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酒馆》介俗

6、好像惹祸了，哎嘿

　　腐烂的树叶构成了松软的土地，却无法向上灌溉出新枝，偶尔能看见在泥土中挣扎出的残埂断壁，和锈穿了只剩下空洞的金属围栏，藤曼肆意疯长，攀爬着覆盖高墙。从这些疮痍中，似乎能窥见两分伊甸园昔日的荣光，地下的污秽不曾吞没这片土地的时候的繁荣。
　　露莎沉默地走，似乎是为了彰显她的权柄，她的三对羽翼有一对生于发间，后天生出的骨骼和头骨相连，居于耳后。平时收敛起来当作静音工具的羽翼现在完全展开，仔细地分辨着那些嘈杂的音色。
　　有什么在枯枝间迅速的穿过，露莎手中迅速结成一个最方便的五芒星阵和来者迎面碰上，那是一滩黑泥，没有形体，在撞上的一瞬间炸开，迅速绕过五芒星阵法的庇护圈，刺向露莎背后，马上就要贯穿那双漂亮的白色羽翼。
　　戛然而止。
　　耀眼的白光炸开，金色的齿轮以极其微妙的契合度困住了偷袭者，并在下一秒开始运作，将其碾碎归为尘土——自然不会让它归于尘土，这玩意会粘合复活，黑色的粒子慢慢被消磨到看不见，露莎的身影也已经远去。
　　就算不擅长战斗，也不是随便什么污秽之物就能近身的，她立足于此就自带净化buff，很多东西都没等到露莎走进就灰飞烟灭，刚刚那个，算是实力不错的了。但是这里还只是靠近天堂边界的地方——靠近两界边界的地方都挺好解决，毕竟属性都比较极端，甚至地狱边界属性克制会更加明显，只是更凶，很难讨到好。
　　但露莎要去的，是中心。
　　五芒星的庇佑效果慢慢微弱下去了，当最后一步落定，只剩一声清脆的声响，五芒星彻底破碎。露莎试了试，她的权柄和魔力已经不再主动回应她了，而面前这颗参天大树，毫无疑问就是露莎在找的目标，但是，满树枝繁叶茂，却无一点属于果实的嫣红。
　　露莎无意贸然接近，只是指尖凝聚出一点纯粹的魔力，甩向巨树的骨干，那么高大的一棵树，分崩离析只在瞬息之间，虚假的外壳迅速剥落，虫潮倾泻而出，那些繁盛的树叶直直坠落，叶脉裂开，变成一双双大地的眼睛。
　　漆黑的，没有光亮的瞳仁。
　　纯粹的混沌，并不偏向哪一边，只单纯的想要吞食一切。
　　这棵树什么都不剩了，露莎扇动羽翼飞起，俯视这片悲怆的土地，虫潮行动时鞘翅相互摩擦出的沙沙声有些刺耳，露莎飞得更高了些：“别想了，我绝不可能成为你们的养料。”
　　她确实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于地狱和那些所谓的污染感到好奇的露莎早就将伊甸园摸索了无数遍，也大概推断出了苹果的位置和特殊作用，但是，她没兴趣把自己置于无法应付的未知险境，所以从来没有踏足过伊甸园中心的果园，这棵树的周边百米以内。
　　这是路西法曾经栖息过的树，第一个愿意跟他投身于离开伊甸园的人类就是在这里与他相逢。虽然路西法已经永远不可能回到这里，但是，污染的源泉依旧在此固执地驻守。
　　是的，那些不属于天堂，也不属于地狱的，那些变数，那些露莎需要的变数，来自人类。
　　大概是被污染瞬间，本来没有感知的人类也觉得痛苦，尖叫着生出悔恨和恐惧，那些并不是一开是就存在，也没有任何天使或者恶魔给予的，自发生出的感知，以还不如残魂的姿态永久的驻留于此，死死盘踞着这棵枯树，消磨掉上面所有的一切。
　　至于所谓的苹果——当然不是真的苹果，是这棵树上残存的，属于路西菲尔的力量，属于他当年天使时期的力量。那个当初怀揣着满腔善意对待人类的天使，却被认定为是自以为是的傲慢，被想要拯救的人类的怨恨吞没，从此视线所及之处只有罪恶和愤懑。现在因为地狱的侵蚀，不得不向放逐自己的人求助，取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还挺让人唏嘘的。
　　但是露莎不是什么非常喜欢感怀伤春的人，那些眼睛的注视是会对她造成伤害的，背后的羽翼已经开始隐隐作痛，羽毛的末端开始变得灰白，每一次扇动都会被牵扯出撕裂的痛感。污染的力量比自己想象的要强，露莎不难想到自己坠下云端之后会面对些什么，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路西菲尔的力量因为各种原因连上帝都无法回收，没道理会在这数万年间被吞噬殆尽，就像这些家伙永远等不到路西菲尔回来一样，那些力量也不可能……露莎瞳孔一缩，随后迅速太高身体向上和地面拉开距离——还是晚了一步，这个位于伊甸园中心的枯树，形体虽然已经散去，但是根系还在，以末端为起始构筑屏障，很快遮蔽了天空。
　　穹顶的光亮只一步之差就被黑暗吞没，露莎撞上障壁的瞬间，那些黑色的污泥惊起了千层浪花，但到底没有裂开缺口，反倒是露莎自己被狠狠弹回，差点坠入虫潮之中。
　　路西法这个混蛋！
　　露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被坑了。
　　这些怨念没有被天堂管辖，也没有堕入地狱，它们不属于任何一方，本质上只是单纯被执念拘束停留此处——路西菲尔，它们渴望让路西法回来，却又在某种意义上彻底封锁了大门，而最后维持它们念想维系它们存在的……
　　就是苹果！
　　路西法递出去的那颗罪恶的果实！
　　而这个混账东西，让自己把它带出去！
　　露莎在心里疯狂怒吼，纯粹的魔力从身体中流出，随着指尖流转描绘纹路，硬生生在黑暗中撕扯出了一片光亮，却如同风中残烛一样脆弱，随时都会被彻底吞没。
　　拿还是不拿？如果拿，这些怨念虽然会消散，但需要很长时间，在这之前，它们都会处于疯狂的暴走状态，自己大概率是做不到全身而退的……而且，怨念消散之后，等于路西法身上的罪孽轻了一重，说不定会让他能够以别的形式进入天堂。
　　但是不拿的话……露莎咽了一口口水，那些虫子已经开始顺着罩住天空的屏障向上爬，那些眼睛更多地显露出来，如果不想办法快点离开的话，自己说不定会像路西法一样直接堕天。如此一来，就是来都来了，不拿有些可惜。
　　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权衡利弊了。
　　露莎在这一片混沌嘈杂中反而清晰地感知到了苹果的所在，但是，很不妙，它在地下。
　　“我真的不擅长这些……路西法，你等着，如果你没有办法修好特西蕾娅的翅膀，我就要把你……这个角是36°……”露莎勾勾画画，看起来很淡定其实手速已经快到出现残影，本身的权柄能够提供的战力支持不太够用，她大多数时候就是使用单纯的魔法和魔力输出来战斗。
　　也不是那么单纯。
　　因为露莎的权柄能够解析其他六翼天使的权柄，所以露莎有不少专用的魔法，能够施展出其他六翼天使权柄能力。但想要追求同等级的效果，就需要很长时间吟唱，就算熟练程度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也到底比不上高席位六翼天使的高速爆发——得找个时间弥补这个缺点，肯定有办法的。
　　当那些符文的腾升速度和露莎头顶的光环达成和谐的瞬间猛地坠落，和地上那些眼睛还有虫潮相撞炸出激烈的火花，屏障开始不断被拉扯，内部的一切在这样的对待下很快被撕扯碾碎变成了无数黑色的粉尘。但是那些粉尘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似乎要在下一秒凝聚出更加可怖的东西。
　　露莎的吟唱没有结束，象征时间的表盘代替了漆黑的穹顶，秒针在落下一秒之后死死定格，所有声响彻底消失不见。那颗还未成型的巨大虫茧就这样高悬于天，几乎和露莎持平，不难想象如果破茧会是什么景色。
　　地面被拉扯出很多裂口，屏障的边缘也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但就算如此，也还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打开一条突破口。露莎知道自己大概没得选了，拿走苹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她依旧不能直接落地，因为地面的眼睛还在，甚至因为拉扯变形变得更加恐怖，地面的裂纹将它们连接，像是眼泪汇成了无数黑色的小河。
　　那颗苹果还是没有显露本体。
　　露莎一时间的表情无法控制地扭曲起来：“路西法……你的力量化身是苹果不是土豆……我真的服了……那颗苹果最好有些用处，至少能够让我撕开这个屏障……嗯？”
　　露莎感觉到有人在靠近，但是她明明和屏障外的所有事物都断了联系，根本无法连接，所以来的人有且只有一个可能。露莎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和慌乱，扫视了一圈勉强确定了来者的行进方向，那人的脚步没有停止的意思，目的地明确地向自己所在的这个果园迈进。
　　“特西蕾娅！你他妈的……”露莎对特西蕾娅的要求和标准很简单，不管是什么，只要事先告诉自己，就算特西蕾娅杀了派厄尔露莎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给她脱罪——所以特西蕾娅为什么跑来这里，为什么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跑到这里来！
　　露莎将视线转向地面，想也没想俯冲下去。
　　外面那些东西不是特西蕾娅能够应付的过来的，该死的路西法，该死的苹果，该死的伊甸园，该死的上帝，该死的，莉薇娅在不在她身边？不确定，毕竟露莎又没有和莉薇娅签订同源血契，感知不到她的存在。要不要赌一把？露莎可不敢赌这个。
　　翅膀断掉什么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特西蕾娅远远地就看见了伊甸园中心那诡异的天空，却在将要靠近的瞬间听见了一声巨响，气浪不带任何怜悯的席卷了整个伊甸园，那些自己避之不及的怪物被迫显出形体然后迎来了终结。
　　特西蕾娅的心从来没有跳的这么快过。
　　无数符文以伊甸园中心为圆心开始蔓延，绘制出特西蕾娅无法一窥全貌的阵法，在经过特西蕾娅脚下的时候，有一道符文为她止步，不再蔓延而是向上，不容拒绝地将这个姑娘拉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那个屏障碎了。