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云》随文汲月

142、再战

　　一路上，毛小桃都在犹豫怎么开口向大家解释时间倒流的事，也想过是不是不解释更好，没有非要让其他人知道的必要，直接商量如何对付姬善培和他的亡灵军也是可以的。

　　不过，说到如何对付……她真不知道，姬善培的实力断不是深不可测四字就能形容过去的。他巫术精湛修为又高，最可怕的是，他的灵力消耗得很少，这不合理，不知道是因为修习了什么上古秘术，还是因为他由亡灵复活而来所以参悟了亡灵不知疲倦的异界之能。

　　木屋的门没有关，因此毛小桃得以一眼就看到了几人中间在说话的毛峰，那道声线明明很温和，却一下下痛击着她的心。距离没有很近，所以她听不清他说的话，但她知道他在说收到各地传来信鸟的事，说四方巫师都在快马加鞭地朝御云赶来支援。

　　“是小桃吗？”老迷雅在叫她。

　　“是，是我。”毛小桃连忙拔步跑进屋，进门看到宁芷在笑，在朝她招着手说：“跑什么，又不急的。”

　　“来坐！”姚东扬拍了拍身边的空椅子，“你不是说看书看得直犯困吗？睡没睡？这过去还没到半个时辰呢……”

　　毛小桃拨了拨额际飘起的乱发，视线依次从姚东扬宁芷毛峰老迷雅姚思谷淳于瑶身上掠过，很舍不得似的，站在门口来来回回地把这几个人看了好多遍。

　　直看得淳于瑶和姚思谷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问出：“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可能还没醒……”

　　“毛桃儿你真傻，快点过来坐吧！”

　　毛小桃才坐下，姚东扬就准备把刚才大家说的话转述给她，可是老迷雅在他之先开了口。老迷雅问：“以姬善培的灵力，这里所有人联手应对的话，有几成胜算？”

　　“小桃怎么知道，他们又没有交过……”淳于瑶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老迷雅的脸色实在过于认真，她是真的想知道一个准确的答案才问的。

　　“算上婆婆吗？”毛小桃突然反问。

　　老迷雅笑了笑，摇头道：“不算。”

　　毛小桃呼吸一窒，忍了忍泛上来的鼻酸，低声答道：“最多三成。”

　　“你说真的？”姚东扬忍不住连问，“我们都上！三成？他就这么厉害，怎么会！”

　　老迷雅又问：“提前毁了他的大印，再用上那块头骨……有没有胜算？”

　　毛小桃猛地盯住老迷雅，嗫嚅着：“婆婆，婆婆……可是，你从哪里知道，不应该……”

　　正如其他人不懂这二人在说些什么一样，毛小桃也不懂老迷雅怎么会知道姬善培的大印，就像她是如她一般从明日回到今天的一样。

　　老迷雅向她解答：“树木的时间和人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木灵没有过去现在未来，他们的时间是静止的，人类的过去现在未来，以及你到过的明天，和回到的昨天，于树木而言都是此刻，木灵记录自己知晓的一切，我是昨日和明日的木灵，这一点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

　　一桌的人，除了毛小桃，没有谁听懂老迷雅的这段话，但是其他人都不是老迷雅此番谈话的对象，她要毛小桃一个人听懂就足够了。也许大家听得太一头雾水了，所以没有人揪着这番话不放，于是老迷雅便又问了毛小桃一遍：“在他的骨头上施术，用上攻势最强的，比如全力施出《伐檀》，在不伤害到自己的情况下，能有把握杀了他吗？”

　　“我不知道……婆婆，单是毁掉那个大印，就会消耗很多灵力……那是申元末做出来的东西，光是那个东西，就比姬少中那样厉害的巫师都更难对付。”

　　姚东扬还算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们对话中的几个词，茫然问道：“申元末……做了什么？哪个大印？骨头，又是谁的？”

　　“小石头从兕形山上带下来的黑石你还记得吗，那是姬善培控制亡灵军的法器，申元末亲手制作给他的，当年三应川战役的亡灵军，应该就是被那个东西召唤而来。”毛小桃解释，“是用姬善培眉心的额间骨做的，婆婆的意思是以头骨为交感物，否则我们应该找不出其他办法打败姬善培。”

　　姚东扬震惊，“你怎么突然知道了这么多？刚才那会翻到什么古籍了？”

　　宁芷问：“既然姬善培的大印在这里，那他身边那么多的亡灵军是怎么召来的？”

　　毛小桃：“他用姬少中的额间骨重新做了一个，之前他们躲藏了那么久的时间，就是在制作另一枚新的大印。”

　　姚东扬急道：“那我们赶紧先毁了姬善培的大印，你一个人不行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

　　姚思谷制止他：“东扬，你别这么急，等迷雅和小桃说完。”

　　“还有就是扬灵湖，”毛小桃看向毛峰，“袁士简会带着姬善培的亡灵部下从扬灵湖进入御云，必须提前将扬灵湖封印。别的……好像没什么了。”

　　毛峰点头，表示听懂。一旁的宁芷问：“大印在身边吗？”

　　“在房里。对了姑姑，”毛小桃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便郑重地拜托淳于瑶，“姑姑，你要盯紧姬少中，还要留意随处被术法激起来的风，千万不要让它刮到任何人身上，尤其不要让风刮到东扬。”

　　“我？”姚东扬更茫然了，“你今天说的话都好奇怪，好多我都听不懂。”

　　“抱歉，我可以解释，要是你愿意听的话。”

　　“愿意，不是，你抱什么歉啊，”姚东扬有些语无伦次，摆摆手道，“我就是随便说说，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解释这个解释那个的，等打完姬善培我们再好好说。反正……反正你有什么想做的要注意的，我们都听着都会配合的，是吧阿爹？”

　　姚思谷点头，另外几人也跟着在点头。

　　宁芷：“你去把大印拿过来，我们一起看看。”

　　“我让小石头拿过来。”说着默施一咒，役灵动作敏捷地蹿了出门。

　　毛峰：“照姬善培这几日的行军速度看，可能明天，最迟就是后天，他们就会到御云。”

　　毛小桃：“明天就到，午时之前。”

　　毛峰朝毛小桃看了看，没有就她为何说出如此准确的时间提出任何疑问，而是顺势说道：“那么时间很紧，那个大印今晚最好就能毁了，扬灵湖上的结界也是，我现在就去加上，地下伏流我也会全部封住。”

　　说着就站起来要去，绕着桌子走到毛小桃身边时，他突然停了下来，问道：“族里的人怎么安排，你有什么想法？”

　　毛小桃仰头看去，在看到毛峰之前，她先看到了那间满地尸体血红一片的木屋，表情瞬间变得悲伤，透过那间木屋，她对上毛峰关切的视线，才说：“下山离开御云不一定来得及，进山找地方躲起来也许更好，可能我们需要相信大家的力量，如果什么都不要他们做，只是留在御云靠我们的结界保护的话……一旦我们失败，他们就只剩下被杀一个结局。”

　　“我明白了。”毛峰点头道，“下山还是进山，等下石淮过来我会问问他的意见。”

　　宁芷闻言也起身，“我去召集所有人，假如定下来要下山，必须今晚就走。”

　　屋内几人各有心事的沉默着，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出了动静，各家已经熄灭的灯火又陆陆续续亮了起来。石淮刚进门，毛小桃就看到了门外徘徊着一道胖胖的身影，唐修江正一脸肃穆地望过来。

　　老迷雅喊道：“唐将军请一起进来吧。”

　　“打扰了。”

　　“将军是好奇扬灵湖为何施加结界？”

　　唐修江点头，“是姬善培他们要到了吗？连着三天没有看到你们的白鹿，我正打算上山去找找看，就撞上要封湖的毛峰。扬灵湖上的结界……是防备袁士简？”

　　“嗯，他能离开，就能再回来，我们担心他会带着亡灵军从扬灵湖进入御云。”

　　淳于瑶和姚思谷对老迷雅如此坦诚的回答感到十分意外，眼前的老先生，可是和袁士简交情很深的。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看向唐修江。

　　唐修江见他二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抢先道：“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袁士简那边，我会帮你们挡着。”

　　二人一愣，立即谢道：“多谢将军。”

　　毛小桃已经打开了石淮递上来的乾坤袋，手摸到大印的时候，想起了羽山神女所赠的养肌丸，手指向四边探了探，却没有摸到那个小瓷瓶，脸色一变，索性将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铺了满桌的各类物件，她挨个扒拉着看，什么都在，除了瓷瓶。

　　“怎么了？还要找什么？”姚思谷手心里就放着毛小桃刚才塞给他的黑石，所以没看明白她这会儿又在着急地翻找是在找什么。

　　老迷雅按住了毛小桃慌张的手，“也许神明不受神明的约束。”

　　毛小桃慌乱的表情还没有收起来，接着似乎恍然大悟，“嗯”了一声，重新将桌上的东西收回袋子里。然后非常急切地对着淳于瑶又说了一遍：“姑姑，一定一定不要让东扬身边的风刮起来。”

　　淳于瑶诧异不解，仍是答应着：“我会的，你这么慎重地说了两次，我肯定记住的。”

　　“放心，她答应了就会做到。”姚思谷接过话，目光留在了姚东扬美丽又困惑的脸上，在想难道是毛小桃对那个预言知道得更多吗，可惜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多问，手里的黑石看着平平无奇，能感觉到的，只有毛小桃加在上面的隐匿术，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竟然召唤出了亡灵军，叫人不敢相信。

　　唐修江发现姚思谷特别在意他手里的黑石，问：“这石头是？”

　　毛小桃答：“姬善培召唤亡灵军的冥黯大印。”

　　唐修江震惊，“你从何得来？”

　　“兕形山。”

　　“姬善培率军上御云，冲它来？”不等旁人说话又自言自语道，“我看没有这东西，他也要来的。”

　　毛峰和宁芷一齐过来，宁芷说：“林香和花婶在集合族人，情况我也简单说了，不过老人怎么办？上山下山都不方便。”

　　“白鹿带着马跟他们一起走。”毛峰说完，喊了石淮到身边，问他：“所有人离开御云撤到山下，明天午时之前要走得越远越好，走哪条路最合适？”

　　“走大路的话……”

　　“不能走大路，会碰上姬善培和他的亡灵军。”

　　石淮吃惊，问：“明日午时他们就到吗？”

　　众人点头。

　　“夜里可以走大路，天明再走小路，时间足够走到临近的村镇。但是迷拉，明日大军就到，那安排来开路的小队应该会到得更早，此时……子时都已过半，这时候下山，可能不是合适的选择。”

　　“那就进山。”毛峰毫不犹豫地决定，“带上足够的食物，天明前，你带人上山，再找几个人带队，所有人分开走，白鹿和你们一起。”

　　石淮没反对，只是问：“那之后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姬善培死我们赢，白鹿带你们下山。若是输了，你们等姬善培率军离开之后再下来，但是不要一下子全都跑下山，先安排人打探情况……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我相信你。”

　　石淮看了一眼毛小桃，答道：“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