿你自己看看呢,你画的这东西像话吗?”
毛小桃叹息,倒也不执着,说道:“也罢,大概是还没到解开这个疑问的时候。”
“在下他日若是听说了与此相关的消息,一定及时告知迷雅。”周长安客气道。
“多谢先生!”
周长安又吩咐骷髅将纸笔收下去,玄月这才想起骷髅说话一事,好奇问道:“先生为何要使骷髅为仆役?”
“警示用的。”周长安倒是不隐瞒,解释道:“我们开市集做生意,就有做生意的规矩,价钱高低贵贱,全看买卖双方各自愿意,但是就一点,必须保证在这个市集上卖出去的东西是真的,否则,喏,这两个人,就是在我这里卖了假货欺客被剥皮剔骨的……留在身边差使,也好提醒其他来此做生意的人不得破坏规矩。”
剥皮剔骨,听得玄月不由得头皮一紧,随口道:“原来如此。”
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接着问:“这骷髅也是能开口说话的?”
“是傀儡,不能与人对话,只能重复我下的命令而已。”
“怪道今日他开口说迎客……我其实是好奇昨晚上他说的两个字是什么。”
周长安不隐瞒,“那是卖出玉冰蚕的店家的名字,那人叫高阳,二位应该听过的。”
玄月不掩惊讶,直道:“文伯侯家那个沉迷黑巫术的女巫高阳?”
周长安点头。
毛小桃很是吃惊,当年岫里出现借生术,她就听说是高阳女巫所传,然而那时就说她已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昨晚所见之人虽说不再年轻,可如何也称不得一个“老”字啊。想了想,问:“先生可见过这位高阳女公子?”
“去年见过的,当时我也是对玉冰蚕感兴趣,才去了她的店里看了。迷雅此问为何?”
“我只是在想,推算这位女公子的年纪,应该已是古稀老人了。”
“的确是年岁不小的老人,不过身子很硬朗,精神头很足。”
玄月与毛小桃对望一眼,两人均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周长安不解地问道:“二位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玄月回答:“昨日我们见到的那个人,可不是老人。”
周长安一惊,“不应该,从来没人可以顶替旁人来到市集做买卖。”
玄月问向毛小桃:“难不成有什么容颜回春的秘术?”
毛小桃摇头。
周长安却答:“驻颜术是有,可回春术,怕属于黑巫术之类……她若是学上了,倒也正常。”
毛小桃问:“她是高月市集的常客吗?”
“应该称不上,这些年里拢共就来过三回。”
“昨晚上,她是来卖什么的?”
周长安拿来了一册簿子翻着,道:“磎鼠。”
玄月道:“倒是个好东西。”
周长安点头附和,“算不得十分稀罕,却也是难得。”
毛小桃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有一样稀罕物叫瓠瓜,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在市集上见过。”
“见过,”周长安肯定道,“许多年前出现过一次,卖了三天才从这里出手。”
“先生可记得买卖双方是谁?”
“谁卖的我倒是不大记得,可买的人嘛,正是方才说到的高阳女巫。”
“她今日来了吗?”毛小桃满是期待地问道。
周长安摇了摇头。
毛小桃心下失望,又晚了一步,若是昨夜想到问这个,还可以找到她问问,这女巫向来行踪诡秘,日后有心再找,怕是也难。想了想,对着周长安拜托道:“若是将来高阳女巫再次出现在市集上,请先生告诉我,关于瓠瓜,我有些问题想问她。”
周长安答应了下来。
正巧茶点将要吃完,周长安欲吩咐再上。毛小桃与玄月连忙拦了,略微又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离开。
出了市集回客栈的路上,玄月问毛小桃:“那位高阳女巫有什么问题吗?我看你似乎对她很有兴趣。”
“几年前我阿爹在岫里发现了借生术,后来淳于姑姑去查,才知道这借生术就是高阳所教。”
“借生术……”玄月陷入思考。
毛小桃依然在说:“昨晚我问她玉冰蚕在何处找到,她说在临江城沉星江的百丈坚冰下。而磎鼠,如果我没记错,也是生活在万里层冰之下。”
玄月在听得“临江”二字时,竖起了耳朵,思索良久后问道:“你是在想当年临江族人一夜消失那事?”
毛小桃轻轻应了一声。
“临江一族出事距今百年有余,这位高阳女公子古稀之龄,不至于有什么关系吧。”
“我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高阳在岫里教授借生术的那年,是我在巫咸祠学成举办继任礼的同一年,那次继任礼上,望月的姚长老带过来一个人,说是临江姜氏遗孤……时间上有些巧合,不过也许是我多想了。”
玄月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的疑问在姜家人身上?”
“疑问?不,我与姜欢认识的……姜欢,他叫姜欢,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他人不错,只是身体不太好……这几年,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你不是与他认识的吗?没有去看看他?”
毛小桃摇头,“他在望津,被望月的姚长老带在身边,这个姚长老……你应该知道的,就是望津的圣巫姚思谷。”说着她望了望玄月,明亮的月光下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过分漂亮的脸蛋上露出来一些些不自在。
玄月道:“知道,当然知道。”想了想问道:“你对他成为王城圣巫有意见?”
毛小桃淡淡道:“意见?不赞同算不算是一种意见?”
玄月叹道:“自然算的。”
“还有檀林阁大火……如果不是他,我们应该都可以参加檀林阁巫师集会的。”
“是啊,这点真是可惜了……”
语气中,惆怅超过哀伤。毛小桃又朝他看去,问道:“你很崇拜他?我说姚思谷。”
“不,”玄月转过脸来,直直地看向毛小桃的眼睛,他说:“除了崇拜,我也很敬重他。我在想,他做这些事情,也许有难言之隐……而非单纯的如众人所说是野心大要图谋权力。”
毛小桃惊讶,微笑道:“知道了,我会试着理解你的话。”
玄月闻言愣在马上,定定地看着毛小桃走到前面去的背影,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