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酒馆》介俗

7、露莎的权柄

　　那些符文特西蕾娅再眼熟不过，露莎头顶常年飘着这些看不懂的字符，就算是露莎的眷属，头上顶着差不多光环的那些天使，也认不全套，准确点来说，四翼眷属能辨别出30%，二翼10%，而特西蕾娅……
　　特西蕾娅摸出了一本手稿，厚实的封面上用华丽的烫金滚了几个字母，写着露莎的名字，特西蕾娅看不懂，但是露莎对她是有偏爱的，硬是为了特西蕾娅做了一本解析书。虽然那些文字的特殊性让人们无法通过常规的办法记忆和理解，但是特西蕾娅可以随时查阅。
　　翻翻找找，这里的符文拼凑出来的意思简单的不行，是封印，只有缠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段是守护。文字是一种载体，露莎的权柄载体就是这些符文，书写出来的意思就是它能发挥的作用，但是这样大范围的权柄强行干涉，特西蕾娅是第二次见。
　　上一次是弟弟路易跟随奥利弗奔赴前线差点被拖入地狱的时候，原本已经和家人决裂的露莎没有露面，但是那些沉默的，猩红色的符文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展开吞没了整个战场。第九席的力量虽然不足以结束战局，但完成了逆风翻盘，地狱的铁骑没能越过那个关口。
　　这一次的规模似乎比上一次更加可怕……露莎什么时候拥有了如此可怖的魔力储备？
　　特西蕾娅来不及细想，露莎的气息正在远去，可她却被迫停留此地，那些留下的字符用坚决的态度阻止她的前进。
　　“露莎，你能听见我吗？”特西蕾娅将那本手稿关上抵住额头，听见了遥远的回应，每个字句都被抽离的难以辨认。特西蕾娅没有犹豫，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割开了掌心，鲜血没入那些烫金的文字，手稿开始发烫，“露莎，我不是毫无理智地出现在这里的，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疯了吗，离开伊甸园，尤其不要靠近中心——莉薇娅在你身边吗？”这次的声音足够清晰，却无比艰难，露莎的尾音被什么东西吞没，匆匆想要确定好友的安危。
　　“我不愿意任何人为我单方面的付出，却已经接受了你的独一无二，这绝不是因为你在我心目当中是一个好用的工具，露莎，我只是知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露莎，如果你感到很累或者不满，你可以拒绝我。”
　　那边很久都只有断断续续的，什么东西被挤碎的声音，如果特西蕾娅没有听错，还有咀嚼的声音。特西蕾娅只能反复地呼唤露莎的名字，依靠血契将自己的声音全部传达到露莎耳畔，意图通过这样的方法至少让露莎不要失去理智。
　　“听着，特西蕾娅，我很在乎你，但是我发现我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在意你的回应，我无法接受对你而言我只是一个必要时出现在你身边的工具……我很高兴你对我说这些话，但是现在，离开伊甸园，我的力量不足以控制这些东西太久……”
　　“我可从来不是你的拖累！”特西蕾娅急急地反驳，“伊甸园的苹果是虚假的，是靠那些怨念的力量捏造出来的幻想物，那颗真正的苹果在一开始就被那个接过苹果的人类吞吃入腹了，而那个人类，夏娃早就死了！你得下沉，完全进入那个幻想世界——那颗苹果还没有被接受，伊甸园没有被摧毁的幻想世界，去改变那个结局！”
　　另一端的声音彻底消失了，这本手稿烫的惊人，特西蕾娅没能握住它，看着它坠落在地，疯了一样开始翻动，书页猎猎作响，最后燃起不详的焰色，化作灰烬。
　　身上的禁锢开始减弱。
　　特西蕾娅却犹豫自己是否要继续前进了，毫无疑问，现在的前进条件非常好，露莎的力量仍在起效，这片土地上的怪物被镇压了个彻底。但就算是这样，安全也不是百分百就有保障的，特西蕾娅毫无疑问的弱小，情报已经转达，但是露莎到底听到了多少还是未知数。
　　但是，露莎真的就需要自己的帮助吗？掌管智慧知道所有本相的六翼天使，真的需要自己通过酒馆中的花边新闻做出的推论吗。自己就算到了伊甸园中心，也未必能帮得上忙。
　　……但也许，露莎就需要这么一回呢？
　　中心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
　　特西蕾娅靠近，发现那是露莎的光环，高悬于天，主人却不知所踪，显现出一副滑稽的高傲感来。除了派厄尔，每一个六翼天使都会有十二位直系四翼眷属，为这些直系眷属进行身份认证的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允许他触动六翼天使头顶的光环，得到一部分权柄。
　　特西蕾娅的翅膀天生残缺，魔力运转回路也有缺陷，天使光环也只有一半，无法接纳来自六翼天使的赐福成为眷属。这样的受封仪式，她只在书上看见过，就算是露莎，也会在她要触及自己光环的时候微微避开。
　　“怎么了？”
　　露莎看向她发出疑问的时候，特西蕾娅只能摇摇头。
　　总不能说你在帮助我得到自由之后，我想要得到你的力量吧？太不识好歹了，就算对象是露莎，这样的请求也有些过分，而且看露莎的下意识反应，明显是不希望自己碰到的，虽然自己提出请求之后，露莎也大概率不会拒绝就是了。
　　可现在露莎只剩了一个光环在这里。
　　特西蕾娅犹豫几番，将手放了上去。
　　剧烈的疼痛一瞬间在脑子里炸开，最先接触到光环的那只手开始出现裂纹渗出血丝，特西蕾娅被迫后退了半步，咬咬牙将手握的更紧——她确信自己有一瞬间看见了露莎，但是周围的景色完全不对。
　　特西蕾娅的心口处开始发光，露莎的光环似乎短暂的停滞了几秒不再震动，最后猛地钻进了特西蕾娅的身体里，和她迅速融为一体，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特西蕾娅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的时候，身体迅速地没入尘土，消失不见了。
　　露莎确信自己现在身处于一个并不真实的世界，她的脚落在天空的云端之上，抬头望去，是地面上的景色和车水马龙，河流在地面上蜿蜒。瀑布倒着逆流。连接倒转的天地的，是一颗苹果树——等等，为什么自己会确信那就是一棵苹果树？
　　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污染的露莎抿抿唇，正准备飞过去看看的时候发觉自己的羽翼消失了。
　　露莎瞳孔微缩，脚步开始不受控制地迈动，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物理学规律的速度到达了原本相隔甚远的果树之下。树上垂下了三对金色的羽翼，引导着露莎将视线转向上方，撞进了一对红色的眼睛里。
　　“路西菲尔，你怎么又偷偷跑来伊甸园，还颠倒了天空和大地？不怕父神责罚于你吗？”
　　卧槽，这是我的声音吗？如果露莎能够控制自己的表情，估计会用脸骂的很脏。
　　“哈，自从莉莉丝离开伊甸园之后，这里就很久没有有意思的事情了——倒是没有想到他会那么急躁的创造出你，夏娃，你是从谁口中得知了我是谁？”
　　夏娃，谁是夏娃？我是夏娃？！
　　露莎像个烧开了的热水壶开始尖叫，可惜这些声音根本无法通过这具躯体传出，夏娃坐在了树下，也躲进了路西菲尔的羽翼遮蔽之下，仰起脸来问：“莉莉丝是谁？”
　　莉莉丝是谁，莉莉丝还能是谁，是原本上帝创造的第一个女性，但是不甘心居于亚当之下被逐出了伊甸园，按照这个故事线，应该已经完成了对路西菲尔的洗脑，告诉路西菲尔让他给你吃苹果投身于他们的大业。
　　然后你就吃了，成为后人记载中的原罪之人。
　　按照特西蕾娅的说法，我应该拒绝路西菲尔的苹果，让过去的一切灾难都不再发生。但是，我现在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露莎在路西菲尔那双干净的过了头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现在的身影。
　　相当耀眼的金色长发和漂亮到纯粹的蓝色眼珠，再怎么看这个记载中的人类之母也是一个少女形象，单纯到不曾被任何事物玷污过。但现在，这个少女被笼罩在路西菲尔的阴影之中，好像已经预示了故事的结局。
　　“她是个勇敢的人，敢于质疑神的决定，和我一样。”
　　“勇敢是好的吗？”
　　“当然，勇敢是非常美好的品质。”
　　不不不，你怎么能将勇敢和鲁莽混为一谈，你们之中根本没有人了解伊甸园在面对什么，伊甸园和人间可不一样，直接和另外两界接壤，边界十分薄弱，如果不是里面的生灵完全纯白无知，地狱的侵袭恐怕早就发生了。这可不是什么勇敢，路西菲尔！
　　不过，身为已知全貌的后人，似乎也无法完全站在先人的角度看问题。露莎叹了口气，路西菲尔所在的时代，根本没有地狱一说，谁也不知道上帝塑造这个世界的力量还存在着另外一面，更不知道这些负面力量会主动凝聚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现在的地狱，其实也有受到这次事件的影响，混入了人类的欲望和负面情绪，形成了独一无二的污染源头。关于这些东西的研究一直没有停止，但总是无法窥见全貌，虽然有大概的理论体系，但却无论如何都拿不出具体分析。
　　路西菲尔已经拿出了那颗苹果。
　　那颗苹果红的惊人，路西菲尔托举起它，恍惚间似乎和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重叠，泛着让人口干舌燥的光泽，夏娃突然感觉自己此前一直生活在沙漠，那颗苹果对这位苦旅之人有致命的吸引力。露莎有些恍然，她的意识好像有一瞬间和夏娃重叠，她伸出了手。
　　但是那颗苹果没能如预期一样落进夏娃的掌心，露莎再熟悉不过的符文缠上了夏娃的手腕，将它下拉，那颗苹果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露莎终于回过神来，然后发觉身体变得可控起来，在路西菲尔的眼睛的倒影里，她已经变成了灰发白瞳，带着三对羽翼的，属于露莎的模样。
　　路西菲尔的面容扭曲起来，倒转的天空和大地，在顷刻间分崩离析，露莎开始下坠，又或是上升，总之正在被剥离，然后被一只支离破碎的手拉住。
　　“特西蕾娅？我就知道你没走……等等，你碰了我的光环，还把它带进来了？”
　　露莎不是瞎子，那只手上的裂纹来处太明显，而力量的共鸣也绝不会骗人。露莎有些不赞同地看向特西蕾娅，最后又叹了一口气：“算了，是我的错，我的力量不应该会伤害你，看来那个魔法失败了。”
　　光环迅速地回归了主人的头顶，因为动作太迅猛甚至抖了抖，露莎原本无力的羽翼抖了抖，带着她重新飞了起来，和特西蕾娅一起，在那边缘的一角崩碎之前。
　　“你研究了什么魔法？”
　　“你一直盯着我的光环看不就是想要吗？但是你的魔法环路……呃，你知道的，并不完整，不能让你随便碰，我就想研究一个魔法让我的光环也可以被你借用——它原本的效果应该是让你短时间内也变成六翼并且可以使用我的能力，看来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你不生气？”
　　“我生气啊，我生路西法的气，他借用你的手来利用我，很过分欸！等等，你出现在这里，还对我说那些话……你以为我在对你生……”
　　特西蕾娅一拳揍了过去：“苹果呢？”
　　露莎将另一只手摊开，在她变回露莎的一瞬间，她就从路西菲尔脚下顺走了这颗苹果。
　　不管怎么说，这次旅途还是圆满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