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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谭光耀脚上新买的鞋子已经穿的不成样子了,严秀春让谭光耀仔细着穿,和旧鞋换着穿穿。谭光耀白眼一翻,那旧鞋能叫鞋子吗?还不如光脚。严秀春根本管不了儿子,她心里清楚孩子不尊重她。
      今天午饭的菜,一荤两素,青菜肉丸汤。虾和肉丸被儿子挑吃光,两口子只能吃点素菜。吃过饭洗碗,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严秀春就逃出了家门。走出离家二十米远,严秀春才透过来气。她不想参和他们父子的事,随他们买不买电话手表,反正也没人听,万一弄巧成拙倒霉的是自己。从家到饭店只十分钟的路程,严秀春踽踽前行。她不到四十,可萎靡的像五十岁的人。面色暗沉,两眼无神,人消瘦,成天像个梦游的人。
      严秀春干的是洗碗工,专门上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的班,全年无休。但是五点吃饭时间,她可以回家一趟,有一个小时。这种作息时间正好可以满足她照顾家,这样的工作她干了快五年,期间工资涨了两次,现在有两千八百块一个月。还有五百块的满勤奖。但是她谁都没说,悄悄截留了一千三百块每月,为自己留了个后手。
      逃开,这个念头是在她来到镇上生活后,才开始有的,而且在她心里越来越强烈。自己是妻子是母亲,可是这两样在丈夫眼里是屎。在老家时,她以为只要生下儿子,她就可以拥有正常人的一切。结果生下儿子后,却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儿子稍有哭闹就是一顿训斥,有个磕磕碰碰就是一顿拳脚,孩子总会有个头疼脑热,那就是一场严秀春的灾难。
      生下儿子不是她的救赎,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正在发生,而且将愈演愈烈。父亲是儿子的榜样,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王者’地位,在家里肆意欺负两个姐姐,当然也包括她。
      前段时间,儿子拿着她的手机在房间里跟人聊天,不写作业。她看不过去说了两句。孩子瞬间就翻脸,一掌将她推出去,把手机‘扔’向她。她本能地侧头让了过去,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了。
      “啰嗦,还给你。出去,把门关上。”
      严秀春愣住了。
      “出去,我要写作业。”儿子说话的口吻和他爸爸一模一样。
      严秀春转身关上门的那刻,好像听到一个字--‘贱’。她的心碎的连渣都不剩。她一直努力坚持就是因为孩子,孩子是她走到现在的唯一支撑。更可怕的是,如果儿子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她的忍耐坚持有什么意义?
      严秀春的忍耐没有任何作用没有改变任何人任何现状,这个世界最可怜的人仍然是她和两个女儿。说起两个女儿,那是从一出生就是悲剧,因为是女孩。然而严秀春已经自顾不暇,哪儿还顾得上两个女儿。怪,只能怪命,生,不由己!
      离婚是痴心妄想,男人居然还想再生。即使离了,他也不会放过她的。严秀春心事重重地进入火锅店,她打工的地方。昨天晚上十点之后和中午积攒下来的碗筷,需要及时清洗出来,这样晚上高峰时间段不用愁没有干净的碗筷。严秀春为人实在,干活手脚麻利,不会投机取巧。所以在这里不但人缘好,老板也很喜欢她。严秀春也喜欢在这里干活,就是洗洗涮涮的,没什么重活不用动脑。姐妹们闲暇时拉拉家常,挺好的。她在店里比在家里轻松。
      严秀春在店里一个下午,洗洗涮涮,和姐妹们闲谈了一会儿,时间就这么轻松地过去了。五点,她回了趟家。老远就听到儿子的尖叫声,吓人。周围已经有探头探脑的好事群众了。
      严秀春下意识地准备逃跑。丈夫和儿子一定是为电话手表的事掐起来了,她去劝说谁呀?她是背时的媒婆,两头挨骂。可毕竟放心不下孩子。不过她有些诧异,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谭润石对儿子一直都是有求必应啊。她硬着头皮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谭润石光着脚站在儿子的房门外,脸红脖子粗,“你出来!开门!”
      “啊啊啊啊﹍,你不买就不是我爸。”
      谭光耀在里面尖叫。
      “嘿,反天了!”
      谭润石气得在门外跳脚,打门。
      听到院子开门声,谭润石知道是严秀春回来了。他怒气冲冲地来到门口走近严秀春,一手指着她的鼻尖咬牙切齿,“你生养的好儿子!”
      谭润石惯用的手段,孩子聪明,是他劳苦功高;孩子不像话,就是严秀春的‘锅’。
      “你看看儿子被你养成什么样了,你天天陪着他,就陪成这样?要你有什么用啊?让你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不愁吃穿,过得像城里的太太一样,你就这么养孩子的?”
      他把所有的过错归咎于严秀春。严秀春大气不敢出,委屈冤枉也不敢说。敢说一个字,她的半边脸就会青紫。被指着鼻尖的她畏畏缩缩地退到门后,不敢和谭润石对上眼。
      谭润石的眼珠都红了,手指尖在发抖。他一把揪住严秀春的头发,往旁边一甩,“起开。”
      然后穿鞋打开门,扬长而去。
      严秀春被甩出去一个趔趄,见谭润石走了,她悬着的心才放下。刚才她以为头会被撞到门上或是墙上,这次是下手轻的一次。眼看着屋子里乱糟糟的一切,她的心更乱。虽然走了一个祖宗,家里还有一个小祖宗啊。
      严秀春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有限,她把中午的剩菜饭稍微加热一下,又加了一个卤牛肉,只是儿子的份量的肉。离开家之前,她去叫儿子吃饭。
      “耀耀,吃饭。”
      “滚开,不吃不吃。”
      她听出儿子的嗓音有些嘶哑。
      “乖,先吃饭﹍”
      咣,物体砸在门后的声音。把正贴在门上耐心劝慰儿子的严秀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远。
      儿子的暴躁是一脉相承,她无奈地摇头,离开了家,晚班还要上到十点。
      谭润石气急败坏地离开镇上回到了老家,他一脚踢开院门骑车进去。老太太听到院门咣的一声,她伸头看过去。看到儿子回来,挺惊讶。不是早上去的,怎么晚上就回来了?
      “吃过饭没有?”
      谭润石骑车到家,快七点了。
      “哼。”
      把车停好,谭润石头也不回,就奔村东头去了。即使现在让妈妈准备晚饭,也是难以下咽。估计她们三个不是红薯饭,就是开水泡饭,最多加点咸菜。
      得知爸爸回家了,两姐妹便早早躲进自己房间里。农村的好处就是有宅基地,按照户口上的人分配。有钱可以盖个两三层的洋房,里里外外搞得气派。没钱,也有个地方住。大多数人家是一层或是两层的住宅,带个院子,宽敞。哪像城里,寸土寸金值钱。农村只有在政府征地时,才会值钱。像他们这个三面环山的小村庄,是没什么发展余地的。
      谭家的这幢楼房是老太太一手建起来的,每个女儿想出去打工,必须每月交钱回家。想结婚回家拿户口本,都要留下抚养费。理由是‘是我生的你。’这幢房子只有谭润石的房间是配置齐全的,地板、家具、新被褥、空调等。儿子谭光耀在老家时,一直和他们两口子一个屋。其他的房间都是自由‘组合’。
      姐妹俩的房间虽大,里面却空荡荡的。床是一张近两米的老式的床架,上面垫的棉絮和盖絮全是旧的。床单、被套全是补丁,这是谭杏花大了以后,自己做的针线活。还算干净,都是谭杏花洗晒的。她们的衣架,是谭杏花用竹子拼装凑出来的,反正也没几件,春夏秋冬的衣服,俩姐妹用两个塑料袋就装下了。然后放在一个纸箱里,再放到竹子衣架上。装进塑料袋里可以防潮湿。
      姐妹俩房间的这张大床就是她们的乐园。小时候,只要爸爸在家,这里就是避风港。晚上天黑下来,奶奶不准她们开灯,也不准点蜡烛。俩姐妹就窝在这里聊长大以后,这是她们唯一的希望,长大。在谭杏花没有订婚之前,她想和小伙伴们一起出去打工。村里有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姐妹,在外面工厂里打工。每年只在春节时回趟家。就光凭这一点,她就非常高兴。家也许是一个人的根,对她来说,不是,是她一心想要逃离的地方。可当她偷偷听到爸妈在给她找婆家时,她万念俱灰,完了,她将和村里的另外一些小姐妹以及嫁到村里的小姐妹一样了。不到二十岁,就是肚子里怀一个,手上牵一个,然后是农活家务里的一生。
      谭杏花背地里求过妈妈,她不敢去求爸爸。她哭着求妈妈,她会好好打工,挣的每一分钱都会孝敬爸妈。妈妈严秀春含泪望着女儿,我做不了主啊。
      命,不由己!谭杏花认命。她无力和命抗争,她把所有对未来的希冀都幻化成星星深埋在眼底。
      定亲时,谭杏花见过对象一面。那人叫梁深,只有一个母亲,父亲意外去世。在城里的一家工厂工作。今年二十九岁。人瘦瘦的,个子有一米八二的样子,模样嘛,她没敢细看,因为妈妈说不能直勾勾的盯着人,那样不礼貌。依稀只感觉那人看她时的眼神温和。谭杏花不求别的,只要性格不像爸爸那么暴躁就行。谭杏花后来听说,是梁深相中了她的,他妈妈是不同意的。说,谭杏花模样清秀,可太瘦了,就是个面黄肌瘦的黄毛丫头,将来嫁过来怕不能生养。可扭不过儿子,只得答应了。
      躺在床上的小姐妹俩眨着眼睛望着无边的黑夜,黑暗中闪烁着四颗‘星星’。
      “姐,订婚后你就要出嫁了。”
      “嗯。”
      “害怕吗?”
      “嗯。”
      嫁人?她们连男女的概念都不是太清楚。
      “姐,牛凯说了,爸妈是在犯法。你才十六岁未成年,他们侵犯了未成年人的权利。”
      “什么呀?爸妈犯法?”
      谭杏花笑了起来,他们是她们的父母啊,怎么会犯法?再说,和她同年的女孩,有的已经嫁人生子了,也没见哪家父母被抓起来呀。
      “姐,你跑吧。”谭红一骨碌坐了起来,她推推身旁的谭杏花,“一想到你会和一个陌生的人过一辈子,我就心慌。”
      “跑?往哪儿跑?从小到大,我没有出过这里呀。外面什么样,我不知道啊,我要怎么生存啊?”
      咣,谭红瘫倒下来。是啊,懵懂未知的她们从未走出去过,周围大多是老人和孩子,以及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小媳妇。能获得的知识和机会有限。外面是什么样不是靠想象就能想象出的,更别提去外面谋生。
      “姐,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吗?会不会和妈妈一样?”
      哭丧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
      命,不在她们手中。首先取决于父母,然后取决于那个能拿出彩礼的人。
      一片寂静。夜幕像一张墨色的网,吞噬一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四颗‘星星’像是浩瀚无垠的宇宙中,彷徨漂浮的孤独的星球,在暗夜中闪烁微光。
      咣,的一声响,把迷迷糊糊中的小姐妹吓清醒了。是爸爸回来了。
      “妈的,也不开个灯。”
      是的,是谭润石。姐妹俩坐了起来。
      “快去,给爸爸开灯。”
      晚上,奶奶起床都费劲,别说给谭润石去开灯。在下一句‘都睡死了’出口之前,必须尽快,否则还会有巴掌。
      谭杏花赶紧起床,平时她们在家就靠自己摸黑前行,有没有灯无所谓。只有爸爸在家时才会开灯,那样全家就可以借着爸爸屋子里的光。今天,谭润石一直不在家,总不能一直开着灯啊。
      吧嗒,谭杏花摸到客厅,拉着电线开关。刺眼的光线迅速照亮了客厅每个角落,刺得谭杏花赶紧闭眼。她的眼睛更适应黑暗。
      这时,老太太也从房间颤颤巍巍出来了,她摸着心口。睡的好好的,被这咣的一声吓醒了,心脏怦怦直跳。
      谭润石骂骂咧咧地发泄着不痛快,直接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天快十点,两个女儿从田里忙完回来时,谭润石也没起床。看样子是早饭午饭一起吃了。家里只有蔬菜,去割点肉吧。老太太去不了集市,就在小卖铺割了点五花肉,准备红烧,放点晒干的菌子。菌子是小姐妹俩去后山捡的。
      姐妹俩早上五点就起床,扒了两口泡饭就下地去了。清理杂草和垃圾,翻松土壤,添加堆肥,深耕,平整土壤。这是种菜前土壤必需的打理,这样才能更有利于出苗。她家的地里的农作物长势一点儿不输给别人,都是两个小姐妹在打理。以前是奶奶和妈妈,后来是奶奶和谭杏花,现在是两个小姐妹。
      煮饭的时候,在饭上放了两个红薯。老太太知道孩子们回来肯定是饿的,给她们先吃些红薯,自家种的,反正也没人吃。她现在胃不行,吃红薯反酸烧心。饭煮好后,老太太让饥肠辘辘的两个小姐妹一人拿一个红薯,然后先回房间待着。红烧肉做好后放在饭锅上保温,她们不敢吃一口,饭也不敢先吃,要等到爸爸吃过后。
      十点十分谭润石起来了,铁青着脸。吃过饭,他准备离开去镇上,事情得解决。打开电动车才发现没电。昨晚回来忘记充电了。
      “妈的。”
      真背,昨天一天都背。儿子吵着要电话手表,他们去商场看了一下。这个手表也不是不能买,从几百到几千的都有。谭润石的意思是,随便弄一款,有不就行了。儿子不干,非要最贵的那款。谭润石好言相劝,手表买到手,每个月还需要费用的。电子产品淘汰的快,没必要非买最贵的,这东西一到手,不出两个月就会有新款。儿子不听,我就要。
      谭润石见在商场里搞不定,于是决定先回家。这一路上,父子俩个个是脸红脖子粗的较劲,一直到家。
      儿子最后表态,没手表不认他这个爹!谭润石忍无可忍,气得抡起胳膊朝着儿子挥过去,反了你。要知道这个儿子可是他的心头肉,长这么大从未动过他一根汗毛啊。哪知道,儿子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儿子,谭润石再次举起的胳膊又放了下去,又惊又气。儿子倔强地脸,让谭润石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这是谭润石第一次感到儿子大了感到了力量的抗衡感到了自身的无力。
      昨晚打牌又输了三百多块,真是气到心梗。事情还没结束。今天一早老婆就打来电话说,儿子不去上学了,怎么哄也哄不好,问他怎么办?电话里断断续续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真他妈的想骂娘,他才睡下不久,头被他娘俩吵的疼。他恶狠狠地骂了严秀春,你个死女人,连个孩子都哄不好,就知道成天打电话。在家会做什么事,就带个孩子还弄不好,妈的。便挂断电话,继续蒙头大睡。想起来后就去镇上。
      “我充电器呢?”
      一声大喊,把全家人都吓出来了。谭红眼尖,把充电器和电线都拿了过去。车子充上电后,谭润石就去了村东头。
      麻将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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