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云》随文汲月

131、混乱3

　　第三天中午，去乌溪解决完事情的人才回来了第一批，进门就找毛小桃和姜欢的姚东扬，刚进后院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姬文星的尸体，惊讶不已，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乌溪的混乱可能是她调虎离山使出来的计。

　　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所以北房外的椅子上坐了个人在晒太阳，那人眼睛蒙着布，姚东扬在乍看之下心口跟着一紧，又朝前走了两步才认出那人不是姜欢。

　　毛小桃听到动静出门，就看到姚东扬站在姜盛的面前，伸手在他被蒙住的眼前挥着手。

　　姜盛道：“你不用挥，就是不瞎蒙上这布也看不见。”

　　“怎么搞的？”姚东扬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很熟络地开始聊起天来。

　　“文星来救我，被回来的姜欢撞上了……”

　　姚东扬还在等他继续往下说，可他才说了这么两句就停下了，也没说清楚这伤是谁弄的，难不成是要他猜？姬文星是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姜欢是他一胎同出的嫡亲哥哥，他想了想猜哪个好像都不对，于是问道：“他们争斗的时候误伤了你？”

　　姜盛摇了摇头。

　　姚东扬又道：“那就是毛桃儿干的了，下手是有些重啊……但要论起你往日的般般德行，我得说你也是活该。”

　　原本嘴唇已经在动的姜盛，听到他后面的话又把嘴巴闭上了。

　　姚东扬见状说道：“又不说话了你看……你话怎么这么少？不爱聊天？”

　　姜盛的身体动了动，摸索着椅把准备站起来，却被姚东扬一掌拍到肩膀上给按住了，还听他嘿嘿一笑，又在说：“跑什么别跑，你不爱聊天我爱聊啊，你打伤我小师叔的事我还没说到呢，好嘛好嘛我不说你了……对了，听说你喜欢玗琪树是吧？还在大氓山上搞了个大坛子养这树，真行，费劲吧啦地搬那么多黄棕土上去，那树呢？”

　　“送回到弥壤山林了。”

　　“你还真喜欢这树啊，真能折腾！”

　　姜盛若是一双眼睛还在，肯定白眼已经翻到了天上去。

　　姚东扬见他又不说话了，屁股挪了挪挤得离他更近了些，还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丝毫不管他仰着身子推拒，道：“和我说说你之前是怎么救活那几个老王爷的呗！用了什么办法？尤其是那个老端王，三年前特地拖到扶风都没能看好他，你是怎么把他治好的？”

　　姜盛躲了半天也没能躲开他的魔爪，便认命地不再动，闻言不解反问：“老端王……是哪一个？”

　　“特爱摆架子那个，咳咳，’见着本王为何不跪’那个……没让你跪？不是吧，听说三年前他到扶风的时候，还想让淳于姑姑跪着给他看病呢……”

　　“淳于长老跪了？”

　　“怎么可能！我姑姑差点就把他扔湖里去了……这么说他真没让你跪？”

　　“我没见过他。”

　　“啊？那你这么把他治好的？你们现在治病救人的术法都可以不见病人直接用了？”

　　“一百年生命，可以凝炼出一个能延长半年寿命的居虚灵。我师父……姬少中给了我很多这样的居虚灵，让我用在那几个老王爷的身上。还有那些变年轻的妇人，也是用了这些居虚灵。”

　　“居虚灵……一百年换半年……”姚东扬默默开始算起来，一年就是两百年，十年就是两千年前，他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所以才要杀很多人，凝炼居虚灵的术法并不容易，有时候也会浪费掉一些人命。”

　　人命，用浪费这个词来形容……听得姚东扬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问：“这个术法就是申元末所教的噬灵术？”

　　姜盛点了点头。

　　“那么姬少中和高阳都变得年轻，也是居虚灵的作用了？”

　　“是，只要稳定地使用居虚灵，就可以一直年轻一直不会死。”

　　“噬灵术还有其他人会吗？”

　　“没有，连文星都还没到学的时候。不，她也不一定就有机会学。师父……姬少中从来不提传授噬灵术的事。”

　　这倒也是，姚东扬心想，任何学会这术法的人，都会成姬少中的威胁，所以连亲生女儿也不能轻易就教会。该死，姬文星的尸体还在这儿没处理……他准备起身去找毛小桃，才看到站在西偏厅门口的人影，招了招手，又拍了拍姜盛的肩膀，道：“你先晒着，我等会再来找你聊天啊。”

　　毛小桃见他走近，问：“乌溪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差不多，能抓的我们都抓了，剩下我师父和淳于姑姑在给受伤的人治疗……估计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话没说完，就听到里屋的门开了，走出来一脸喜色的姜欢。

　　姜欢道：“我终于悟透所有的幻境了！所有的事情我都明白了！”

　　“太好了！花了这么长时间，可太不容易了！”姚东扬的脸上也浮现出喜色，转脸就忘记了先前从姜盛那听来的消息。

　　“姚伯伯他们回来没？我要把姬少中做过的事情都告诉他们。”

　　“在前院正厅，不过我师父和淳于姑姑可能还没到家。”姚东扬随姜欢出门，示意毛小桃也跟上。

　　姜欢走出大门的脚步一顿，看到了北方外坐着的姜盛，说了句“你们等我一下”就往北走去。

　　毛小桃和姚东扬站在西厅门外，看着姜欢给姜盛检查眼睛上的伤，姜盛又恢复神情冷淡的模样，紧抿着嘴一直都没说话。毛小桃道：“他方才都和你说了什么？”

　　“哦对，我找你就是要跟你说这个的，刚才他告诉我姬少中用噬灵术凝炼出一种叫居虚灵的东西，这玩意可以延长人的寿命，姬少中和高阳就是靠这东西变年轻的。”

　　“他跟你说了这个？”毛小桃挺惊讶，不确定似的追问：“姜盛告诉你的？”

　　“对啊，你不是看见他跟我说话了吗……”

　　“真怪了，姜欢大哥天天找他说话，他嘴上跟糊了层浆糊一样，就是什么也不肯说。”毛小桃忍不住盯着姚东扬瞧，狐疑道：“他怎么就愿意跟你说了？难不成他有什么阴谋？”

　　“什么阴谋阳谋……我长得好看人见人爱他和我聊聊天怎么了，少见多怪！”

　　毛小桃移开了视线，指着姜盛道：“他已经瞎了！”

　　“可我又没变丑。”

　　“……”毛小桃沉默片刻，突然低声道：“前天晚上姬文星的匕首剜向他眼睛的时候，我其实是来得及救他的，但是我没救。”

　　“没救就没救，他在姬少中手下的时候，杀过不少人，赔了双眼睛，还算便宜他了。”姚东扬说着，看到毛小桃的眼睛一直望着那两人，想了想问道：“小欢哥也看出来了？你没出手救姜盛的事……”

　　“我告诉他了。”

　　“他说什么了？”

　　“说伤了也好。”

　　“没了？”

　　“没了。”

　　“小欢哥说的也没错，他现在受了伤，正好彻底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假如他心里还想走的话。再来，他如今眼睛看不见了，大概在姬少中眼中也成了废物，或许也不会再来找他。也挺好，省得日后还要不停地去干杀人放火的缺德事。”

　　说的都有道理，可是一辈子看不见……该死的恻隐之心，他诅咒小林香一家的时候可没有这些恻隐之心，毛小桃烦躁地想。

　　“伤得很厉害吗？不然等下淳于姑姑回来再给他看看呢，也许有办法救。”姚东扬看毛小桃一直看着姜欢，怕这事成了他们心中的芥蒂，试图想找出解决的办法。

　　厉害吗？一双眼珠硬生生给挖出来了。

　　毛小桃：“他拒绝了，当晚姜欢大哥准备施术救他的时候，他说不要。”

　　“不要便不要吧，是他自己的事情。而且我看他现在这样，比之前顺眼多了。”

　　毛小桃承认这话说得也很对，如今他这样坐着，是显得没有往常见到时那般讨厌了……姜欢走了过来，招呼他二人一道往前院去。路过姬文星的尸体时，姚东扬问：“她怎么处理？姬少中会不会找过来？”

　　毛小桃道：“不杀她，姬少中也会找上门来。”

　　姚东扬道：“也是，半年来大陆处处被姬少中的人搞得不安宁，早晚一天他们会找过来。”

　　毛小桃问姜欢：“你在幻境中看明白姬少中想干什么了吗？他现在这样四处作乱，这边闹一下那边来一下的，根本都搞不懂他要做什么。”

　　“他要帮助姬善培完成几千年前姬善培没能做完的事。”

　　“夺取天下称王？”姚东扬问得不是很有底气，但见姜欢郑重地点了点头，又问：“可是为什么呢？折腾一百多年，费尽心思地复活一个死了几千年的人还不算，还要继续劳心劳力帮他打天下？有这功夫和实力不能自己干吗？”

　　“他没有那个实力。”毛小桃接道，见姚东扬看过来，解释道：“他连赢我都很勉强，怎么去夺天下啊。”

　　姚东扬翻白眼，脱口道出：“你别这样好不好，跟你比都能撑上大半天，只能说明他确实很强……真是服了你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姜欢噗嗤笑出声，面对毛小桃的皱眉凝视，他还煞有介事地附和起来：“东扬这话也不假。”

　　接着继续说道：“但是小桃说的对，他虽然强，也可以用长生不老这些东西培植自己的势力，但是想夺取整片大陆，还是很难，毕竟四族还在，不可能纵容他胡作非为。可一旦姬善培参与进来就不一样了，你们也听过的，涌河王朝末年的最后一场战役中，他可是召唤出了亡灵军。”

　　“但是这只是故事，怎么可能会有亡灵军……”姚东扬打心眼里拒绝相信这件事，要是真有亡灵军，那还打什么，根本就打不过。

　　姜欢道：“事实如何确实不知道，但是这个故事本身就说明姬善培的实力很强。而且既然姬少中甘愿为姬善培效力，岂不是更能说明姬善培比姬少中还强吗，否则姬少中何必千辛万苦要复活他。”

　　“还不如直接跑王宫里控制大王呢，当个幕后君主，还能省不少功夫。”姚东扬实在是不能理解姬少中为什么要复活姬善培，麻烦不说，还平白给自己找了个主子，干什么呢……

　　“就我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推测，复活姬善培，是申元末教姬少中巫术的时候，谈好的条件。”

　　“为什么？”这下连毛小桃都搞不懂了，三人到大厅，发现除了淳于瑶和宋裴松，其他人都在，她道：“你从头讲吧，大家正好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