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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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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杏花辞职一个月。中午员工餐后,薛战心事重重地蹲在后门口抽烟。
林川也来到了后门口。
“干吗?”薛战感觉到林川正紧盯着他。
“没有。”
“说吧。”
“让我说真话?”林川歪头审视着薛战。
“嗯。”薛战哼了一声。
“那,是你要听真话的,”林川预备开口之前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那,你先赦免我,你发誓:不管我说什么,都不准生气。”
薛战白了他一眼,作势要起身走人。
“哎、哎、哎,我逗你呢,反正不准生气。啊,说好了哦。”林川一把按住了薛战,不让他跑。
林川深呼吸后,收起刚才的嬉皮笑脸,,“薛战,你和谭杏花是不是真的分开了?”
薛战知道林川要和他聊这事,而他正好一肚子的郁闷想和人聊聊。他没有说话,猛吸了一口烟。
林川扑上前脸快凑到薛战跟前,迫使薛战看着他,又继续追问道,“是不是她不肯分,缠着你?”
薛战看着林川的眼神充满了疑问,你是从哪儿看出,谭杏花缠着不肯分手的?
“不是?不是,对吧,那就行了。”林川如释重负地退回原来的位置,“哎,和有夫之妇搞婚外情麻烦,没结果。被发现,搞不好被她老公揍,要不就是粘手上,还得给人家养孩子。当初我发现时就想提醒你,可看你正处热恋中,没法开口。现在好,分了就好。三号那天收到谭杏花辞职的信息时,我没任何阻止,立马答应,生怕她再回来找你麻烦。”
“哎、哎。”
薛战侧过头,只见林川的特色要烟的‘剪刀手’。
薛战直接从口袋拿出烟盒递了过去。
“哎,她没缠你我就放心了,看你一直一张臭脸我真担心。被缠住了,一准是要钱,什么损失费什么分手费,麻烦。”
“哎,都分开一个月了,你怎么搞得像是被抛弃了似的。”
林川望着薛战,眼神露出费解。
“哎,今晚咱们出去嗨皮,怎么样?我去找几个朋友一起玩玩,怎么样?重新认识新朋友,恋爱是治愈失恋最好的方法。”
薛战突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岔开,“小晋走了?”
“嗯。”
“你﹍”
“我?”林川不在乎地耸肩,“我无所谓,恋爱有就谈谈,没有就算,反正我不想结婚。谈恋爱多甜蜜,可一到谈婚论嫁就变味了,好不容易结婚,然后是孩子,这一辈子就家庭和孩子。千万别傻,什么多子多福,现在是没有子孙我幸福。我不想结婚,至少目前不想。”
结婚?薛战同样没有这种打算。他害怕婚姻,他对婚姻最初的认识就是从父母那里,那近乎是硝烟弥漫的战场,孩子如同中间双方用各自的血肉砌成的三八线,一场接一场的战争,你死我活,每场战争射向对方的枪弹都经过三八线,那条三八线被打得稀烂。最后累了倦了,各自转身抛弃三八线。为什么要结婚生子?这个痛苦的问题贯穿了他整个童年。
林川作为朋友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在地上捻灭烟头,手指将烟头弹进身旁的垃圾桶里,然后起身拍拍薛战的肩膀,“哎,你一个人清静清静,我先进去了。”
薛战哼了一声。
林川转身进去后门。
薛战出神地望着巷子角落的那棵桑树。秋天的萧瑟中,桑树的叶子已经变黄脱落,只剩下少量残存的即将走向这一季生命尽头的绿叶。
十月一号刚放假的第一天,薛战魂不守舍。忍到三号,他再也按捺不住。乘着中午的时间出去了,他按照以前林川给的零碎的谭杏花的信息,驱车在目的地漫无目的的寻找。在疯狂中期待不期而遇。然而一直没有发生任何奇迹任何奇遇,他不得不放弃。他只是在早上吃了点儿东西,就没再吃。此刻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他把车子开进附近的一个集市,准备吃点儿东西后就离开。因为节日,这个集市上有不少人。他转了一圈才找到一个车位,车子停稳,他松开安全带,拿上手机准备下车。眼睛无意间扫了一眼车后视镜。
后视镜中有一名男子,肩膀上骑坐着一个男孩。小男孩手中拿着一个好像是什么盒子,要展示给男子看,却挡住了男子的视线,使他看不见前面的路只能停在那里。正巧也落在他的车后视镜里。
看着这对父子,薛战不自觉地嘴角上扬。那个男孩把手里的盒子不停地展示给父亲看,小嘴巴得吧得吧个不停,盒子在男孩手中上下飞舞。盒子往上舞,会刮到父亲的嘴唇再扎进鼻孔,往下舞,父亲的鼻梁要被儿子砸断了。呵呵,真是位好父亲。薛战心想。
陡然间,一个他朝思夜想的人闯了进来。谭杏花!谭杏花笑盈盈地望着男子和那男孩,满脸的温柔幸福。她的眼睛在发光。
薛战的心在颤抖。
蓦地,谭杏花看向了薛战所在的方向。薛战立刻靠着椅背并用椅背掩护,往车座下滑去。他从后视镜中观察到,谭杏花注意的是街对面。
那男子说了句什么。谭杏花收回视线后挽住了那男子的胳膊,领着他们往前走去。他们离他越来越近…他们从他的车旁走过。人行道上的人,摩肩接踵,他们一家三口没有走人行道近车道侧,而是走在内侧。薛战在确认安全后,稍稍直起身,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他们的背影。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只有一家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薛战看着那男子。大概和他年纪相仿,文质彬彬的样子,猜测他在开发区应该是个从事技术方面工作的人,不像是普通工人的模样。那男子望着谭杏花的眼神、他们一家三口的亲昵幸福的画面,刺痛着他的眼睛,撕扯着他的神经。
这男子,薛战见过!第二次是在深夜,谭杏花在县城的家的楼下。如果薛战没猜错的话,第一次见是在县城医院体检处。当时他被一名神色慌张的男子撞到,当时并没有看清也没有记住男子的脸。但在薛战推门出去时,听到男子在焦急地询问:请问刚才晕血昏倒的人,现在在哪儿?没错,记忆的闸门打开,所有的碎片拼凑到完整,薛战记起全部。
薛战打开车门,只身跟了上去。薛战只跟了一小段路,后面他们快到村子附近,人越来越少,他就没法再跟。可能会暴露。但是他躲在一棵树后远远地窥视。直到再也看不见。
谭杏花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像烙印滚烫地烙在薛战的心头。他闻见了自己血和肉焦糊的味道。
此刻,食指和中指间一阵灼痛,让薛战的思绪回到现在,他的视线从那棵桑树回到手上。是香烟燃到手指。
中午下班后,薛战去了奶奶家。在门外喊了两声没有动静后,他开门进入。把手里在超市买的两大袋的东西先放到桌上,然后去了奶奶房间。让他意外的是,奶奶背对着房门和衣侧卧。薛战没有弄出声响,轻轻走近。确定奶奶是在午睡,然后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并关上房门。
回到客厅,他开始整理带来的东西。打开冰箱门,薛战紧皱眉头。上次带来的水果几乎没动。他又去查看冷冻层,一样的情况,肉、排骨、虾等几乎没动。怎么回事?好几天了,难道奶奶都没做饭吃饭吗?
薛战把冰箱里不新鲜的菜肉和水果都拿出来,放进袋子中,一会儿走的时候带走。并重新放入新鲜的。做好一切之后,他再次来到奶奶房间。这次,奶奶被惊醒了。她转头看向房门口处。
“啊、呜、哦,我仔呀。”
“奶奶。”
“嗯,现在几点了?”奶奶睡的有些迷糊。
“三点多了。”薛战坐到奶奶床边。
“哦,都三点了。”
薛战扶着奶奶坐起半靠在床头。他注意到奶奶的气色不如平常,声音无力。
“今天不上课吗?”
“不去了,有空就在社区这里玩玩。那几个姐妹年轻太能闹,我体力不支了。”奶奶揶揄着。
薛战笑了。“中午吃饭了吗?”
“哦,没胃口。”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看到孙子焦急的模样,奶奶笑着说道,“想你,吃不下。”
“那你现在看到我了,是不是胃口大开?”
“嗯。”
“你等着。”
也不等奶奶回答,薛战跳了起来,跑出去。听着厨房响起的锅碗瓢盏如音乐般奏响,冯迎春沉醉其中。稍顷,她扶稳起身,在阵阵晕眩过去后,才敢挪动脚步穿过客厅来到厨房门外。
心肌缺血加重,导致她胸闷、心悸、头晕。昨天她去看医生,医生建议手术治疗。她拒绝了。手术无非延长两年或更长些的时间,对于她来说,只是喘息之间而已。她更担心的是,万一手术有个意外,反而会拖累孙子。她不想折腾孙子不想折腾钱。人生终有一别,不如好好的告别。
上周,她把工资卡上的钱全部转到薛战的卡里。是孙子第一次拿工资时办理的。她永远记得那张骄傲得意的小脸。还有那句:‘奶奶,花我的钱,我养你。’她笑得前仰后合。那几年孙子在外地发展,她真想他。那几年他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孙子是搞餐饮的,越是团聚越是节日放假越忙。大概两三年后,孙子回到了县城,这才了却了思念之苦。她知道,孩子是为了她。
房子她是用赠与的方式,早就办理了。
现在,也许,到时间了。
她静静地依着厨房门,望着正在切菜的孙子。
“奶奶,马上就好。瘦肉虾仁粥,我再配两个酸酸辣辣的小菜,好下饭。”
“嗯。”
哎哟,嘶,薛战忽然切到了手指。
“哎哟,怎么了?切到手指了?”
奶奶慌慌张张地绕到孙子跟前,拿起他的左手仔细查看。
“哪里、切哪儿了?”
她并没有看到伤口,以为是自己眼拙。可当她抬头看到孙子狡黠的笑容,方知上当。
“淘气。”她鼓起腮帮假生气,只是维持不到一秒,就忍不住笑。
“奶奶,你去坐下,马上好。”
薛战目送奶奶出了厨房。他转过脸重新切菜时难掩眼神中的黯然。刚刚奶奶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的情形所产生的那种让他静心和松弛之感,让他想起了那人。他心底腾地爆发出一股冲动,他要去找她,只要她愿意,他将不计一切代价。
不,他随即又否定。
可是想她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是在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薛战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无法甩掉。薛战在矛盾痛苦中挣扎。
谭杏花在商场找到了工作,从串串店辞职后到如今在商场工作,一个月多了。是一家婴幼儿商品店,同时还兼营婴幼儿游泳馆。这次,谭杏花工作起来得心应手,因为有工作经验。月工资三千五,奖金按照营业额提成,大概有个五百左右,月休四天。上班时间还是分成上下午两个班次,上午是九点到下午两点,下午班是从两点到晚上九点。就是商场的营业时间。
开发区的主要商业区就是这片。商场离串串店不远,可以说是在一条街上。谭杏花刻意避开那个区域范围,她不再去超市,偶尔去一次,也选择上午或是晚上人多的时候,那个点,是各家餐饮人流集中的时候。
今天谭杏花是上午班。一早起床做好早餐,梁深还在吃早饭没走,她就去农贸市场。
“这么早?吃了早饭再去吧。”梁深正在刷牙。
“回来吃一样。今天要去看房子,我想把事情都早点干完。”
梁深笑了,还是个急性子。
下午两点十五分,谭杏花下班。她一路走一路在心里盘算着,一进家门,先把排骨洗净焯水,然后把排骨莲藕炖上。电焐煲炖汤需要三四个小时,正好晚上他们看完房子后回家喝。
十一月初,深秋的天气愈发的寒冷,秋风瑟瑟,长松千树风萧瑟,吹走了秋天最后的一丝温暖。谭杏花拉紧了衣领,疾步快走。在拐弯进入园区宿舍区的路口,也就是曾经薛战经常停车的位置。她下意识地抬头往四周扫了一眼。猛然间,一辆熟悉的车子进入了她的视线。她的脑袋嗡地一声响,以至于脚步错乱差点绊倒。她站稳后,不敢停下不敢去确认,迅速转弯拐进宿舍区。快走了几步后,开始奔跑。以至于上六楼到家时已累的气喘吁吁。
谭杏花拿钥匙开门时,手在发抖,进屋后立刻将门关上并反锁起来。她本来是背靠着门喘气,突然,她神经质的弹开,惊恐地瞪着门,好像薛战就在门外似的。她在屋内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半个小时后她才逐渐平静下来。她不停地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他们已经结束了。也许只是眼花,也许他早有了新的对象。她不断地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