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意》铃山风

18、出谷

　　“那时正是秋冬之交，我途经极北之地。忽觉一阵灵力波动。于是我向着那感觉的来源走去，看见一团雾气正凝聚成形。雾灵非常稀少，我决定如果你成功化形，我就带你回麟雾谷。三天之后，你成功了。所以，凝儿，你可以为任何人而战，也可以，放弃任何人。”
　　“是，师父。”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无忧再次开口。
　　“凝儿，”
　　“怎么了，师父？”
　　“缘道就在后山休憩。”
　　“师父珍重。”再次拱手行礼，冬凝退出了房间。
　　冬凝也回想起自己印象中有关无忧的最早记忆。
　　一个雷雨夜的晚上，有着不间断的雷鸣和刺入骨髓的凉风。无尘却自顾自地在那里弹琴，窗外的雷光照亮他的半边脸庞，那表情上却带着一丝笑意。冬凝每次回想到这里，都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可若是出了差错，雷雨天的无尘又该是怎么样的呢？
　　“小凝儿，你怎么来了？”缘道远远地看见了冬凝，就打起招呼来。
　　冬凝加快脚步，不再回想，直到在缘道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地行礼：“缘道师父好。”
　　缘道撇撇嘴，并不回礼，也不阻拦，她不理解频繁地行礼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下不过是一个四下无人的两人会面罢了，又不是什么要做戏给人看的“重大场合”，何必行礼呢。不会有人因为你对他们行礼而成为你的朋友，你的敌人也不会因为你对他们行礼而放过你，说到底，行礼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到死什么事啊？小凝儿？”
　　冬凝只是安静地将木牌递过去。
　　缘道接过，看见木牌上的“出”字大为惊讶：“你知道现在山下正值战乱吗？有什么事非要这时候去做?”缘道的语气罕见地严肃了起来，冬凝并不是出谷的第一例，以往麟雾谷独自出谷的弟子也有成功回来的先例。但在山下战火连天之时仍要出谷的弟子，却全都没有再返回谷中。
　　冬凝坚定地答道：“嗯，都知道。”
　　其实缘道不觉得冬凝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但毕竟冬凝是无尘一手带出来的，又给了令牌，按照麟雾谷的规矩，缘道不得阻止冬凝的决定。
　　于是缘道示意冬凝盘腿坐于她的身前，随后缘道轻轻挥一挥手，就封印了冬凝的七成灵力。
　　陡然灵力被封，冬凝还有些不适应。起身的时候险些摔倒。
　　缘道见状，开口道:“非要去吗？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冬凝摇摇头。
　　“好吧。拿上这个，关键时候能保你一命。”缘道递给冬凝一块红色勾玉。
　　冬凝接过，那勾玉却在瞬间融入冬凝的手腕，变成浅浅的红色印记。
　　“多谢缘道师父，缘道师父保重。”冬凝再次向缘道行礼
　　“记得和你的同门们告别。”
　　“是。”
　　自然是要告别的，但冬凝不打算告诉他们真正的理由。
　　谷内众人都知道山下战乱出谷大概率的结局，但都还是祝愿冬凝能得偿所愿。
　　最后，是琳奇。冬凝精简地收拾好了东西，在出发之前，去找了琳奇。
　　冬凝一到达，琳奇就感觉到了冬凝的气息，立马出现在她面前“你来啦，今天我们干些什么呢？”
　　“你觉得我们今天会干些什么呢？葵儿。”
　　“你今天背着包袱，我想我们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琳奇仔细地观察了冬凝，给出了她的答案。
　　“你比以前进步很多了。”冬凝夸赞道。
　　“一直都很厉害。”
　　“不过这次我只打算一个人去。”
　　“为什么？我不能去？”琳奇有些不高兴。
　　“对，我有一些需要我独自去完成的事。”
　　“一点机会都没有吗？”琳奇知道冬凝一向很坚定，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我只会独自去，你或许也想自己去完成一些什么吗？”
　　这些日子里，由于琳奇个人的特性，冬凝教了她《三字经》和《论语》一类的经书。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琳奇听的云里雾里的。
　　“我的意思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或许也可以离开这里，去各国看看。”琳奇体内他人的灵力被去除之后，危险性明显下降了。而且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琳奇本人的攻击性也明显下降了。
　　“我不太想去。”
　　“为什么？那你当初持之以恒地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你很特别啊。你没有杀我，你还记得吗？我在承天山上的那些日子，那些人全都是不死不休。我以为就应该这样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很吸引我，被吸引了，就去追寻，就是这样。”
　　承天山十分危险，一般来说去承天山的都是为财的亡命之徒，所以琳奇会有这样的印象，但至于“吸引”，冬凝还想再深入地问一问：“那你觉得什么更好呢？不死不休还是放人一命？”
　　“应该是不死不休。那些人的记忆里有太多因为轻微的疏忽丢掉性命的人。不过我没必要成为‘好’，成为我所期望的人就好了。”
　　这下换冬凝迷茫了，琳奇的路线好像有一些偏差，但却又准确地到达了目的地。但是冬凝马上就要离开了，当务之急就是先安顿好琳奇。
　　“但我成为这样的人，不止是因为阅读经书，还因为我去各地游历的经验。”冬凝耐心的劝说着。
　　“那事情现在变得有趣了。我可以试试，你什么时候结束你要独自做的事啊？到时候我怎么找到你。”
　　“还不确定，五十年吧。五十年应该行了。那么这些年里，你不要私自找我，等到了这个时间，我们仍然在此地相见。还有就是有关你游历的话，除非在绝境之中，否则不要轻易杀人。随意践踏他人的生命是绝对不行的。至于与人相处，诚实守信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我又很害怕你被骗。等什么时候你有了更好的辨别能力再说这些吧。总而言之，保护好自己，不要伤害别人。如果可以，也去保护他人。”冬凝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她希望可以更好地帮助琳奇。
　　琳奇看着冬凝皱起的眉头觉得有些好笑，认真地听完了冬凝的一长串再度发问：“没有更确切的时间吗？”
　　“我也不太确定现在的情况。记得我刚才说的吗？人要守信，做出承诺就要做到。”
　　“好吧。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琳奇从怀中拿出一枚鲤鱼样式的黄色玉佩。
　　“这是什么？”
　　“是赵青元的东西，其实赵青元很早以前就死了，她的魂魄也应该早早地消亡了，根本撑不到你来的那天。是这枚在赵青元身体里的玉佩。它维持其魂魄不散。赵青元和宁弘缜是血亲，我知道那个宁弘缜是你很重要的人，所以给你了。我其实一直想给你的，只是总找不到机会，如今你要走了，没感觉到合适的时机也得给了。”
　　“好，谢谢葵儿，葵儿再见。”冬凝向琳奇挥手告别。
　　“早去早回，再见，冬凝。”琳奇并不太担心冬凝的安危，冬凝的灵力非常强，连她都曾输给冬凝，应该鲜少有人能伤她了。
　　远处的山坡之上，一身白衣的无尘视线紧随着冬凝的行动。
　　“怎么不拦她？”在他身边的是着一身紫袍的缘道。
　　“不必。”
　　“那她会回来吗？别想着骗我，我知道每次有弟子出谷，你都会算命的。”
　　“会死。”
　　“你真是有病，人明明是你捡的。”这些年，缘道没有见过无尘留下任何一个人。
　　“他们当初是雏鸟，如今该鹏程万里。“
　　”那你呢，无尘，你的幸福之路在哪里？“
　　缘道看不懂无尘，这个人似乎从来无所求，将这些孩子带回麟雾谷，仔细地养着，到了孩子要走，也不阻拦，哪怕那是一条明知旳死路。
　　”我不过看着今日做事罢了。”
　　“可你每次都算命，灵力波动我察觉到了。”
　　无尘并不答话，冬凝已走出很远，不在视线范围之内，他转身离去了。
　　缘道只是盘腿坐着，就地开始了修炼。
　　走出了离琳奇很长一段距离后，冬凝长舒一口气，为终于安置好琳奇感到轻快，
　　想着幸好琳奇不知道他被封印了七成灵力，否则，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容易。
　　又看向手中的玉佩，她想起展宗毅的话——鲤鱼灵。
　　算了，接下来，找到无忧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